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穿越小说 > 盛世异姓王 >第四章 情史
    高河乡君将沚熙、湄熙两姐妹安排在老大萧慧后院的正房之中居住,饮食起居比家里的九位孙女还要高出一档,基本与萧干城一致。即便如此还是不放心,又安排家里老三箫慰家的媳妇负责两位孪生姐妹的生活所需。

    时间一长,金川伯第一众人等发现,虽然沚熙、湄熙二姐妹容貌身材相同,但性格截然相反。沚熙性格温柔好静,湄熙则泼辣好动。沚熙经常自己窝在房里读书、弹琴或者摆弄针线,似乎对外边的事不闻不问不关心。而湄熙没事就往其他姐妹房里串门,中午经常去高河乡君房里陪老太太一起聊天、吃饭。湄熙小小年纪,但她的社交能力着实令人惊讶。

    老太太的生活十分有规律,每天上午就是看账本处理家务。这金川伯第全家上下人口众多,每天就是没有事情也有十几件。不过老太太一般只管决策,具体事务都是老三媳妇带着几个管家去落实。所以老太太每天上午就将一切事务处理完毕,中午吃过饭便小睡一觉,到了下午就就坐车去玉州城里的茶馆听曲儿,或者在戏楼里看戏。有时候看戏看得晚了,就在玉州城里的酒楼吃顿饭,真是十分的潇洒惬意。所以田老太太每天带谁出去看戏就成为一个风向标。一个谁在金川伯夫妇面前更受宠的风向标。作为伯第的世孙,萧干城从不参与这种无聊的争宠活动。但金川伯第的四个儿媳妇和九个孙女都跃跃欲试。可是令众人大跌眼镜的是,陪老太太看戏最多的竟然是湄熙。

    再说萧干城此时正是上学的年纪,每天上午去河阳侯郑家的学堂上课,中午萧干城在学堂吃过午饭,就回到金川伯第随祖父练习各种武艺。这一日下午祖父不在家,萧干城回到房里独自看了一会儿书,就去沚熙湄熙的房中串门。进门一看果然只有沚熙一个人端坐在窗下低头刺绣。只见她下身穿一条绣着金花的虹蓝色齐胸长裙,上身穿着一件银鱼白色的窄袖襦衣。沚熙头上的金步摇随着手中针线游走而微微摇动,更显得妩媚娇柔灵动可爱。萧干城轻轻走到沚熙跟前,只见她正在绣一幅喜鹊登梅。手中几种不同颜色的针线被沚熙熟练的穿刺着,更有沚熙身上那种独特的清香,竟然使萧干城站在原地发呆。

    沚熙感觉到萧干城的气息,于是扭头笑着问他:“你在看什么呢?”

    萧干城缓过神来连忙拱了拱手说道:“花随玉指添春色,鸟逐金针长羽毛。以前纯粹是死记硬背这段诗,今日见到妹妹刺绣的指法真是领略到此诗的意境了。”

    沚熙笑着举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说道:“我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萧干城立刻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说道:“妹妹的手真是纤纤玉手,指如柔荑。”

    沚熙急忙用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然后看向萧干城,两人相视一笑。萧干城于是顺手拿了一把椅子坐到了沚熙身边。沚熙连忙起身给干城沏了一盏茶,两人这才坐下来聊天。

    沚熙问道:“萧哥哥你这天天在玉州城里读书,都有什么新鲜事。倒是说来听听?”

    萧干城说道:“你还别说,最近还真有一件奇闻。咱们玉州城里有一位老秀才结识了一个瞎子。”

    刚说到这里,沚熙就笑个不停。说道:“这算什么新鲜事?”

    萧干城一本正经的说道:“妹妹你且听我慢慢说嘛。这个瞎子眼睛虽然瞎,但嗅觉极其灵敏,什么东西都是一嗅就能分辨出来。一日秀才拿来一本《吴王小女》让瞎子闻。瞎子一下就分辨出来是《吴王小女》。秀才十分惊讶,就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瞎子说道:‘我闻到一股脂粉味。’

    于是秀才又拿来一本《三国志》让瞎子闻,瞎子又是一下就分辨出来。秀才又问你是如何分辨出来的?瞎子说书上有一股兵器的味道。

    秀才决定为难一下瞎子,于是掏出一本自己的著作递给瞎子。结果瞎子当时就问秀才:‘这是你的大作吧?’秀才大惊,还未来得及询问。就听到瞎子说道:‘果然有一股屁味。’”

    沚熙听后笑得前仰后合,一手捂嘴,一手拍打着萧干城的肩膀。萧干城顺势握住了沚熙的手问道:“妹妹这是绣得什么样子?”

    沚熙赶紧把手抽了回来,笑了笑,说道:“我今天绣的是喜鹊登梅。”

    萧干城听后,说道:“倒是一个吉祥的样子。”

    沚熙说道:“我前几天听你家三姐姐说,老太太原来在军中曾经碰见一个有道行的相面先生。这位先生看到老太太左边的眉毛上有一颗痣,说这是喜鹊登梅之像,日后必会一番富贵。于是我就想着绣一幅喜鹊登梅的手帕给老太太送过去。”

    萧干城也有一些小感动,说道:“那就有劳妹妹了。”

    沚熙一笑说道:“什么有劳、没劳的,是你的祖母,也是我的祖母…。”正待还往下说几句亲热的话。却自觉失言,顿时脸一红就又要低头绣花。

    萧干城见状连忙岔开话题,随后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萧干城就拉着沚熙一起在院里玩蹴鞠。老大萧慧院里的三女儿比萧干城大了不到一年,也是玩心最重的年龄,听到动静,也来一起玩。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玩的十分开心,突然沚熙脚下一滑球溜到了她的身后,三个人正要去捡球。只见湄熙气冲冲地走了过来,狠狠一脚踢飞了鞠球,然后就痛哭流涕,哽咽的说道:“你们几个偷偷在一起玩,也不告诉我。”然后用哀怨的小眼神看向萧干城。原来湄熙刚刚陪老太太看完戏,回来就看到几人在一起玩,心里很是不爽。

    萧干城此时只看到湄熙一脚球飞入了大伯家的院子里,然后就是哗啦一阵乱响。三姐连忙说了一声:“不好。”萧干城连忙飞奔到大伯父的院子里。只见球砸倒了一株贵重的玉兰花盆景,白如凝脂的花瓣混合着泥土洒了一地。此时萧慧的媳妇孙氏也听到响动走到院里来。看到自己的玉兰花被鞠球砸坏,心疼的不得了。此时又听到后院传来湄熙更加撕心裂肺的哭声。孙氏顿时指着萧干城就开始训斥:“你这个小子好不懂规矩。你看看这么好的花全让你给糟蹋了。老太太那么疼爱湄熙,你这是怎么欺负她了?这么大的小伙子欺负一个姑娘太不像话了,回头我就去找老太太说理去。”

    萧干城也没辩解,就站在大伯父的庭院中代人受责。大伯母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发泄对萧干城及其母亲柳氏这十几年来的不满。萧干城虽然在金川伯跟前受宠,但真没有什么太多的劣迹,所以大伯母即便想找茬也揪不到萧干城的辫子。这次逮到了机会,大伯母竟然就不重样的训了萧干城一刻钟。干城看大伯母训累了,才躬身一揖说道:“大伯母说的极是,侄儿回去后定当好好反省。”说完抱起鞠球一溜烟的跑掉了。

    其实今天湄熙刚回来就跟姐姐沚熙大闹,无非是因为看姐姐和萧干城在一起玩得开心。老太太回来正在更衣就听到东院的吵闹。老太太并没有过问,只是让自己贴身丫鬟木槿过去看看。丫鬟回来禀报事情原委,老太太也是觉得好笑,于是对贴身的丫鬟木槿说道:“湄熙这小丫头真是有意思,这么小就会争风吃醋,这要是惯着以后还得了?”

    木槿笑着说:“可不是。不过干城还在代人受过。”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道:“说说也不伤筋动骨,就由着老大媳妇闹吧。”

    木槿小心翼翼地说:“要说沚熙性格气质要比湄熙强一些。”

    老太太接过话头说道:“何止强一些,简直强很多。”

    木槿很惊讶,问道:“那您为什么还天天带着湄熙出去玩。”

    老太太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大家都以为我宠着湄熙,其实是我甩不掉她。她又不是我的孙女,我也不好说她。本来是觉得她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所以对她有所照顾,但今天确实闹得有点太不像话了。”

    木槿说道:“要想甩掉湄熙也没什么难的。何不安排她们姐妹俩去上学?”

    老太太问道:“送她们姐俩去哪上学?”

    木槿笑道:“河阳侯郑家宅子里办了一个女红学堂。玉州城里好几家勋贵的小姐都在那里面上学。何不如让湄熙去里面磨磨性子,学学德言容功女子四德?”

    田老太太听后十分满意,于是安排老大萧慧的三女儿和沚熙、湄熙两姐妹去郑家上课。不过田老太太刚处理掉旧麻烦,新问题就又出现了。四个儿媳和八个孙女又为谁能陪老太太出去看戏争得死去活来。老三箫慰和老四萧感的女儿也纷纷闹着要去河阳侯家上学,也要学做淑女。这次丫鬟木槿也吃了瘪,想不出好办法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话说这萧干城每天倒多了一件事,就是带着几个丫鬟和家丁早起送三姐、沚熙、湄熙三位小姐去郑家上学。这河阳侯郑家世代诗书传家,在文学家教方面在开国勋贵中算是佼佼者。郑家的学堂男女分设互不相见,学的内容也很不一样。各家勋贵子弟学的是科举应试的内容。各家勋贵小姐

    以学习德言容功四德为主,兼顾琴棋书画和经史子集。

    这一日中午散学后,萧干城与河阳侯家三位孙辈郑德言、郑德先、郑德贤和英山子家两位孙辈孙钟伯、钟侯一起在郑家后花园吃饭聊天。下课的女学生也来到后花园聚餐,但互相并不接触。正当萧干城与五位同学聊得开心,忽然见湄熙从远处抱着两个食盒跑来。原来今日各家的小姐学习如何做点心,湄熙就将自己和姐姐沚熙做好的酥酪送来给萧干城品尝。萧干城本来想躲开,但已经来不及走了,只好坐在原地任凭湄熙摆布。只见湄熙先是打开一个食盒给萧干城品尝。萧干城吃了一口说道:“香软酥糯,的确做得不错。”顿时就见湄熙脸上有一丝不悦,萧干城立时猜到这一

    盒酥酪必定是沚熙做的。于是连忙改口道:“就是火候和香味欠佳。”

    湄熙满脸欢笑,又从另一个食盒中挖出一块酥酪亲手喂到干城的口中,说道:“尝尝这个好不好?”

    干城一边嚼一边说道:“不错不错,满口留香。”

    湄熙高兴道:“好吃就多吃点。”

    干城其实尝出湄熙手里的酥酪有些酸硬,估计是火候或者醪糟没有过滤好,但又不好说什么。于是只得硬着头皮任由着湄熙一口一口喂到自己嘴里。湄熙还时不时掏出手帕擦擦萧干城沾满酥酪的嘴角。旁边几个同学看得是目瞪口呆,说不出的艳羡。

    湄熙端着还剩一小半酥酪的食盒,发出直击灵魂一问:“我和姐姐做得酥酪哪个更好吃?”

    萧干城好悬一口没吐出来,但还是憋着说:“都好吃,都好吃。”

    湄熙不依不饶的追问道:“我是问你哪个更好吃?不许耍滑头?”

    干城挤出笑容说道:“当然是妹妹做得好吃。”

    听了这话,湄熙才一蹦一跳满意的走了。

    钟侯眼疾手快抢过勺子吃了一口沚熙做得酥酪,大呼好吃,又刮了一口干城吃剩下的湄熙做的酥酪,顿觉口中酸苦。其他几个人也是你挣我夺,把剩下的酥酪一扫而光。然后砸吧着嘴,都满脸狐疑的看着萧干城,异口同声的说道:“你小子的舌头是不是出了问题?好坏都尝不出来?”

    萧干城哈哈一笑,说道;“这两盒酥酪分别是我家两个妹妹做的。我说我家妹妹做得好吃。有错吗?”

    钟伯笑道:“什么妹妹,我看分明是你的童养媳。哪有妹妹喂哥哥吃东西的?除非你从马背上掉下来摔傻了。”

    众人一阵哄笑,又打听起湄熙的情况。萧干城咬死了是自家的妹妹。毕竟沚熙、湄熙是犯官之女,不能公开说破身份。再者谁都知道金川伯第姊妹众多,也分不清谁对谁。

    湄熙过去在金川伯第粘着老太太,到了郑家女红学堂一有空就来粘着萧干城,凡此种种不可胜计。萧干城倒是被磨得在没有时间和沚熙独处。忽然有一天,湄熙放学后约了郑家的姊妹一起去玉州城里的集市玩,便没有和萧干城等人回家。干城下午练完拳法兵器,回到自己屋中更衣,就听到隔壁东院中琴声响起,时而中断时而响起,又传来笑声。萧干城估计是三姐与沚熙一起练琴。于是也来了兴趣,抱上琵琶向东院走去。

    只见沚熙正在院中的芙蓉树下教三姐弹筝。萧干城笑道:“三姐想学琴找我呀。不是吹牛,只要是带弦的我都能弹成曲。”

    三姐笑道:“弹棉花的弓你能弹出曲来吗?”

    说完三姐和沚熙捂住嘴笑声连连。萧干城也不生气,只是笑道:“大伯的笛子吹得不错,想必三姐吹笛也不在话下。”萧干城顿了一下又说道:“听说三姐在郑家学跳舞也非常好。不如今日我和沚熙合奏一曲,你来跳舞。”

    三姐拍手叫好,回屋拿了笛子,又重新更衣来到院中。只见沚熙与干城在芙蓉树下相视而笑琴瑟相合。三姐站在院子中另一颗芙蓉树下翩翩起舞。暖风吹过,红如胭脂的芙蓉花瓣片片随风飘落,粘在庭院中三位少男少女的身上和琴上,真好似“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朱翠香”的情景。琴声又引来了干城的几个妹妹,也跟着琴声跳起舞来。三姐更是玩得开心,一会儿上场跳舞,一会儿下场吹笛。

    几曲下来,大家都坐下喝茶休息。忽然四伯母家的小女儿云华举起小手点了点干城和沚熙,吟诵到:“一对璧人成佳偶,永系同心结良缘。”顿时所有金川伯家的姊妹和丫鬟都把目光投向萧干城和沚熙,随后就是一片哄笑。其实云华吟诵的这两句并不是摘自现成的诗词,就是触景生情随口一说。沚熙满面绯红,立刻撂下茶杯快步跑回屋中。

    萧干城用手指了指云华笑道:“休要胡说,你看好好地一场茶会,叫你搅合了。”

    云华今年才八岁,瞪着一双圆眼,仰着白嫩嫩的小脸,冲着萧干城大声说:“我说的有错吗?你要不让大家评评理。”

    真是童言无忌,又是惹得大家一片哄笑。

    跑进屋里的沚熙就像一只鸵鸟,一头扎进绣帐,但云华的话仍然听得十分真切,顿时胸中又是一阵小鹿狂奔,脸上烫得如同燃起了小火苗。沚熙到金川伯第已经三年多了,她是真心喜欢金川伯第,她和这里的姊妹相处融洽,这里没有人因为她是罪臣之女而歧视,反而处处照顾,担下干系为她们姐妹隐藏身份。金川伯夫妇待她比自己的爷爷奶奶还好。她喜欢珍珠镇,喜欢这里的山山水水,喜欢这里的大米,喜欢这所院子,喜欢房前的芙蓉树、房后的核桃树。她也喜欢郑家的同学朋友,更喜欢天天接送她上下学的萧哥哥。她就怕有一天离开这里,夜里曾经无数次被离开金川伯第的噩梦惊醒。但是她今年十四岁了,明年就要考虑嫁娶之事,最迟不会超过后年。她心里清楚她和萧干城是妾有情,郎有意,所以才会被8岁的云华看穿。但有情人真能终成眷属吗?金川伯夫妇会计较自己罪臣子女身份吗?会在意自己没有一分钱嫁妆吗?萧干城要是遇到比自己好的姑娘会变心吗?一切都是未知数,越想越怕,想着想着竟然流下两行热泪。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个老妈子高声喊道:“湄熙小姐已过中门,各位小姐还不赶紧回房。”顿时屋外一阵大乱,姐姐拽着妹妹,丫鬟们端着茶壶举着凳子跟着自己房里的小姐一路小跑。萧干城也一手拎着凳子,一手抱着琵琶窜回自己院里。

    湄熙大摇大摆的回到院里,只见一架古琴,地上凌乱的扔了几个未及带走的板凳。“好啊!”湄熙激动地大声喊道:“你们又不带我玩。”湄熙走到屋里,只见沚熙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她上去抚了抚姐姐的后背说道:“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沚熙还是不吭气,她还没有从刚才悲伤的思绪中走出来,她现在谁也不想搭理。谁知湄熙竟然使劲的把手塞到她的脑门上,惊呼道:“姐姐你发烧了。”沚熙简直要被妹妹气疯了,心想就不能让自己好好趴一会儿吗?沚熙突然情绪有些失控,一翻身猛地坐起来,喝到:“你别惹我,我就想自己呆一会儿。”

    湄熙也是一个愣头青,她刚才发现姐姐脸很烫,就认定是姐姐不舒服。这下看到姐姐的妆容都哭花了,竟然就没听见姐姐的斥责,认死了姐姐是被别人欺负了,所以才这么伤心难受。于是一转身走到院子中高声怒骂。沚熙一愣,也跟着冲出去就要把湄熙拽回来。湄熙哪里肯回来,气得沚熙痛哭流涕,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哀求:“好妹妹不要再犯浑。这里的人对咱们姐俩有多好,你心里不清楚吗?”

    老太太在屋里隐隐能听到沚熙湄熙院里的哭闹声,于是又让木槿去看看。木槿做事极利落的人,很快就知道了前因后果。虽然木槿不知道沚熙为什么会哭,但也猜了个七八分,于是学来给老太太听。老太太听后也是哭笑不得,对木槿说:“你传我的话儿,告诉干城去劝劝那姐俩个,别再哭坏了身子。”

    很快萧干城临危受命来到沚熙的院中,只听沚熙哭声忽然大了起来,又听到湄熙的叫骂声,过了一会儿,也不知萧城用了什么手段,总算把沚熙湄熙二姐妹哄回了屋里。到了亥时,木槿奉命来到姐妹两的房里,只见干城正在陪沚熙描样子,湄熙在一旁举着蜡烛,皱着眉头仔细看着。木槿

    不禁一笑,赶紧转回身来,悄悄回到老太太房中回禀。

    老太太听完后,让木槿退下,对金川伯说道:“你怎么看?”

    金川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斜歪在榻上说:“孩子们的事,咱们不要掺和。只要干城真心喜欢,我没有意见。”

    老太太继续追问:“你是说的是沚熙,还是湄熙?”

    金川伯吟诵道:“少年用情两佳人,倾城国色花城双。”

    老太太一拍炕几,喝道:“快八十岁的人了,怎么这么不正经呢?娶正妻还能娶两个?”

    金川伯摆了摆手,笑道:“干城自己到时候会选,他选定了,咱们就支持。”

    老太太也觉得金川伯说的在理,反正也还有一两年,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斗转星移,日月更替,又是一年过去了。沚熙终于迎来让自己恐惧的十五岁。不过到了十五岁并不都是坏消息,京师传来消息说静宁侯的案子又出现转机。三法司已查清静宁侯纯粹是被奸人陷害,皇帝御揽后已准奏恢复静宁侯爵位,不日将发还被没收的府邸和田产。沚熙最担心的罪臣之女和没嫁妆的问题都已解决,心中自是狂喜。

    又过了两个月,十五岁的萧干城不负众望竟然考上了秀才,全家上下一片欢腾。古时候十五岁中秀才虽然不算最早的,但也绝对是早的。连续几天与朋友和家人宴饮后,萧干城也觉得是时候要给沚熙有所交代,于是求三姐先出面替自己问问沚熙的意思。

    三姐自然乐意,这等水到渠成的人情当然不甘落后。不过三姐还是装出一幅不情愿的样子,说道:“你刚考上秀才就要娶媳妇,有点早啊。我看还是等高中举人再说不迟。”

    萧干城自然明白三姐的意思,从怀中掏出三根金镶宝的簪子在三姐眼前一晃。登时三姐伸手来抢,萧干城把三根宝簪背到身后,笑道:“三姐可为我牵线否?”

    三姐问道:“你打算给我几根簪子?”

    “一根。”萧干城把玩着手中的三根簪子。

    三姐说道:“那两根你送给谁?莫不是想给沚熙湄熙一人一根?”

    萧干城笑道:“姐姐莫要取笑。我这可是自己画的样子,找人定制的簪子,别说全玉州,全京城都没有。”

    三姐定睛一看果然不错,一根簪子上镶嵌着五种颜色的宝石,尤其是其中一枚该死的粉色碧霞洗,简直让所有女人不能淡定。三姐顿时换了态度,说道:“三姐最疼我家干城,这等好事怎能不成人之美?只要亮出两根金镶宝的簪子保证沚熙答应。”

    干城手一松,三姐一把夺过三根宝簪,便塞入怀中,然后问道:“两根宝簪打算换点什么信物回来?”

    干城说道:“只要是沚熙的随身之物就好。”

    三姐一转身,伸手挥了一挥,说道:“等我好消息。”

    却说三姐走入沚熙和湄熙房中,果然看到沚熙斜歪在榻上看话本。三姐一屁股坐在了卧榻另一侧,扭头又确认了一遍。沚熙和湄熙长得太像,无法分辨,所以平时沚熙画柳眉,而湄熙画新月眉,以便家里人分辨。三姐自认为确认无误,就问道:“沚熙,你可知道我家干城考上秀才了?”

    只听沚熙嗯了一声,依然看书。

    于是三姐又自顾自的问道:“沚熙,你可想做秀才娘子?”

    只见沚熙忽然坐起,把话本拍在小炕几上。说道:“秀才有什么好?一月才一两银子,一升米。”

    三姐顿时一愣,虽然觉得有些不对,但还是说道:“妹妹你不要光看眼前。到时候就算我家弟弟考不上进士,以后家里的爵位肯定是他的,家里的财产也肯定都是他的。”

    只听沚熙冷笑一声,说道:“金川伯是终生的伯爵,世袭的子爵。我家现在已经恢复爵位,不日我们姐妹就要回京,嫁入王公之家都不是难事,凭什么嫁给你家一个子爵?”

    三姐顿时语塞,连说好几声你,才大声质问道:“你们姐妹有什么了不起,刚来我家惶惶如丧家之犬。我家替你们担了多大的干系,才有你们姐妹今天。要不然在边关上,你俩早就被当做家中的负担,送给军户人家当童养媳了!”

    沚熙顿时从卧榻上站起来,骂道:“你胡说!”

    三姐毫不示弱,也从榻上站了起来:“沚熙,这么多年我真看走了眼,你竟然也是如此势力!”

    说着两个人就要在榻上扭打起来。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只见又一个沚熙提着裙子迈进屋来。只见她高声断喝:“湄熙你疯了吗?怎么敢这样对待三姐。”

    三姐心中大骇,这才清楚,原来今天湄熙不知抽得什么风,也画了柳眉,以至于自己认错了人。不过转念又一想,湄熙今天所作所为实在嚣张无礼、目无尊长、恩将仇报。我家弟弟要是摊上如此蛮横无理的小姨子,之后定然鸡犬不宁,弄不好也要跟着吃官司。三姐横下一条心一脚踢翻卧榻上的小炕几,跳下榻来,趿上鞋子就往门外走。小炕几上的盘儿、碗儿顿时碎了一地,茶水也溅了湄熙一身。忽然听到“嘭”的一声,一只金镶宝的簪子从三姐的怀里跳了出来砸到地上。沚熙定睛一看,三姐怀中还有一根金镶宝的簪子露出半截,顿时明白了几分。

    三姐怒气冲冲怒气冲冲地捡起地上的簪子,趿着鞋,恶狠狠地冲着沚熙一点头,出了房门扬长而去。沚熙只觉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带着哭腔问湄熙:“你都和三姐说什么了?”湄熙一边收拾一边将她与三姐的对话学了一遍。沚熙顿时泪如雨下、心如刀绞,她万万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妹妹,最终导致自己噩梦成真。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无论你如何努力,身边的至亲和好友也能轻而易举毁了你所有的付出。

    三姐跑到萧干城的屋里,哐当一声将三根簪子撂在桌上。压住心中的怒火将湄熙的话学了一遍。干城也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听后也是怒骂道:“好个静宁侯家,我一个也不娶!我今后偏要娶个王爷的女儿作正妻。”三姐拍案而起,喊到:“好样的!姐姐拼了命也要成全你!”萧干城并不吝啬,捡起两根簪子塞到三姐怀里,三姐甩出一根,怒吼道:“我就要一根。”

    当天全家都知道了这件事,姐妹们都很团结,纷纷表示拼命也要成全干城考进士娶王爷的女儿。只有老太太来劝萧干城想清楚再做决定。

    又过了几天,已经出嫁的大姐听说干城的事,于是匆匆忙忙赶回了家。大姐找到干城说道:“干城,希望你能听大姐的劝。静宁侯家的女儿最好不要娶。”

    其实这几天萧干城听了祖母的劝说,心里也有一些动摇。这几日经常听到隔壁姐俩的哭闹声,使他多少又泛起一些同情。但大姐的话没头没脑,实在令人惊讶。干城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大姐的话。

    大姐说道:“我跟你说,当年咱们爷爷论战功和资历,本来稳稳的是世袭罔替的伯爵。如果往上够一够,赏一个世袭罔替的侯爵也不过分。之所以爷爷最后只被赐予终身的伯爵、世袭罔替的子爵,很有可能是静宁侯勾结御史台官员构陷爷爷造成的。”

    随后经过大姐一番解释,萧干城才大概明白事情原委。原来大晏朝刚刚建立,皇帝要组建六部时,祖父被安排负责组建兵部事宜。兵部下辖武选、职方、驾部、库部四司。其中职方司是兵部最核心的机构,负责天下地图,兵力部署、训练、武举…等事宜。正是因为祖父擅长绘制地图,更兼了解军事,所以成为组建兵部的最佳人选。等兵部搭起架子后,皇上又觉得祖父资历和威望稍浅,所以被任命为兵部左侍郎,由静宁侯王仁骏担任兵部尚书。后来突然有人举报祖父分管的库部司遗失铠甲两副,然后御史台的人跟着弹劾。其实这就是摆明了要把祖父调离兵部。私藏铠甲有造反之嫌,而只有两副铠甲是不可能造反的,但绝对可以引起皇上的重视。后来祖父的家都被抄了,但家中未查获私藏铠甲。此案始终未能查清,但御史台弹劾不断,最后皇帝只得以管理库部司失察为由,将祖父调离兵部,降级处分。这一年祖父四十八岁,之后被派往边地征战五年多,历经大小百余战,这才勉强官居正二品,授封金川伯。

    而萧干城大姐的公公当年就在御史台,并且明确的告诉大姐,当年御史台死咬着兵部库部司遗失铠甲两副案不放的几位言官,都曾与王仁骏有长期的上下级关系。

    此时萧干城心中好似压上一块巨石。之前所有不快只是湄熙无礼,与沚熙无干。但静宁侯目前确有迫害祖父的嫌疑,而且嫌疑最大。毕竟祖父调离兵部后,最大受益人是静宁侯。祖父曾是静宁侯的救命恩人,但静宁侯不但恩将仇报,还能在自己受到构陷时厚颜无耻的请球祖父帮忙代养两位嫡孙女,实在是阴险恐怖。无论自己过去有多么喜欢沚熙,但眼下实在不敢与她成亲。如果两人成婚,静宁侯又不知会如何阴谋算计金川伯家。

    最后大姐又嘱咐道:“干城,今天姐姐告诉你的事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希望你自己能有个判断。再有千万不要将此事说与祖父,以免他着急,气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