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都市小说 > 我真是个俗人 >第2章 生财有道
    七十年代末的国家,经历过运动后的反思实行了改革开放,已经半只脚踏上了高速发展时期。凤阳小岗村的‘大包干’,芜湖的傻子瓜子,都是改革时期最有名的。

    改革最初期徽商发展的最好,依靠的就是胆子。因为地处山区,没有太多的田给种,吃不上饭的要么就出去讨饭,要么想方设法做点小生意,一开始还红红火火。可惜到后来资讯信息落后,跟不上时代。再加上后来政策倾向沿海,就没有太多的竞争优势了。

    大部分认为个体户一类是从改革开放后才开始出现,只是在这之前并不被国家所承认。事实上七十年代很多地区都已经开始做起了生意,小到从自家的自留地里摘点小菜、弄几个鸡蛋去城里卖。大到偷偷摸摸几个人出钱合资办厂,都不在少数。

    只是旁人不得知晓罢了。

    陆远上辈子一门心思读书,就是为了跳出农村,从来不管家里。现在想想都是混账事,这和他那甩手掌柜的老子有什么区别?

    不为了弟弟妹妹,也得给自己着想一下?赚点钱,改变一下人生轨迹?

    吃完饭,陆远闲着也是闲着,在村里转悠了几圈。

    虽然还没入伏,但雨一停,天就热腾起来,被雨泡软的田埂光着脚踩上去也有些硌脚。低头看了眼生了厚厚一层老茧的脚底板,陆远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只有两双鞋,一双是解放鞋,一双是去年李玉香给缝的棉鞋,平时舍不得穿。大热天的光着脚还成,要是碰上下雪天,都不敢往雪地里踩,得把棉鞋脱了挂在脖子上。

    上学赶路可不就是这样,光着脚走十几里山路,到了学校把脚洗干净后再穿。

    “哥!”

    转了一圈,就在百无聊赖时,陆远听到一声喊,就看见光着膀子的陆平撒丫子顺着田埂跑了过来。

    “光秃秃的像什么话,把衣服穿上。”陆远看了眼快晒成黑皮的老三,教训道,“中午头太阳烈,你这样非晒脱层皮,到晚上有你哭的。”

    陆平焉了吧唧的穿上衣服,“老大,妈让咱俩去老屋翻翻,家里还有几床被子压在下面,再找找还有没有什么能用的。”

    “找出来也没用了,都浸过水了。”陆远摇了摇头。

    棉花被一浸水,哪怕再晒干也卷成一坨一坨,根本保不了暖,除非拆了重弹一次。

    来到老屋,四面墙就剩下一面了,房顶整个砸下来,泥砖头被压的四分五裂。顺着记忆搬开土砖,就看见一口被压碎的漆红箱子。上面钉着老式的锁扣铰链,都已经锈完了,房顶上的水顺着箱子裂口咕咕的往里面灌,还能够看见红缎的被面。

    兄弟俩费了老鼻子的劲,这才把泡了一宿水的被子一床床的抽出来,挂在树上晒。

    陆平把箱子里面的水倒光,研究了一下,发现箱子就破了个口,找个木匠修修就能接着用,临走时给陆远打了声招呼:“哥,把箱子给妈拿去,妈说这口箱子是她的嫁妆……”

    “去吧,去吧。”

    陆远摆了摆手,自个自的翻了起来。他也不指望能从家里找到什么,好歹把鞋捞出来,能别光着脚就成。

    不过鞋没有找出来,倒是找出一堆旧铁丝。

    “起码四五斤不止!”陆远用手掂量了一下。

    这年头日子大家日子过都精细,旧报纸留着糊墙糊窗户。这些破铜烂铁的玩意,贴补点钱找到铁匠还能打半口锅,谁也舍不得扔。

    望着这堆废铁,陆远有些头疼。拎回去吧,他觉得太费事,按照他家这个进度,还得再存个两三年才能打口锅,想来想去,不如卖掉的好。

    供销社不但卖一些商品,也会收购一些东西。比如猪鬃、草药、蘑菇、皮毛,头发辫子之类。不过人家都是量大,他这点货估计供销社也看不上。

    陆远倒是记得镇子里面有家私人的废品站,只是不知道这会还在不在。

    脑袋里面冒出这个念头后,陆远也不愿意干想着,抄起一只尿素袋把刚才捡的破铜烂铁拾掇一下,就急吼吼的去了镇上。

    镇上地势高,没被水淹过,连青石路没都没有,坑坑巴巴没块好地。人来人往穿的街上,除了蓝色就是绿色,基本上看不见第三种颜色的衣服。

    没走多久,就看见角落里一家堆得杂杂七八的废品站,上面还挂着废品站三个字。其实就是一间大开口的土坯房,门都没有。陆远进去时,老板正光着膀子在听收音机。

    陆远瞧了一下这老板,大膀圆肚,满脸红光。这年头,能吃胖,也是一种炫耀的资本。

    “废铜烂铁收不收?”陆远把尿素袋往地上一丢。

    “收,就这个么?”老板站起来,拿脚踢了一下袋子,又用手掂量一下,面无表情的抽出一支杆秤,把钩子一挂,拨了一下秤砣。“四斤六两,一斤八分钱。”

    陆远在心里算了一下,只能拿到三毛六。奶奶的,跑了十来里路,就挣了这点钱,跑腿费都不够。

    看着袋子一翻,把废品倒出来后蹲在地上挑挑拣拣,还一脸嫌弃的胖老板,陆远随口问道:“你这收废品也没人管吗?”

    “收破烂,谁管?我这又不是搞资本主义。”老板瞅了眼陆远,“你问这个干什么?”

    陆远笑呵呵道:“就随口问下,我怕我接下来再来卖废品,你的废品站都给人抄了。除了废铁,你还要什么?都说说。”

    “就那些,都在这了。鸡毛鸭毛、碎玻璃瓦渣子。”老板指了一下子自己的废品站,话锋一转,“你这些玩意沾水了,生锈的太多,吃秤,我肯定不能按秤给钱,得扣六两。”

    奶奶的熊,真他妈奸商!这都敢扣我秤,生生少了四毛钱。

    陆远心里把废品站的老板亲娘祖宗都给问候了一下,没这么欺负人的。看着陆远满脸不爽,老板乐呵呵道:“不过这个价格不高,你要有能耐,搞两个井盖我也敢收,一个十块钱。”

    “卖你奶奶滴腿!老子再进你这门,就是脑袋被门给挤了!”

    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小票,陆远头也不回的出了废品站。

    虽然钱少,但好歹这是一条能走通的路。

    赚钱的门路多了去,可供他选的却没几条。谁都知道日后房价会涨,可没有本钱啊。如果摆个修理电器的摊子,也能吃香的喝辣的,可他不会那技术。

    这穷山沟里要吃没吃,要穿没穿。就算是世界首富过来,也得饿死。

    一句话,老天注定了让他只能做个二道贩子。

    在路边的水沟抄了把水,抹了把脸,陆远又去了趟供销社。

    镇上门面最大的就是供销社,里面摆的琳琅满目,售货员也是爱搭不理,完全没服务态度一说,看见陆远进来,就跟没事人一样,低着头打毛线。

    “这什锦糖多少钱一斤?”陆远用手指了指柜台。

    “上面不是标了价吗?字不认识,数字还能不知道?”售货员头都没抬。

    好吧,我忍!

    爷爷都是从孙子辈做起来的,想要当爷爷,先做孙子。

    又在柜台挑了挑,最后选了三毛五一斤的水果糖。

    也没塑料袋,抽了张安徽日报,随便一包,直接随手甩在了柜台上。碰到这种人,你不能和她计较,惹毛了还真不卖你东西。

    没敢回自家村,就在镇附近几个村转了转,走到村口,瞧见几个小孩蹲着玩泥巴。把泥巴做成碗,再吐一口吐沫,啪唧往地上一摔,看谁摔得响。

    陆远站在旁边就吆喝了起来:“废铁废铜换糖咯!”

    玩的还挺起劲的几个毛头小子也都不玩了,直接就围了过来。陆远这也算是走在了时代前列,这会大家都在观望政策,下乡收鸡毛、辫子的还没几个。倒是有磨剪子镪菜刀的,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喊。

    “是不是真的换糖?什么糖?”

    “铁丝行不行?”

    “我家有!你要多少?”

    陆远一开始还觉得挺羞耻,这会也放开了:“不是真的,还能是煮的?回家找找,家里不用的废铁丝,破铜烂铁都能换。拿得越多,换的糖也就越多。都是从供销社买来的水果糖!”

    说着,还把报纸包给打开。

    小孩们一瞧见这五颜六色的水果糖,都迈不动腿了。饭都吃不饱,别指望吃糖了,有闹腾家里大人买糖的,大人都会回一句:吃糖?糖鸡屎吃不吃?

    只有逢年过节,有闲钱的才会买点,而且还是来客人时才会拿出来。

    七八个小孩一撒腿,就往家跑。

    陆远也不走了,往地上一坐,习惯性的伸手摸烟,这才想起来刚才在供销社没舍得买。大前门三毛五一包,最便宜的生产烟,也得八分钱,你还得有香烟票。

    没过好一会,一群小屁孩就把家里的没用的废品给拿来了。

    陆远也没带秤,也只能估摸着掂量。约莫有半斤的就给颗糖,再多就多给几颗,不一会也就收到三十来斤,把化肥袋装的满满当当。

    “这个能换几个糖?”还有个小胖子拎着一台老式的立式录音机跑了过来。

    “这玩意还能用吧?”

    “能用。”小胖子得意的很。

    陆远叹了口气,他要是没良心的,两颗糖就把这收音机给换过来,转手就能卖个一二十来块钱。真要那么做了,这小胖子家里还不闹翻天。

    三响一转可是稀罕货,一般家庭可买不起,这小胖子家里铁定有个干部,要不然也不能吃的这么肥头大耳。

    后来那些游街串巷的收废品的,可不就这么骗小孩么,刚才废品站的老板还捣鼓自己去偷井盖呢。

    “这个不收,我只要家里大人不用的东西,只收废铜烂铁,回家再找找,我明天还来。你们几个都回去,再找找有没有其他的玩意。”

    “好!”那小胖子差点哭了,听到后面半句话顿时又乐了。

    把小半斤水果糖换完,陆远看着一袋子的废铜烂铁,实在是提不起劲头。三十来斤,供销社未必鸟他,卖废品站也就块把来钱。

    还是找机会,先积攒点本钱。等本钱有了,还搁这废熊劲?

    咽回自己刚才吐出来的话,陆远背着尿素袋又到了废品站,往地秤上一放,乖乖,足有四十六斤。脑满肠肥的废品站老板叼着烟,蹲在地上扒拉着废旧铁丝:

    “你这收的什熊样,都带着锈。还有这烂搪瓷缸子,都锈完了,我可不能按称给你钱。”

    陆远累的大喘气,又瞧见对方这借机找由头缺斤少两的熊样,火也上来了。老子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你敢这么坑我,真以为我是面团团,你想捏就捏?

    “话我就摆在这了,少一两我都不卖,你爱买不买,信不信我多走十里路送到供销社去,让你赚个球!”

    “刚才和你逗乐子呢,这是四块六毛钱,多给你一毛算添头给你买两根奶油冰棍,收到废铁再卖我这。”老板抽出数了几张零碎票子递了过来。

    就这点钱,陆远都懒得数,累了一下午才挣了这两钱。就这他还不能嫌弃,城里吃商品粮的还不如他呢,一个月也就拿个二十来块钱的工资,一天也还不到一块!

    不过这年头物价也在那,老母鸡才一毛五一斤,一斤猪肉四五毛,购买力简直能够够的。

    出来后,陆远又去肉铺子逛了一下。

    肉铺子里就剩五花肉了,稍微带点膘的都被买走了。由于这年头还处于计划经济,买什么都得要票。买肉要肉票,买油要油票,就连卖火柴都要火柴票,更别说自行车、收音机、手表这些高级玩意。

    一个人也就二两五的油票,根本不够吃,所以都喜欢买带肥膘的猪肉,不但能吃还能榨点油。五花肉卖不掉,自然就不要票,陆远直接割了二斤。

    瞅见猪骨头的时候,他倒是想买点回家炖汤,几个弟弟妹妹可都在长身体的时候,一个两个面黄肌瘦,营养不良,满脸菜色。可一问居然还要医院骨科医生开证明才能买,和猪肝都属于营养餐。

    至于白面,也就只能看看了,这玩意也是需要用票的。

    回到家里老娘正在灶台忙活,老奶去了村头老王家。昨晚下大雨,王家老奶奶没逃出来,被压在下面,家里办白事伸不开人手。

    李玉香见他提溜了块肉回来,“从哪弄得?”

    “去下面收了点废铜烂铁,赚了几块钱,回来时顺手就割了两斤。”陆远道,又把收破烂剩下的几颗糖给姊妹几个分分。

    老妹没敢给,怕卡住嗓子,只敢拿在手里让她舔。

    大妹没舍得吃,直接给了老四,羡慕的老三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缺你吃了,还是缺你喝了?一树枣子望你红,你不好好念书,搞什么歪门邪道白莲教?你这是投机倒把!”正在往烟锅里塞烟叶的老爷子,听到陆远的话,抬头白了一眼。

    陆远道:“国家现在都改革开放,我这怎是白莲教?再说了,家里什么情况你还能没看见,方圆几十里,哪家像我们过成这个熊样。我们也不能一直吃你的,住你的吧?你就算是同意,人家还不同意呢!”

    老两口不止陆重阳这一个儿子,还有两个儿子,两个姑娘,陆重阳是家里老大。

    都已经分家了,姑叔几个对老两口这么贴补老大,早就有意见。

    他老子不要脸,他可要啊。再说了,这么一大家子,这么多张嘴还在等饭吃呢。

    老两口供养的起么?

    他是穷怕了,趁着这个胆大就能捞钱的时代,能捞一点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