顶点小说 > 玄幻小说 > 何处是安生 >第六十二章 活色生香,步步危机
    ……

    送走路青山、莫欺霜等一行,不觉已过晌午。

    花灵蝶在偏厅摆下宴席,与郝兰生小酌一番,席间就四府竞锋一事交换意见,大抵不脱过往“联剑携手”的默契。两人摒退左右,讨论诸多合作分工的细节;商议停当,一顿饭也差不多吃到了头,郝兰生起身告辞,不多作逗留。

    花灵蝶清晨便即起身,除了处理千头万绪的城务,更经历各大派齐至的阵仗,好不容易送走郝二爷,独自一人回到别院。她已吩咐下去,一个时辰内谁都不许来打扰,连巧儿服侍过更衣洗面之后,也不让继续待着,打发她回去自个儿院里歇息。

    “你昨儿也折腾了许久,回去睡一下罢。”

    花灵蝶换过一身轻便的晨褛,抬起鹤颈般的细长皓腕,闭目支颐。薄如蝉翼的雾露轻纱里透出细雪般的白皙藕臂,肤光柔腻、曲线腴滑,不知是刚换了新衣又沁出细汗,还是肤质太过细润,在光线幽暗的寝居之中看来,竟如象牙般泛着一抹柔和的光泽。

    说者无心,听的人却不由得大羞,巧儿嗫嚅道:“我……我不累。”

    撩裙跪地,捧着主子肉呼呼的柔腻裸足,用温水巾子小心擦拭,细细按摩。

    自昨晚识得男女之事后,巧儿的世界忽然变得不一样了。

    从前只觉得大总管的身子美不胜收,盼望自己将来长成后,也能有那样的动人美貌,因而倾慕不已;此刻再与大总管肌肤相亲,脑海里却禁不住地涌现昨夜的旖旎情事,想着想着,忽见见花灵蝶伸出一根姣美纤长的食指,轻刮着羞她:“贼丫头!脸红得像柿子一样,太阳都还没下山呢!这便春情泛滥了?”

    巧儿直想钻进地里,又恼又羞,又隐有一股按捺不住的惊慌窃喜,心尖儿仿佛陡被一把抽上了九霄云外,起身跺脚:“大……大总管!您又欺负巧儿!”

    花灵蝶掩口失笑,伸手在她柔嫩的俏臀上拧了一把,连连轻拍:“去、去、去!先回院里睡得饱饱的,晚上再来伺候笔墨。”

    此刻挽香斋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待批公文,她可没那么多功夫打趣。

    巧儿却活像猫儿给踩了尾巴,气鼓鼓的涨红粉脸,一把端了瓷盆巾子,扭着小腰板儿闹别扭。

    “大总管,您老是……老是笑话人家!”

    嘟着嘴扭出门去,又圆又翘的小粉臀裹着裙布左晃右摇,踮步细碎,渐行渐远;虽仍是小小女孩儿,举手投足却多了一丝成熟妇人的韵味。

    看着巧儿的背影,花灵蝶思绪又回到昨夜,自己生生办了回捉奸在床的恶人。

    安生这个弟弟心性终究过于良善,对于乱性之事心有芥蒂,自己这个当姐姐的自然要好好开解,至于给他安排这次艳福,一来解开他的心结,二来希望留下血脉,即使倾尽全力,她也无法保证他的安全,三来借此打开他的心防,套出必要的情报。现实的无力和时间的紧迫让她做出了这平时看来十分荒唐的决定。

    ……

    时间回到当夜,花灵蝶领着面色苍白,衣衫不整又手足无措的傻弟弟来到自己秘密房间,吓得他连连认错,甚至想以死谢罪,还是她好说歹说才让他稍稍冷静下来。

    “你会不会觉得巧儿是个轻佻随便的姑娘,又或者德行败坏?”

    安生摇头。

    “巧儿本就待我很好,是个心地善良,体贴率直的好姑娘。”

    “那冷家妹子呢?”

    安生闻言不语。

    花灵蝶正色道:“当夜在狮驼谷,是冷家妹子自己决定要活下来,而且解毒的法子只有一个,是她早就知道,且自己做下的抉择,你又亏欠了她什么?”

    安生心思极快,一经点破,茅塞顿开。

    他未必觉得冷凌霜一事自己毋须负责。男儿磊落,本该不欺暗室,说到底,二掌院的红丸终是教他盗了去,这份牵扯只怕终生难断,只是忽然明白:“是我自己耿耿于怀,冷姑娘每回见了我,才觉得心里难受。我若胸怀磊落,莫要钻牛角尖,说不定……说不定我们还能做朋友。”

    自出得狮驼谷,这件秘密困扰他许久,无人可问,无处诉说,一路盘横至此,才终于拨去阴霾,找到方向。

    花灵蝶见他眉宇开解,神色疏朗起来,欢喜之余伸手楼他脖颈,娇声埋怨:“都是你不好!为开解你的心事,姐姐赔上一名贴心侍女,还要替你一夜风流,有合体之缘的美貌佳人说事,好教你拨云见月,将来能把人家又哄骗回来共枕鸳鸯……”

    安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这话不尽实。要说美貌,谁也比不上姐姐。”

    “少拍马屁啦!”

    “这里是姐姐的秘密房间,平日连巧儿都不许进来。”闭眼道:“你是姐姐最亲密的人,有什么心事,开心的,不开心的,以后都要让姐姐知道。”

    安生心中一动,沉默不语。花灵蝶犹自絮絮叨叨,净捡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说,一边为他抹汗顺发,像温柔的大姐姐。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声唤道:“姐姐……”

    “什么事?”

    “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不会是恋哪一家的美貌姑娘吧?”

    花灵蝶淡淡一笑,似不急着听。

    安生摇了摇头,抬起一张无比凝肃的面庞,仿佛终于下定决心。

    “是‘剑魔’寒无衣前辈。他在我身上施展了一门奇妙的武功,说是指剑奇宫的不传之秘,名叫《传舍》”

    ……

    桌案上,花灵蝶神倦体乏,心中只有一丝祈求:“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等你回到姐姐身边,别说巧儿,就算是冷家妹子……无论你还欢喜多少女子,姐姐都帮你……

    她独坐片刻,勉强打醒精神,起身锁好门窗,走进那间四面无窗的小小内室。

    花灵蝶一向睡得不多,眼下也已过了平日午憩的时辰,但她必须强迫自己修养精神,以待今夜的暗鸦召唤。幽鬼划下的三日之限已至,关于安生的调查与处置,她必须给组织一个明确交代。

    她取出暗格里的铜管与天珠铜印,拔下发簪,小心拉出卷在铜管内的箓草薄纸,想着该怎么用最精简的字句,向神秘的谪仙首领提出集会报告的请求。身后,忽响起一把磨砂似的冷冽语声。

    “你倒把这事放在心上。”

    无双城中本就有秘道通往仙人岭,只是她万万料不到幽鬼竟会白日现身,亲自走这一趟,吓得魂飞天外;总算还有一丝清明,强抑着转身的冲动,玉手轻抚剧烈起伏的雪腻酥胸,垂落粉头,死咬着不停磕碰的贝齿,颤声低道:“我……正要向您报告。”

    刺探同僚的真实身份,又或窥看其真面目,在谪仙里是唯一的死罪。她无法确定白日里秘密潜入无双城的幽鬼是否戴着面具,但她一点风险也不想冒。

    “说。”

    内室一角,不知何时冒起一蓬绿焰,飘散着那股既令花灵蝶熟悉、却又万般恐惧的浓浊甜香。是犹如掩盖尸臭一般,浓烈到几乎让人难以喘息的香气。

    花灵蝶小巧白皙的额头轻抵着妆台,一方面是防止自己受不了这逼人的恐惧,不知何时会失控回头,另一方面也为了支撑发抖的娇躯,顿了一顿,颤声开口。

    “是……是。心……心剑宫有一门奇异的武学,名唤《传舍》可将自身的心智神识,转移到另一人身上。剑魔临死之前,便以此术施于安生之身。”

    将从安生处得来的消息,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钜细靡遗,毫无保留。

    “按你之说,安生等若是剑魔寒无衣的再世之身,甚至继承了剑魔的武功见识,才得以对付魔剑?”

    “安生非是奇心剑宫嫡传,那《传舍》仓促施展,似不完全。他平时并无剑魔的记忆,几次面对魔剑,均在逼命的一瞬不意使出心剑宫武技,才得侥幸逃生,我在云上楼曾见他与天残交手,确实如此。”

    幽鬼冷冷一哼。

    “所以,你认为他并不危险?”

    “我……我认为他相当危险。”

    花灵蝶环抱胸脯,尽量不让自己抖得太厉害。

    “据我所知,安生并未学过上乘武功,韩秋色宣称他是”剑帝传人“完全是一派胡言,其目的乃为向轩辕独讨保此人,才随口编派,不足采信。但安生对付天残的身手,却连兵圣司徒雷登都不得不承认,普天之下只有剑帝才能教出。《传舍》虽不完全,绝非毫无效果;对谪仙来说,此人绝不能留。”

    “你也知道,此人绝不能留?”

    幽鬼哼的一声,声音平板依旧,斗室里却如风云卷动,花灵蝶顿觉浑身气血一晃,满眼黑掩至,几乎难以喘气。幽鬼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莫非纵虎归山,便是你杀人的法子?”

    “他……我……不能在……无双城……”

    压力一松,花灵蝶附在梳妆台上无助颤抖,美背不住起伏,宛若垂死羊羔;喘息片刻,终于匀过一口气来,口唇边黏着几绺汗湿得鬓发,俏脸惨白,艰难开口:“云……云上楼一战,消息传遍江湖,他若死于无双城,不唯轩辕独要追究,只怕各大派、镇东将军府也不会善罢甘休,追根究底,对我等至为不利。安生的《传舍》承接不全,不受刺激,也说不出个端倪,威胁性不如剑魔急迫。”

    “我……我放他下山,假他人之手杀之,安生死的无声无息,决计不会牵连到无双城来,灭口、守密两全其美,乃上上之策。”

    幽鬼冷哼,“放下山去,你怎知必死?”

    花灵蝶定了定神,想起安生,心头一暖,益发宁定起来,低声道:“凡事必有变数,就算亲自动手,也未必有十成十的把握。但依我的推测,这一路只通往幽冥途,安生若能逃出那人的追杀,就算是您亲自下手,也未必收拾得了他。”

    她小赌一把,决不能流露出丝毫想要讨保安生的倾向。

    幽鬼在谪仙之中,是不容反抗的权威,冷酷无情、生杀予夺,却非是一位自把自为、妄自尊大的领袖。与其说他喜怒无常,不如说无关喜怒;他决定要杀得,必然是因为那人妨碍了组织,不管是喜欢或憎恨,他都会很冷静的将之除去,不带一丝情绪,只求精准有效。

    这种直如春秋秉笔一般、近乎铁面无私的性格,令他对阿谀奉承全然免疫,讨好他、哀求他并不能改变什么,但小小的挑衅却可能激起幽鬼的兴趣。

    “便是剑魔复生,真有心要杀,他就一定会死。”

    “我只知那人的实力,未必在剑魔寒无衣之下。”

    幽鬼的声音毫无起伏,平板的像是枯竹曳地,风过林摇。

    “这就是你安排韩秋色一路保护他的原因么?”

    “不,那是我确保安生一定会死的安排。”

    花灵蝶面色苍白,唇畔泛起一丝莫可名状的笑意。那是九分的算计、一分的嚣狠,是赌徒临盅一掷,就连丝毫退路也不留得豁命决绝“带上韩秋色,正是他必死无疑的保证!”

    ……

    篷车下的鬼头岭,离了盘肠山径,“咯搭、咯搭”转入一条笔直郊道,这路说窄不窄,最狭处约容三四辆马车并举而行,路面是车马人步给走出来的,虽然不甚平整,却无碎石断树拦路,比颠簸的山径要好得多;夹道遍植榆树,早春的花期未止,高大笔直的树冠上光秃秃一片,枝丫如十指聚捧、争相朝天,颇有几分料峭萧索的味道。

    举目除了榆林黄土,便是起伏低缓的丘陵;行出数里,仍不见田舍,道上也无行旅骡马,不知怎的,安生却觉得地景十分眼熟,说不出的亲切,掀帘问道:“老韩,我们要上哪儿去?”

    “这条路一直往下走,下一个岔口往西去,过了浮仙镇,可抵赤水古渡;渡江之后你向西去擎天山,我则带阿呆入血衣谷找”医圣“裘千仞。”

    老韩正色道:“咱们先沿着江岸找个无名渡头,雇一条小船摸过江去,那才叫作神不知、鬼不觉,也省得与百兵堂、镇东将军府那帮爪牙鹰犬硬碰硬。”

    安生喜道:“如此甚好!”

    再走片刻,忽见路面变宽,一片平坦。远处地平线的尽头,黄土郊道一分为二,可供三乘并行的大路往西,连夹道种植的白榆都高逾三丈,笔直齐整。

    东边却只剩一条黄泥小路,没入一片低矮榆林,林畔搭着一间茅顶草棚,模样虽然简陋,篷子里却是高朋满座,似无虚席,路旁还有乡人挑担卖菜,沿路并置鸡鸭竹笼,反倒比西边通往浮仙镇的大路更热闹。

    韩秋色指着草棚笑道:“乡野小地方,咱们去歇歇腿,喝碗茶水,顺便打听一下消息。”

    两人正说话间,忽听车后一阵马蹄嗒嗒,三骑碎步而来,当先一人大喊:“让开、让开!挡了爷的道,仔细你的狗腿!”

    韩秋色冷笑:“老子打狗专吃狗腿肉,看看是谁该仔细!”

    不欲生事,将蓬车停在路旁。

    谁知那骑马的疤面大汉“吁”的一声勒住缰,持鞭一抽车柱,“你这车瘸的么?要学王八挡路,仔细你的脑袋!”

    横过鼻梁的斜疤隐隐泛红,似正呼应着主人的腾腾怒火,恍若一条肥大扭动的滴血蜈蚣。

    “是、是!”

    韩秋色缩成一团,赔笑:“是小人混,大爷莫生气。”

    余光一瞥,马上三人都是一身劲装,背弓跨刀,鞍头两侧都是挂着沉甸甸的袋子,马匹蹬跳之间,袋中不住叮当作响。

    三人之中一人疤面、一人秃首、第三名虬髯大汉的身前横坐着一名少妇,年纪约莫二十出头,肌肤白腻、容貌娇美,荆钗布裙难掩其丽色。

    少妇身子僵硬,面色煞白,瑟缩在虬髯大汉臂间,一动也不敢动,宛若身陷猫爪的小乳鸽。包裹严实的粗布衣襟被扯开一边,露出雪酥酥的细腻粉头,既是修长如鹅,却又极富肉感,裸出的肩线犹如一团雪绵,连锁骨都只是小小一抹,当真腴润已极。

    她胸前饱满非常,扎紧的缠腰之上,撑出满满一大片隆起,已是沟壑难分。

    安生掀帘望见,面上一阵烘热,恍惚间竟不自觉地拿来与姊姊相比,花灵蝶之美自非一名村姑可比,但少妇生得眉目清秀,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少妇与他目光相触,忽地大颤起来,一双清澈的杏眼中满是求恳,仿佛将行溺毙之人,连一份浮草也不放过。安生警醒过来,疤面汉子却一甩马鞭,粗声喝道:“看什么?仔细你的狗眼!”

    另一名秃头汉子拨转马头,扬声道:“别跟乡下人穷墨迹!到前头歇歇脚。”

    一夹马肚,与那名虬髯大汉并辔,夹着美貌少妇绝尘而去。疤面汉子自讨没趣,撂下几句狠话,赶紧拨转马头追上前。

    “看样子……”

    安生举手遮头,沉吟道:“那三人似是路匪,鞍袋里装的是抢来的金银珠宝。马上的女子也是被他们劫夺而来,非是自愿相从的。”

    老韩似看出什么端倪来,笑而不语,驾车前进。

    安生见车行愈左,不像要在草棚歇脚的样子,诧道:“咱们便不管了?”

    韩秋色微微一笑,低声道:“不忙,再瞧一会儿。”

    此时已近傍晚,日头西移,写了“茶”字的店招随风飘扬,气氛悠闲静谧。那三名路匪一入茶棚,似是钳制了众人的行动,所有人都缩在座位上低头不语,连跑堂的堂馆都躲在一旁,簌簌发抖。

    原本座无虚席的茶肆,只剩店外道旁的竹笼里鸡鸭振翅乱鸣。铺子里静悄悄的,一点生气也无。三匪距着最里头一张桌子,隔着店铺的茅草檐子看不真切,但少妇还陷在虬髯大汉臂间,总是没错。

    韩秋色不动声色,驾车缓缓通过茶肆,并未回头。

    不仅如此,骡车越走越偏,居然驶上了西边的大路,径往浮仙镇的方向行去。

    “老韩!”

    安生忍不住掀帘探头,急道:“我们不去岸边了吗?”

    “坐回去!”

    韩秋色低喝,片刻缓了缓语气,小声道:“先绕绕,晚些再折回去。”

    安生从车尾的遮帘探头,他耳目远胜常人,便在风声车轧之间,仍听得茶肆中那名疤面匪大叫:“再跟爷爷顶嘴,仔细你的狗命!”

    白光一闪,反手抽出腰刀。铺里一片惊叫,夹杂着女子喉音,众人似已吓的腿软,竟无一人稍动。

    “老韩!”

    安生回头大叫。

    “坐好!”

    韩秋色头也不回:“别忙。再瞧瞧……”

    话没说完,又是“唰!”一声利落劲响,店中一名坐着的客人忽然没了脑袋,黑影的肩头之上空空如也,应声落地的颅状重物一弹一跳,呼噜噜地滚到了一边去!

    安生本欲纵出,忽一迟疑:“那落刀的声响…”陡地听见女子尖叫,那美少妇身影一晃,已被虬髯汉子压倒;当下再不犹豫,提着碧水名刀跃出车篷,飞也似的奔相茶肆!

    铺中的路匪早等着他来。

    那名脑门光秃、头尖如鳗的匪徒擎刀在手,霍然转身:“来得……”

    末尾“好”字尚在喉中,骤觉劲风压面,脱壳的碧水名刀“铿”扎扎实实砍在刀上,砍得他虎口迸血,两臂被一股骇人巨力压往胸口,护手的刀盘撞上膻中穴,撞得他仰天跌出,连着板凳、筷筒,和身撞翻了一张空桌。

    另一名疤面客不及挥刀,已被一只甩出的鲛皮乌鞘砸中鼻梁,拖着喷泉似的血箭撞向柜台。便只一停,少年足尖蹬出,箭一般射向挟持少妇的虬髯汉子!

    好……好快的身手!

    那秃头汉子毕竟是从本岛菁英中挑选出来、负责这次行动的好手之一,使个“鲤鱼打挺”翻起,吼道:“拦住他!”

    环绕虬髯大汉的三、四桌里,各有一名埋伏的弟兄自凳下抽出兵刃,熟铜棍、手梢子、月牙刺、凤头斧、子母柳叶刀,五样兵器从五个不同的方位收拢圈子,堪堪在桌前将人拦住。

    安生身形被阻,只觉前后左右都是兵刃呼啸,比之于当日云上楼发狂的阿呆、无坚不摧的魔剑天残,却大有“除却巫山不是云”之感;凝神闭目,陡地大喝一声,挥刀狂扫,身边仿佛突然冒起一大片银灿灿的溃雪刀浪,泼风涌出,无孔不入!

    五人陡被斩了个措手不及,瞬间攻守易位,忙不迭地回过兵刃格挡。

    交睫之间,各自接下十几记斩击,一记重过一记,被砍得手足酸软、气血翻腾,每接一刀便不禁小退半步;一轮快斩下来,五名刺客“噔噔噔”退出丈余,颤着肩膀各寻掩护,哪像五任合打一个?简直是个个都被五人合围,几被刀浪灭顶。

    这是安生头一次在实战中使用老韩教的“无心刀”威力之大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铺口一人笑道:“使得不坏。不过这帮东西不是什么上等货色,你捡要害处砍,用不上这么多刀,瞎费力!”

    使熟铜棍的那人双手兀自发颤,忽听发话之人已来到身后,回身便是一记朝天势。

    老韩抬脚将棍头踏在地上,膝锤一顶,撞得那人哼都没哼,当场晕死过去。

    被安生甩鞘打中鼻梁的那名疤面匪,正捂着伤处扶柜起身,老韩大喝一声:“躺下!”

    吼声夹着浑厚的内息,那人仿佛被迎面打了一拳,新伤加上旧创,竟尔鼻血狂喷,后脑直挺挺撞在柜上,这回便没再起身了。

    “仔细你的头,别撞傻啦!”

    老韩踢了那烂泥也似的疤面匪一脚,双手负后,大笑走进茶铺。

    躲在柜台后的伙计似被他一啸震的眼冒金星,挣扎探头,韩秋色“砰”一拍柜顶,笑道:“没你的事儿!躲好、歇息、不挨揍,听到没有?”

    那柜台底面是三片柜板钉成的“凵”字形,被他这么一拍,轻飘飘的薄板台子入地寸许,却不摇散。

    伙计魂飞魄散,见这大胡子大手一起,柜上牢牢嵌着一枚银锭子,面与板齐,又惊又喜,忙缩着脑袋将银子撬出,躲回柜底。“小人省得、小人省得!好汉爷您请自便!”

    韩秋色伸脚挑了张板凳坐下,见一干刺客不敢妄动,举手亲切招呼:“上呀!大伙儿别客气,快出点力,打死了算你们本事。要不太阳快下山啦,咱哥俩还得赶路,恕不相陪了。”

    利剑般的目光四下巡梭,所到之处无人敢撄,往来几遍,仰头打了个哈哈:“小安,看来他们不打啦!咱们走罢。”

    一挥衣袖,便要起身。

    安生迟疑片刻,点头道:“好。”

    刀尖指着虬髯汉子,对那名脸色苍白的美少妇道:“这位姊姊,烦请你走过来,我们送你回家。”

    眼角余光瞅着,以防虬髯大汉有什么动作,转头扬声道:“店铺里外不相干的人,还请先行离开!店家,茶资都看我们的帐,也请先离开罢。”

    他担心两人一走,难免连累茶肆里的无辜百姓,欲连店主一并遣走。

    韩秋色笑道:“傻小子,净是慷老子的慨!那银锭够你们全村人喝茶啦,拿了钱还不快滚蛋?”

    伙计唯唯称是,连滚带爬地摸出了柜台。

    除了他以外,所有人却一动也不动。

    虬髯汉子仍是紧抱着怀里的美少妇,低头不发一语,茶肆里的其他个人也像被点了穴道似的,垂首低头,安静坐在位子上。整间店铺里里外外,静得悄然无声,只余道旁竹笼里的鸡鸭骚动,兀自呱呱不休。

    安生持刀上前,几乎到了能勾着少妇的距离,缓缓伸手。

    “姊姊别怕,来!把手给我。”

    少妇怯生生地抬眸,浓翘的乌黑弯睫犹如排扇簌簌轻颤,当真是楚楚可怜。她似曾鼓起勇气,想要挣脱虬髯汉子的挟制,终究还是不敢,细嫩的玉手抬起些个,旋又放落,身子不住颤抖。

    那四名刺客各持兵器,散了开来,连秃头汉子也持刀起身,只是慑于韩秋色的武功,谁也不敢造次。虬髯大汉仍是低头静坐,犹如泥塑木雕。

    韩秋色冷眼看着,心想:“难不成是被人下了药?”

    走进一张板桌,伸手搭上一名端坐不动的庄稼人肩膀,暗中以擒拿手法扣住肩井穴,一只尾指悄悄搭上庄稼人的头脉。

    “脉搏、体温都正常。奇怪……”

    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壶茶,掀盖凑近鼻端。

    霎时间,一股奇异甜香扑鼻而来。“不好!”

    他急忙闭气,猛将茶壶掷出。

    “当!”

    碎瓦四溅,四名刺客如闻信号,一起杀向韩秋色!

    几乎在同时,虬髯大汉抬起头来,猛把少妇挟在身后,抽刀直劈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