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穿越小说 > 盛世异姓王 >第五章 后妈
    又过了两个月,静宁侯来信,说要将沚熙、湄熙接回京师。金川伯家中安排了几个小厮帮助沚熙、湄熙收拾行李。其实沚熙和湄熙当年来投奔金川伯时,家已经被抄,除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并无其他随身物件。连头发也不过是几根红绳绑利落而已。

    沚熙心中十分清楚,不能随便拿金川伯家的东西,于是将金川伯夫妇这些年来赠送给自己的金银首饰整理成一匣送给了老三萧慰家的女儿。只将萧干城送给自己的几幅字画、两只金手镯、一件玉佩和一件翡翠扇坠带在身边。除了换洗的几套衣物外。又将这些年来金川伯家各房送给自己的衣物分发给曾经伺候过自己的丫鬟和仆妇们。

    湄熙截然不同,心中暗自觉得自己的姐姐十分傻。其实她的首饰比沚熙要多,其中很多都是前几年陪老太太看戏时,老太太和老太太的朋友们送的,当然也有萧干城送的。湄熙是大包小包的收拾了一床。金川伯虽然只是个伯爵,但因为家中茶叶生意兴隆,所以比一般的公侯之家更富有。即便如湄熙这种侯门之女,在金川伯家也看到很多好东西是原来家里没有的。要不是沚熙规劝,再有车不够大,她恨不得把屋里的家具挑几件好的带上。

    终于静宁侯家派人来接沚熙、湄熙回京了。湄熙的行李足足装了两个大箱子,一辆车挤不下,又专门雇了一辆车给她装行李。沚熙只垮了一个包袱,怀里抱了一个土罐子,里面种着一株芙蓉树的幼苗。金川伯家四房儿媳妇带着女儿们出来送行。现在大家都能分辨出湄熙和沚熙了,这几日沚熙竟然比湄熙瘦了一圈。沚熙忽然转身冲着静宁侯家的家丁仆妇大声喊到:“我家的父母和叔叔为什么没有一个来金川伯第致谢的?”确实静宁侯家今日失礼。金川伯不但是静宁侯的救命恩人,还帮他代养孙女。即便今日不亲自来谢,也应派子女携带礼品致谢。听到家里小姐的质问,静宁侯家的家丁仆妇们面面相觑,谁也不好说什么。沚熙气得浑身发抖,她不但觉得自己家失礼,更感觉自己家拿自己不当回事。

    还是萧干城的几个妹妹过来好言相慰,但干城、三姐和金川伯并没有来送别。又过了一会儿,只见萧干城拖着三姐出来送行。三姐今日本来决心不参加送行的,好不容易被萧干城拉来。三姐一出门站在台阶上正好看到坐在车里趾高气昂的湄熙,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沚熙此时看到干城一肚子委屈终于憋不住了,顿时泪如雨下。最后还是老太太过来抱住沚熙,说道:“奶奶知道沚熙是个好孩子,不要再哭了。”其他的姐妹也上来好言相劝,各房又送了沚熙礼物,沚熙这才在干城的搀扶下,依依不舍泪水连连的上了车。

    看到沚熙、湄熙的车走远了,大家正要各回各家时,老太太忽然拽住干城的袖子问道:“不去追回来?”

    干城眼圈微红,说道:“追也没有用。我就是三书六聘,静宁侯也不会把沚熙嫁给我。”

    好事的云华问道:“为什么?”

    干城说道:“今日静宁侯尚且不派子弟登门拜谢,分明是看不起我们,或者是想和我们断了来往。我们又何必自取其辱?”

    全家上下顿时沉默。忽然听到三姐大喊一声:“好!姐就佩服你,当断则断,真是大丈夫所为。”三姐顿了顿指着干城吼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好的还在后头。”各房伯母、叔母各自苦笑,几个姐妹则是哄堂大笑,然后各回各家。

    沚熙在颠簸中终于睡着了,她梦见干城在祖母的劝说下骑着骏马追上了自己。沚熙正高兴得要和干城回金川伯第,忽然自己的祖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本来十分羸弱的祖父忽然变得高大有力,要强行分开她和干城。干城紧紧拉住自己的手腕,自己也紧紧拽住干城的袖子。祖父冲上来掰开干城的手指强行将自己拖走。在哭喊中沚熙惊醒,看到自己仍然在回家的路上,干城并没有追来。

    又过了几天,金川伯二子萧懋回到家中。原来萧懋听说儿子萧干城考上了秀才,所以才专门请了假回家提点儿子。萧懋舟车劳顿自是不说,回家后带着新娶的继室夫人李氏跪拜了父母,然后又和各位兄弟相见饮宴。此时只有萧干城一人独自坐在书房里闷闷不乐,手中拿着书,却看不进去一个字。他心中浮想联翩,青梅竹马的女友最终和自己分道扬镳成为路人,却不曾想自己的父亲倒是抢先一步娶了新媳妇。自己见了这位老爸的继室夫人到底该叫什么?再想到到父亲这几天宴席吃完后,就要过来唠叨,就头痛不已。

    但是该来的还是得来,这一日萧干城在郑家吃完午饭打马扬鞭回到家中。一进屋就见父亲和继室夫人正坐在榻上说话。萧干城一愣,只见父亲起身缓步走过来,于是上前一步行跪拜礼,喊了一声父亲。父亲连连赞叹:“不错,不错,个子长高了不少,身体也很健壮。起来吧。”

    听到父亲语气缓和,干城正待起身,就见眼前多了一双翘头绣鞋,登时心中十分不悦,只觉得这位继室夫人也太会占便宜。于是起身低头站立一旁。只听父亲又说道:“你还算是读书人吗?好没礼貌,还不见过你的母亲大人。”

    萧干城这才注意到,自己这位后妈大人才十八、九岁的样子,心中顿时十分抵触。心想自己的父亲也太能折腾了,四十五岁的老头竟然娶一个花季少女作正妻真是令人无语。据说这位继室夫人的父亲还一位正四品的知府,也不知道这位知府的脑袋是不是叫驴给踢了?但又拗不过自己的父亲,只好一边作揖一边嘟囔道:“小妈好!”

    萧懋听后很不高兴,骂道:“真没规矩。”

    萧干城于是改口道:“继母大人好!”

    萧懋怒道:“喊母亲大人。”

    萧干城只好照办,并行了礼,顿觉十分窝囊。这位继室夫人倒是十分得意,欣然接受萧干城行礼。萧干城哪里知道,这位继母此时自认为自己年轻力壮,正跃跃欲试准备给金川伯再添上一个孙子,到时候要和萧干城一争高下,也要大大的分走一份家产。

    之后父亲就开始问他读书的情况。连说几道题都是四书五经上的东西,这可难不住干城,绝对是对答如流,出口成章。突然萧懋话锋一转,说道:“你把贾谊《论积贮疏》背来我听。”

    干城顿时一愣,参加科考确实要熟悉《史记》典故,但是这么猛地一问还真要想一想。于是磕磕巴巴的背了下去,竟然一字不错的背完了。

    只听到父亲啪的一下拍案而起,怒喝到:“果然如此。干城你不可轻松大意,考上秀才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科举之途不是读死书,作八股文那么简单。要学会做真学问!什么是真学问?《论积贮疏》就是真学问,大学问!你要牢记‘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这句话。从这一句中就可衍生出经世致用的好文章。只要你将这句话研究至极致,即可将科考变成通途,也可在仕途上大有所为。”

    萧干城听过父亲这番话,登时感觉如醍醐灌顶一般,并体会出父亲的几分苦心。历史上王朝更迭大多数问题出在:“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这句话上。由于土地兼并,朝廷税源减少,但各种开支甚重,于是无力解决流民、灾害和战事,最终导致王朝混乱。只要处理好“生之者和靡之者”之间的关系,自然可以保证朝廷的安稳,亦可以阐述义理作出一篇经世致用的好文章。想到此处干城对父亲说道:“孩儿明白父亲的苦心。但贾谊的论述也有所偏颇。”

    萧懋正待发怒,但觉得还是听听为好。即便孩子说的不对,也可以再指点一二。于是示意让他说下去。

    萧干城说道:“天下田亩有定数,而天下百姓繁衍无尽。如果按照贾谊所言:‘末技游食之民,转而缘南亩’的做法,必然导致人多地少纷争不断。”

    萧懋倒是一愣,觉得萧干城说的有点意思。于是问道:“你觉得当如何解决。”

    萧干城说道:“我认为贾谊对‘生之者’的认识略有偏颇。其实士农工商中的‘工'也是生产者。没有工匠铸犁、锻造兵器,那么粮食的产量会大大降低,士兵也无法御敌。”

    萧懋也有一点惊讶,甚至是有一点赞许,于是说道:“接着说吧,别兜圈子。”

    萧干城说道:“我明白父亲是要孩儿懂得处理好,生之者和靡之者之间的关系。但生之者中也存在工与农的关系,也需要做好平衡。”

    萧懋听后不禁暗暗点头。其实萧懋治理地方,之所以政绩斐然,靠的就是吸引农户开荒,然后给朝廷多缴税。但确如自己儿子所说,天下田亩有定数,而天下百姓繁衍无尽。以后荒地开尽,再要提高政绩就真要在工和商上想办法,同时还要保证粮食产量。于是萧懋叹了一口气说道:“孩子。你今后还要多读书为好,最好多读历史书。从史书中寻找为政之道和好文章。”

    干城一点就透,于是说道:“孩儿今后就以《春秋》为本经,好好研习。”

    萧懋见说的差不多了,就从榻上站起身来,挥了挥手说道:“正好我认识一位擅长《春秋》经的老朋友。他明年开春就要致仕,届时我把他请到家中教你学问。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好好休息吧。”

    继室夫人上来挽住萧懋的胳臂就向屋外走去。萧干城站在门口目送父亲离开。忽然父亲转头冲萧干城说道:“非礼勿视。”干城立刻识趣的关上房门,心想,我父亲也真有意思,以为我多想看你们俩似的。

    话说转天早起,干城连早饭都没吃,从厨房拎起一张刚出锅的葱花饼,就策马扬鞭奔向河阳侯家。干城心想反正父亲也都提点完了,该溜就溜,可不想再被训斥,更不想给自己这位小后妈行跪拜礼。

    再说这位小后妈,早起用过膳,就在老太太安排的侍女陪同下,在金川伯第遛弯消食。虽然这位小后妈是大晏朝堂堂正四品知府家的小姐,但金川伯第还是让她开了眼,尤其是这几年金川伯家不差钱,置办了不少新东西,更是让这位小后妈目不暇接。她心中真是是暗暗惊叹,她惊叹金川伯第后花园之大、之精美,尤其是后花园的湖心亭实在是令她心驰神往。不过现在没时间,一会还得去老太太房里给公婆问安。从后花园出来,她又到萧干城住的院子里看了看,心想以后自己给金川伯添了孙子也要住中院。然后去了观颐堂,其实观颐堂平时并不许随便进出,因为这里是金川伯办公和会客的地方。但萧懋眼下已经升任正五品知府同知,还有这金川伯第早晚是萧干城的,所以这位小后妈自然是水涨船高无人敢拦。小后妈看到观颐堂里几幅王公赠送的题字,已然是大脑一片空白,双手合十不知朝那边行礼。身边随行的侍女努了努嘴,示意她向上看,只见观颐堂正中高悬一幅太祖皇帝御笔:“颐养天年。”顿时小后妈脚一软匍匐在地。过了一会才被侍女搀扶出了观颐堂。

    出了观颐堂,小后妈才缓过劲来,更是心中暗暗发狠。再往前走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从观颐堂进入东跨院的二进院。不过这里她已经来过,是宴宾楼所在地,宴宾楼二楼可以俯瞰珍珠镇、珍珠河,还有葫芦山。此时小后妈还没有从观颐堂的震撼中完全回过味来,只想着回西跨院找丈夫萧懋。但是随行侍女打算巴结小后妈,于是卖弄说东跨院一进院是金川伯第的库房,何不去看看?小后妈一听就来了兴致,暗想:仓库的虚实可一定要搞清楚。以后要是自己成了金川伯第的当家主母,那一是是要金有金,要银得银。

    本来库房戒备很严,没有对牌不许随便进出,但守卫看到如雷贯耳的小后妈,还有老太太院里的丫鬟陪着,也只是例行询问、登记后就放行了。金川伯第东中西院的一进院都比较大,所以一进去就看见一圈呈“回”字型的仓库,这些库房十分高大宽阔。小后妈正在啧啧称奇时,忽然眼前一亮,只见院中停放着一架超大个的马车,足足比普通马车大了三倍,马车通体朱红色,绿色的庑顶和绿色的帷帐。这可都是没有爵位的官员禁止使用的物件。小后妈失声道:“这得几匹马才能拉动?”

    随行侍女骄傲的说:“六匹。”侍女看出小后妈的心思,连忙张罗家丁搬来上下马车的步梯,又打开锁,然后招呼小后妈上去感受感受。小后妈坐在里面,顿觉舒适无比,又问道:这里面平时都乘坐几人。侍女说:“一般就只有老爷一人,还有一到两名奉茶的侍女。”小后妈又一次处于一种目瞪口呆的状态。毕竟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府县里没有勋贵,最大的官就是自己父亲。但是现在看来,曾经让她引以为傲的知府宅与金川伯第比起来简直就是萤火虫与月亮的关系。小后妈心思忽然一动,心想:“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何不乘坐此车去看看我远嫁玉州府的姑祖母?”

    小后妈回到西跨院萧懋的院子里,一进屋就说:“夫君,我父亲嘱托我来玉州拜见过公婆后,一定要去看看我的姑祖母。你看能不能借父亲大人的车子去看看我家姑祖母?”

    “这个…”萧懋也有点拿不准,其实他长这么大只有陪父亲出行才乘坐过那俩马车。因为马车都有等级,即便他以五品官身乘坐伯爵的车驾也是严重逾制。萧懋想了想,于是说到:“只要不进玉州城,不被其他勋贵家看到应该就可以。”

    小后妈急不可待的说:“不进城,不进城。我的这位姑祖母的丈夫原来也做过县令,现在已经致仕还乡,就在咱们玉州城南五、六十里的梅林镇。”

    萧懋实在难以拒绝小娇妻的请求,于是带着小后妈去找老太太商量。一进父母的房中,只见老三箫慰的媳妇陈氏正坐在塌边的一个绣墩上,正和老太太商量什么事。陈氏见到二哥和小嫂子进来,连忙站起来问候。萧懋夫妇向老太太行礼后,又向陈氏回礼。几个人寒暄过后,萧懋夫妇一落座,就和母亲商议借车的事。萧懋夫妇说完后,老太太做沉思状,并未回答。

    只见陈氏满脸堆笑,客气地说道:“二哥、嫂子,真是巧了,我今天正好要去玉州城西边的清河镇看看我的姨母和姨夫。我刚刚找老太太借完马车。要不嫂子明天再用如何?”

    “这个…。”萧懋顿时不知如何说好,毕竟做哥哥的总得让着弟弟不是?更何况是弟媳妇。萧懋扭头看向小娇妻,说道:“要不…。”

    萧懋话还未说完,只见小后妈杏眼一瞪,然后起身向着老太太行礼,并说道:“母亲大人,您看我们平时也不在家长住。回家就用一次车。可不可以让弟妹明天再借车。”小后妈年轻气盛,也是个要脸拔尖的人,怎肯谦让?更何况她想乘坐伯爵马车的念头早已是百爪挠心,恨不得立刻坐车出去显贝自然不肯让。

    陈氏心中不悦,心想:小丫头片子真是没大没小,竟然这么托大,就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称我为妹。但也不好发作,于是笑道:“嫂子,咱们也得讲先来后到不是?这车毕竟是我先借的。”其实陈氏是特指借车这件事,并无他意。

    可小后妈最忌讳这句先来后到。这句话在她听来的意思就是:你不就是个继室吗?进门就得给别人当妈有什么了不起。你可不如柳氏好(萧懋原配),柳氏长得比你好,柳氏比你贤惠,柳氏比你能生儿子……等等,自行脑补一长串。

    萧懋顿感不妙,一把拉住小后妈,喊了一声:“娘子…。”话未说完。小后妈已然爆发,冷笑道:“什么是先来后到,我是你哥哥的正妻,就是先来的。你才是后到的。”

    陈氏一愣,也不知怎么回事,但就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小丫头片子太嚣张,太欺负人,于是说道:“明明是我先…….。”

    小后妈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一听见“先”字立刻暴走,怒吼道:“不管你如何狡辩,我就是先来的,你永远往后边排。”

    陈氏越发觉得小后妈欺人太甚,当仁不让的争辩起来。萧懋过来劝也劝不住。突然小后妈高喊一声:“哼,你们都和柳氏都是一伙的。合起伙来欺负我。有什么了不起,今天我就回娘家。”转身提起裙子跑了出去。萧懋赶紧去追,忽然又转回身看着老太太。老太太今天也挺生气,这都哪跟哪,一个个的真没规矩。只是向萧懋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去追。

    老三媳妇现在呆呆地站在原地看向门外,也不知道她在看生么?几个丫鬟也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以前金川伯家几房儿媳妇都是面和心不和,暗地里较劲,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火爆的正面硬扛。

    最先回过味的还是老太太,冲着老三媳妇喊了一嗓子:“你还傻站着干什么?”

    陈氏一激灵才回过神,赶紧向母亲行礼说道:“母亲大人,这……这……这,太欺负人……。”

    还要再说什么,只听老太太说道:“你挺机灵的人,怎么说话那么不注意。”陈氏气得面红耳赤,正待辩解几句。只听老太太叹了口气说道:“你以后当着萧懋媳妇的面休要再提‘先来后到'。她是继室最忌讳的就是这个。”

    陈氏顿时恍然大悟,这回是急得满脸通红,一跺脚说道:“娘,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在您跟前伺候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清楚我是什么人吗?”

    老太太说道:“我当然知道,你就是一时疏忽。但人家这么想吗?”突然老太太发现几个侍女都聚精会神的竖着耳朵在旁边听着,顿时气得大叫:“还不都给我滚出去。”

    陈氏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老太太沉着脸说道:“我没说你。”然后示意陈氏坐下,继续说道:“今天这个事还得你亲自出面解决。你先去给你二哥道个歉,然后让老二带媳妇乘坐你父亲的车去看她的姑祖母。然后你再坐我的车去看你姨母。”

    陈氏连忙说道:“这可怎么是好。这不是因为我的小事,耽误您今天看戏了吗?”

    老太太一笑,说道:“你觉得我今天看戏还没看够吗?”

    陈氏脸一红,连忙感谢母亲,转身去找二哥。

    萧懋其实倒没什么,反而安慰了陈氏几句。然后领过对牌,就让陈氏赶紧去看姨母。萧懋一顿好哄,小后妈总算破涕为笑,高高兴兴带着奉茶丫鬟,坐着伯爵的大车去看自己姑祖母去了。

    果然伯爵的车就是气场强大,一路上很多百姓都望车生畏,纷纷站在路两边行礼。萧懋看到后很不自在,生怕被人弹劾逾制僭越,但小后妈非常开心,根本不知道怕。到了小后妈姑祖母的家以后,全家人也是啧啧称叹,但凡是和小后妈沾亲的都过来攀附。在姑祖母家吃过午饭,姑祖母一家又给小后妈带了不少土特产。周围七里八乡的乡亲也来看热闹。小后妈又给姑祖母一家塞了二百两银子。哪知村里的里长已经快马通报梅县县令,县令听说后,连滚带爬来到村里恭送上官。好在萧懋是正五品还压的住场子,说了几句官话,若有若无的提示县令:“伯爵大人年迈,令我夫妇二人代替他来探望亲戚,对外不可宣扬,一切从简。”县令当然领会,于是又是一通非常全面的马屁,惠及金川伯全家。

    萧懋夫妇前脚刚走,县令又赠给小后妈姑祖母白银百两,托他务必在伯爵大人面前为自己说几句好话。看热闹的老乡有羡慕的、有嫉妒的,当然还有骂街的。但是更多的是想,自己为什么就没有这么一门好亲戚,只要来串个门,十好几年的开销都有了。

    到了当日申时一刻,金川伯第一大家子都到宴宾楼吃晚饭。按规矩男人们一桌,女人们一桌。四房儿媳妇和未出嫁的七个孙女众星捧月般围坐在老太太两边。由于萧懋两口子早起去了梅林镇,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老太太和金川伯为了安抚小后妈,于是让各房先等一等萧懋两口子再开饭,只先上了几味点心和茶、酒。

    此时已经年底,大家也不愿喝闷酒,于是闲聊起来。在女人们的这一桌上,老四媳妇说起最近闹狼的事,说这些狼沿着太行山祸害直隶和山西两省境内牲口,甚至屡屡伤人,叼走不少小孩。老五媳妇问道:“官府不管管吗?”老四媳妇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皱着眉头,说道:“怎么可能不管?官府又派官兵又派猎户轮番上山捕狼。但太行山这么大,现在已经是大雪封山,哪里找得到?”

    老大媳妇说道:“那可不得了,咱们珍珠镇就紧邻着太行山,而且家祠就在山里。”

    老太太接过话头说道:“老大媳妇说的是,这几天是要注意。明天一早老三媳妇传我的话,派几名护卫结伴上山,通知家祠里面的庄户不得单独在山里捡柴。需要捡柴就由各家轮流派壮丁携带兵器再去林子里。夜里各家要早早落锁,最好派壮丁值夜。”然后又嘱咐了几句。

    老四媳妇又说道:“我看我家当家的来信说,可以用白灰在墙上画白圈,入夜了狼自己个就往圈里撞。”

    突然一声凄厉的狼叫,吓了大家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云华笑嘻嘻的学狼叫,顿时被自家姐姐拍了一巴掌。几个胆小的妹妹们都已经吓得不敢动弹,索性挪了挪凳子和三姐挤在一起。眼下金川伯家大姐、二姐都已出嫁,三姐成了家里姐妹中的老大。三姐并不会安慰人,说道:“姐妹们不用害怕,狼来了也要先吃山里家祠那几家。”

    老大媳妇差点没被自己这个愣头青闺女给气晕过去。瞟了一眼老太太已然脸上挂了一层霜。还是老三跟着老太太身边时间长,知道家里的各种秘密,于是赶紧岔开话题,避免尴尬。这一岔开话题可不要紧,竟然七拐八拐到今天早起,老三媳妇和小后妈吵架的事上去了。老三深知老太太性子,赶紧三言两语说了事情原委,并做自我检讨,就准备岔开话题。老太太拦住话题,点点几房儿媳妇说道:“你们几个一会见到老二家的媳妇,千万别再提她是继室的事,关联词也不许有。”几个儿媳妇脸色铁青的点了点头。可是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几个小孩觉得小后妈实在是蛮横无理。另外这几个小妹妹很是崇拜大哥萧干城,平时跟着干城学了不少写字,弹琴的本领,于是对这位小后妈更是愤愤不平。几个人竟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到了申时七刻,萧懋夫妇才赶回来。落座后大家都是把酒言欢,也不再提之前的不愉快。女人们的桌上,四房儿媳妇为了老太太高兴,都陪着笑脸哄着小后妈。酒至半酣,老大媳妇胳膊肘顶了顶自家愣头青姑娘,示意三姐敬小后妈一杯酒,也算挽回刚才失言的面子。三姐端起一杯酒,连忙来到小后妈跟前,然后两人互赞对方姿色,倒是十分愉快融洽。

    老三媳妇当仁不让,也要挽回早起在老太太跟前的丢分,也示意两个女儿去敬酒。两个女儿憋着一肚子火,上前敬酒。小后妈也是得理不饶人,看到两个姐妹低头红着脸什么也没说,于是说道:“两个漂亮侄女来给我敬酒,也不喊声伯母吗?”场面一时尴尬无比。只好老太太亲自来圆场,说道:“小孩子不好意思,你做长辈的还是不要计较的好。” 本来事情到此为止。

    却不成想童言无忌的云华发难了,喊到:“你有什么了不起,就是我二伯父的一个姨娘。竟然这么挤兑我两个姐姐。”这回自家姐姐也没出手制止云华,也用挑衅的小眼神看着小后妈。这对小后妈无异是双倍暴击,本来被人称作继室她都不愿意,这一下被云华降维打击成了萧懋的小妾。  老四媳妇赶紧给小后妈赔不是,训斥云华。老三媳妇也赶紧教训起自己两个女儿。本来局面开始得到控制。谁知家里最小的九妹妹红红冲着小后妈来了一句:“你和我三姐岁数差不多大,不是我二伯父的姨娘,那是什么?”又一次重重的暴击,小后妈痛哭流涕扑倒在老太太怀里说道:“她们都欺负我。您看看她们背地里都跟孩子们怎么说的。”

    听到哭闹声,金川伯几个儿子都过来拉走自家的媳妇。金川伯让干城把六个妹妹先带到自己院子里玩一会。萧干城让厨房又做了几味点心,和几个妹妹围坐在自己的屋里做游戏,倒很是热闹。三姐自然不甘落后,也来跟着要玩。结果被几个妹妹说是叛徒,又是闹了一场,才被干城哄住。到了亥时,势态才得到控制,各房叔母才来干城房里把妹妹们带走。最后金川伯来到干城屋里交代,从明天早起开始,每餐都由萧干城负责带着姐妹们单独在宴宾楼二楼开一桌饭,不得再和长辈们一桌。一夜无话,各自回房休息。

    转天早、中午饭大家都吃的很安稳,再未发生冲突。但不成想昨日三姐被妹妹们指为叛徒后心里很不高兴,就把此事告诉了自己的母亲。老大媳妇听后十分不爽,不过转念一想计上心来。于是午饭后趁着小后妈去湖心亭玩耍时,老大媳妇孙氏也假装去散步,偶遇小后妈。两人在湖心亭落座后又是一通互赞,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家长里短。老大媳妇又对昨晚的事表示歉意,说自己作为大房媳妇没有管好自己的各位侄女实在是有辱门风,话锋一转说道:“其实我的几个弟妹都是老实人,没有什么的。我的几个侄女才多大点,懂个什么?你看今天跟着她们的哥哥什么事都没有。你可千万不要在意。”老大媳妇孙氏显然话里有话。

    对于小后妈来说,话里没话都能自行脑补。孙氏的话对于她来说自然联想到是萧干城这小子暗中挑唆各房妹妹出来闹事。孙氏看到小后妈眼珠来回转悠,就说到:“干城这孩子也是极聪明的,非常好。过两年考中进士也是可能的。”说完就起身离去。这就是孙氏的老辣之处,她只说干城聪明,但并不说干城老实厚道。

    小后妈游玩过后就径直回房找萧懋复盘昨晚的事。其实萧懋也有点怀疑是萧干城暗中挑唆,但又觉得他天天上学练功,并无时间去联络各房姐妹。但小后妈这么一说,倒是加重了他的怀疑。正好到了晚饭时间,萧懋并没有去父亲兄弟那屋吃饭,而是直上二楼。上楼就问:“干城昨天是不是你挑唆妹妹们刁难你的母亲。”本来这事倒是好解释,干城无非说明自己昨天的行踪就可以证明自己没有时间串通各房妹妹。但几个妹妹昨晚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被自己母亲训斥完,又被老太太说了一顿。现在二伯父又来闹,这回老三媳妇家的两个妹妹率先爆发,不待干城开口解释,就跳起来说:“二伯父你也太宠信姨娘了,竟然冤枉哥哥。”

    萧懋气得指着两姐妹,喊到:“你……。”老四、老五房里的几个妹妹群起而攻之,越说越难听。萧懋顺手拿起一个碗砸向干城,怒喝道:“逆子都是你教唆的。”说着就要过来殴打干城。几个妹妹冲上去堵住路,不让二伯父打自己的哥哥。这时金川伯听到动静,连忙带着几个儿子上来拉架。干城还待解释,只听金川伯喊了一嗓子:“小杖则受,大杖则走。”

    萧干城会意,推开宴宾楼的窗户一跃而出,从二楼跳落地面。干城觉得地上有点滑,抬头一看天上竟然飘散起雪花。心想,母亲这是您的在天之灵吗,这是您的泪水吗?我的父亲真是变了!这时宴宾楼二楼又传来几个妹妹的哭闹声。

    金川伯第真是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