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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宽靠着警车吞云吐雾，把烟抽完后扔到地上撵了一脚，拍了拍衣领上的烟灰后，他望向那座ktv，没有开灯的大堂在明亮的街道衬托下显得格外昏暗，透过棕灰色的玻璃门看到柜台处隐约有个白色身影，不知道是刚才的经理还是服务生，模糊的样子也许正盯着外边还未驶离的警车。邢宽扫了门口一眼后就不作停留，反身钻入了警车内。
“安全带系上，我们去下一站。”邢宽边拉安全带边开口道。
“啊？”小叶讶异问道，“哪里啊？”
“火灾现场。”邢宽沙哑的声音响起。
邢宽和小叶来到小楼时，周围社区十分安静，街上只有三两行人经过，缓步慢行，全然没有被这起凶杀案笼罩的阴霾，不知道是局里的保密工作做得还算到位，还是这起火灾案件在附近人看来不过只是一时的插曲。
邢宽抬头望向小楼，小楼外墙燃烧的痕迹俱在，五楼通往六楼的楼梯口依旧被警戒隔离带围住，邢宽一路上楼，竟然没有看到一户住户有人在家的迹象。五楼的大金家和邻居家都是大门紧闭，看来大金是上班去了。邢宽转头问小叶另一户住户是干什么的。
“房东李大姐说她也不清楚，不过这房子租给的是个中年男人，好像是做小生意，经常十天半月都不回来，李大姐也很少见到他，火灾那天他应该也不在岩城。”小叶翻着记录本说道，邢宽步履不停独自上了楼，转头小叶就已经落在楼梯后边。
当小叶拿着手机打开手电筒，沿着灯光找到邢宽时，发现他正蹲在地上，打着手电筒在观察着什么。
“邢队，发现什么了吗？”小叶轻声问道。
“你看这里。”邢宽起身后退了两步，腾出位置给小叶观察，顺着邢宽打光的方向，小叶发现了地面一些细微的痕迹。邢宽说道，“这是火势蔓延的路径，不出意外的话，这是凶手刻意撒在现场的，为了确保厨房的火焰能够迅速蔓延燃烧到被害人所在的床上。”
“还有这里。”邢宽指着灶台示意道，“消防队那边给的判断是电排插过载引发的起火，现场也发现有电饭煲使用的迹象，伪装成电器火灾案件确实也能掩人耳目。”
小叶凑上前去沿着邢宽所指的方位细细看了一下：“还真是有些痕迹。”
“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不过是伪装好的而已。只是现场遭遇火灾，后来又被消防队用高压水枪灭火，就算凶手留下痕迹也很难被保存下来，这丁点的火痕根本难以被注意到。”邢宽扫了周围一眼，本想再仔细搜索下的，但屋内灯管、电线都在大火中被烧毁，屋内采光条件很差，依靠他们带来的便携手电筒也不方便勘查，还不如直接去看技侦刑警的取证报告呢。邢宽也不蹉跎，转头对小叶说道：“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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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案发现场的邢宽没有回到警车，反而在小楼附近四处游逛，小叶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只能一路跟在后边。他俩走过小楼前的街道，那条并不宽敞的水泥道，地面坑坑洼洼显得有些年久失修，材质也不是市政道路常见的那种平整混凝土，反而有些像农村土路的样子。
虽然附近行人不多，但一路走过却能看到不少车辆停放在道路两侧，越走越深，小叶更是惊叹这片区域实在不小，恐怕得有一两万人租住在这边吧。
邢宽带着小叶一路走，碰到商铺就进门问，这边无论是餐馆还是小超市，对三天前的火灾都有印象，但一问起细节几乎都说不上什么，问到有没有碰到奇怪的事情或者可疑的人则显得有些茫然，毕竟这种地方来来往往的都是务工者，陌生人太多了，实在无暇顾及。
两人又沿着附近的街道走访了很久，转着转着又看到了小楼，邢宽停在小楼附近的便利店，跟老板买了两瓶水。邢宽递了一瓶给小叶，自己也大喝了一口。
小叶正咕噜喝水的时候，邢宽突然问道，你对这片区域有什么看法。
小叶呛了一口，这个顶头上司怎么又给自己出考题，转而又苦想起来，说道：“这片地方可真不小，走得小腿发酸。”
“还有吗？”
“乱，很乱，根本记不住路，哪哪都一个样。”
“对，道路环境复杂。”邢宽点了支烟，在便利店边上的台阶坐了下来，“在这么乱的地方杀人放火后，凶手第一时间应该干什么？”
“逃啊。”
“对，就是逃跑。”邢宽吐了口白雾，“但周围环境复杂，连可以通过无线电指挥在街头抓捕逃犯的警察都不一定能弄清这片地方，凶手杀人后如果立刻仓皇逃离现场，为什么我们的走访却是没人提到目击到可疑人员。”
“会不会是碰巧没注意到，我看着附近的商户也并不多，而且那天还下了雨不是吗？”
“有这个可能，但是不大。”邢宽缓了片刻，摇头继续说道，“根据火灾目击者的说法，在起火不久后案发地就发生爆炸，刚才的走访我们也知道大部分商户都会出门观望，在放火到煤气罐爆炸这个短暂的时间逃离这片区域的难度你觉得有多大？至于开始下雨的时间是在六七点的时候，那时距离火灾爆发已经过了挺长时间了。”
“那会不会是凶手对这一片特别熟悉呢？”
“如果假设凶手是熟悉这一片区域并提前规划好逃离路线的，那你觉得这个人需要多久的时间勘查？”
“起码得一两周的时间吧，毕竟还需要弄清楚这边的道路以及附近的商户、住户的分布情况。”小叶有侦查和跟踪的工作经验，也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突然间她又想通了什么，“您的意思是凶手就是附近的住户，又或者是经常出没这片区域的人。”
“对，这样才能在不引起周围居民的注意下完成现场勘查和逃离计划。”
“那我们下一步是不是该排查这附近的租户。”
“对，主要查近期短租的租客，特别是这个月租期到期或者提前退租的人，如果凶手不是一时起意，那他最可能是在实施凶案前不久在这边勘查，实施犯罪后也会尽快选择离开这片区域，等会儿我叫两个人来帮忙，你们先去找下这边派出所的同志，他们那边应该备有这片区域房东的信息。至于往来这片区域的人员，最有可能的还是外卖或者快递的从业人员。”
邢宽的话说完，小叶的眼睛里充满着震惊的神色，原来刚才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凶手的逃离计划，小叶连忙起身准备下一步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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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宽和小叶回到警车上后，邢宽拨通手机呼叫同事过来协助调查租户，而小叶则是在记录本上记下调查的一些关键事项。正当邢宽挂断电环准备开车前往派出所时，小叶突然在后视镜看到了一个身影走向小楼，是五楼的大金。
邢宽停下手里的动作，喊住了大金。
大金身穿一件卡其色的薄款风衣，带着两个无线蓝牙耳机，宛若无人地走向小楼时突然被人叫住，他也是颇为讶异，摘下耳机后转身看到不远处的邢宽二人，没想到离火灾案发过去了三天，还会在这里碰到警察的询问。
邢宽打了个招呼后就单刀直入询问道：“大金，在这一两个月来，你有没有在附近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特别是经常在小楼附近游荡。”
如果凶手长时间在这里附近侦查，那说不定会被小楼的住户注意到，而大金与铁森家距离最近，发现有人暗中监视铁森的概率也是最大。
“这个……我得想想，好像没有吧。”大金思索片刻，眉头紧皱，有些拿不准邢宽的意思，“不过我平时也没怎么注意这些，最近又一直加班，几乎一整天都不在家的。”
“噢，这样啊。”邢宽沉吟了一会儿，“那你住铁森楼下，有没有碰到他带什么朋友来过小楼？”
“这个……”大金愣了一下，挠了挠太阳穴说道，“没有吧，最近都很少碰到他，更别说见到他家来客人了，邢警官，铁森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邢宽想了想，还是把谋杀案告诉了大金。
“谋杀？不可能吧！怎么会是谋杀呢？”大金也是十分惊讶的样子，“不是火灾烧死的吗？”
“目前来看，很可能是凶杀案。”邢宽盯着大金的眼睛，从他放大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丝错乱，“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警方会尽快破案的。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得麻烦你先保密，还有，如果你后续想到什么可疑之人或者有其他线索的话要尽快联系我。”
邢宽递上一张名片，上边有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给完名片的邢宽就没再停留，转身走向警车。
“等等，邢警官。”大金突然叫住邢宽，“火灾前两天住我们那一层的史健有回来过。”
“什么？”邢宽连忙停下脚步，面目一片惊愕之色，“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发生火灾的前一夜，我在屋内听到了隔壁的声音，虽然听不清他们讲什么，但我敢肯定是史健他们回来了。”
“他们？隔壁的租户不是只有史健一个人吗？”
“好像是吧，不过史健回来时经常叫朋友回家喝酒，而且一聚就是到深夜。而且火灾前一天早上我去上班时，就已经看到他家门口放着一袋垃圾，所以史健那几天一定回来过。”
大金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火灾之后就没听见过他屋里的动静了，可能已经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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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宽打电话询问了火灾后走访调查的同事，得知他在走访时没有见到史健，留给房东的电话也打不通，邢宽只能联络了房东李大姐。
“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过。”得知凶杀案之后的李大姐明显有些手足无措，停车后的李大姐头盔都没摘下，“以前只是偶尔才碰到他一面，除了收租的时候，我一般也不过来这边的，那个史健交房租都是手机转账来着，每次都很按时交，你看。”
李大姐翻着聊天记录给邢宽看，几乎清一色的都是交租的信息，邢宽点开史健的朋友圈却发现三天可见，估计跟李大姐确实不熟，又点了语音通话，铃声响了一小会后就停止了，显示无人接听。
“这样吧，你先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还有，如果史健联系你的话第一时间通知我。”邢宽嘱托道。
“警官，铁森是不是被……”李大姐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你先不要慌，都还没定论的事，别瞎猜了。”邢宽话没说完，就朝着楼上走去，他想去查看下史健的房子，小叶也赶紧跟了上去，大金看了他们上楼的身影，随即也上了楼，只剩下李大姐在小楼楼下惶然，一时不知道能不能走人。
“邢队，里面没人。”小叶俯身趴在门边，打开手电筒眯眼从门缝朝里看去，屋内一片寂静昏暗，不似有人的样子。
邢宽没有回应，摆弄着手里的手电筒照射在门把手上，换着角度看了几次后说道，“看来前几天确实有人来过。”
“邢警官，这个史健就是凶手？”李大姐也跟着上了楼，不过站在几米外的楼梯口探头问道，说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李姐，你有没有带钥匙？”邢宽转头问道。
旁边的小叶呼吸一滞，小声提醒道：“邢队，我们还没有打报告呢，直接进去不好吧。”
邢宽没有理会小叶，朝着李大姐示意一下，李大姐正在挎包翻找着钥匙。
“咔哒”一声，邢宽率先踏入屋内，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某种油脂的味道。邢宽打开开关，整个屋子顿时亮了起来，这套大单间布局跟另一侧的大金家相似，屋内只有一张床，角落摆有一张大方桌和几把靠椅，想来这就是那个史健跟朋友聚会打牌用的，屋内空无一人，倒也不显杂乱。邢宽拉开里面的窗帘，掀起一阵灰尘腾飞，看起来史健虽然偶尔有回来，但确实不怎么搞卫生的样子，这窗帘积攒的灰尘少说得有大半年了。
邢宽扫视一通后，在洗碗槽那边找到了一条带有污迹的毛巾，上面沾染着黄褐色的油污，邢宽拿近嗅了一下，那股子油香味就是从这里发出的。铁森拿着手电筒仔细察看了整个灶台，发现了些干涸的油渍，顺着厨房的油渍，邢宽一路又回到了门口。
“邢队，发现什么了吗？”小叶问道。
“都别进来，不要破坏现场。”邢宽喝住了在门口的大金和李姐，又扭头朝厨房钻了进去。少顷，邢宽从洗碗槽下方一阵翻找，找出了一桶食用油，只是里面似乎只用剩一小半。邢宽吩咐小叶通知局里，然后就着手封锁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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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火灾现场燃烧后的生成物比对，在五楼史健家发现的这种食用油正是凶手所用的引火物，通过浇淋食用油确保厨房的火焰能够迅速引导到铁森所在的床上。”邢宽手持一试管的油对着同事解释道，“在现场找到的沾染油渍的毛巾，很可能就是凶手作案后用来擦除自己沾染上的食用油，在伪造意外失火后，凶手先将油桶藏到五楼的家中，清洗手中的食用油后迅速离开，在史健家中地板的油滴印子可以推断出凶手沾染食用油一路走进厨房，而六楼到五楼楼梯口的油渍则在消防队灭火中被清洗掉。根据五楼邻居的证词，史健在火灾前两天回来过，而在火灾发生后又恰好消失，现在无论是微信还是电话都联系不上这个人，所以目前看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个叫史健的人。”
“既然嫌疑人已经确定，那就行动起来，集中全部警力给我查，首要任务就是找到这个叫史健的人。”分局局长下令道。
专案组的成员纷纷行动起来，转眼会议室只剩寥寥数人。
邢宽思索着什么，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小叶警官站在旁侧，小声问道：“邢队，附近租户的情况还查吗？”
邢宽半响都没有回应，眉头紧锁着，冥冥中总感觉有些异样，好似漏掉了些什么。小叶见邢宽出神，正想再问一遍，邢宽却转头对她吩咐道：“史健那边你先不用管，去找派出所同事查一下近期租户的情况。”
“好，我马上去。”小叶接到命令，立刻行动起来。
邢宽起身回到办公室，又拿起案发现场的资料翻看起来。照目前的推断，史健在现场浇淋食用油后把油桶藏在家中后逃离，这样一来火灾蔓延速度一定会加快很多，一旦火势迅速扩大，他又是怎么保证自己有足够时间逃离，又怎么确保自己不会被别人撞见。等等，如果是藏好油桶后再放火的话……
邢宽不断推算史健的逃离时间，即便是在处理完油桶后再点火逃离，在时间上依旧很吃紧。那如果延迟点火时间呢？邢宽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人噔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咚咚咚——”一个同事敲响办公室的门，“邢队，现场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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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队，就是这里。”一位警察指着史健的床铺，邢宽看到那张床已经被向另一个方向，床头是木质的，后侧设有暗格，里面显然已经空了，邢宽转头看向放在地上的东西，有同事正在拍照取证，那里有几台未拆封的手机、若干电话卡、两捆现金、一把车钥匙和一袋白色粉末。
“有三百克左右的样子，已经送去检验了。”旁边的赵右承警官说道。
“嗯。”邢宽脸色平静，这下子动机也齐了，原来是涉及毒品交易，难怪需要走到凶杀这一步，邢宽踱步到门口，琢磨着其中的细节，又喃喃道：“可为什么不把毒品和财物都带走呢。”
“有可能是侥幸心理，毕竟凶手不是伪造成意外失火事故了吗？可能他也没料到会被识破，也想不到我们会怀疑到他身上，毕竟我们这次能够发现史健与火灾案的关联也实属幸运。”赵右承推测道。
邢宽想了下，觉得这种猜测也有可能，毕竟确实稍差一点就被蒙混过去。
搜查进展很快，不多时这间屋子就被翻了个遍，在细密的搜查下，警察在史健家中翻出注射器等物品，联想到大金曾经提到过史健约朋友深夜聚会的事情，单从这个毒品数量来看，史健很可能是条大鱼。
邢宽转向外侧，看到楼下又多了一辆警车，“邢队长，好久不见啊。”打招呼的是市局禁毒支队的王队长。
邢宽打了个招呼，看来检验结果出来了，市局的动作倒也迅速。
赵右承快步出来，对着邢宽问道：“邢队，搜查完毕，这些东西……”
“按规定封存带走。”邢宽打断赵警官的话，转头又笑着对王队长说：“王队，这些东西我们需要先带回去，下一步我们局长会跟市里协商的。”
王队长犹豫了一下，本来想接手这个涉毒案，但想到线索是开明区分局发现的，又是他们负责的案子，索性就回应道：“那样也好，先看市里领导的安排。”
没多久，邢宽就接到分局局长的电话，通知他回局里开会，想来应该是对案件进展有什么安排吧。不过在离开之前，邢宽又跑上六楼铁森家里一趟，在起火点的灶台细细查看，果然如他所想发现了一小滩污垢，显然是某种物质在大火燃烧后融化得来的，在火灾过后就被熏成乌黑色，这也难怪没有被刑侦科的同事发现，这东西任谁来了都会以为只是火灾后普通的污垢吧。
邢宽采集了些许“污垢”后就转身离开铁森家。
“邢队，有什么发现吗？”外面的警察问道。
“蜡烛，嫌疑人点燃蜡烛后离开，等到蜡烛燃烧到底部就会引燃布置好的油，从而使火势迅速蔓延。在蜡烛燃烧的这段时间，他就有充足的时间逃离现场，蜡烛融化后又被现场的高温再次融化，等到火灾被扑灭的时候，现场融化的蜡烛大部分会被冲走，几乎无法发现，只有少部分凝固后粘附在灶台上，不过也被现场的烟尘掩盖。”邢宽讲完后下楼赶回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