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宣堂看着大，其实却也没那么多房间。
三进院里住满了人，要吃饭还得去四进后院里。
李如林还在盘算着成本问题，杨询和一个屋里的同伴打了声招呼，在后院里找起了茅房。这茅房也是偏僻，隐藏在红花绿柳之中，七拐八绕地走了不少冤枉路，等到了茅房一瞧，修得倒是挺秀气，青砖碧瓦的，不知道还以为里面能住人。门外还站着几个小厮，看杨询的眼神有些不对，杨询也没想那么多，走里面一瞧，只见七八个格挡，每一个格挡都有单独的木门，格挡里点着檀木熏香，缭缭绕绕，每一个马桶上都有一个蹲挡，人脱了裤子往下一蹲，便能往马桶里一泻千里。
杨询正肆意挥洒之时，却听见隔壁有人咳嗽了一声。
“隔壁哪位先生？”
杨询想也没想，便道：“在下河东道遂安州杨询。”
“倒是没有听过。”那人使着力气，问：“先生可曾用过了饭？”
杨询笑了笑，果然古人也是如此，见面甭管在哪，先问一句“吃了吗？”简直古今通用。
“先生为何发笑？”那人问道。
杨询道：“无他，就是在如此雅惠之地问起用饭之事，在下就觉得有些浪费了。”
“先生倒是直快。”那人说着，话锋一转，问道：“只是在方正馆内，如先生直快之人却不多见。我瞧着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绕着肠子混吃混喝之辈。”
杨询心说你看得倒是通透，来的人当中，若是全是没本事都是混吃混喝的也是冤枉了，但你要说把他们排成一排，隔一个拉出去枪毙一个，肯定还有许多漏网的。
杨询暗道此人如此评价他人，怕是有些本事的，于是试探道：“既如此，不知道隔壁这位先生，你有何良策？”
“十万贯之事？”隔壁那人哈哈两声，道：“你倒是个聪明人，知道我要问你，你却先发问起我来了。”
杨询嘿嘿嘿地笑，说：“先生目光如炬！我俩倒是心意相通。”
那人停下了笑声，话锋一转，正经道：“不过说实话，在方正馆内的这十几日，我也听了不少策算，只是可行的却不多。要么疏于审时度势，要么夸夸其谈，毫无章法。有的甚至更是可笑，张口便说一百万贯只是小小意思……”
杨询心说既然没什么正经聊的，于是便开始吹牛逼，“照我说，十万贯变一百万贯还真不算大事，只要方法得当，再翻十翻又如何……”
“先生……”隔壁显然听不下去了，想打断，杨询嘴里“嗯”了一声，使了一把劲，却接着道：“不过我和先生可能不一样，先生投靠小王爷，为的可是扬名立万？”
隔壁沉吟了一会，道：“不扬名立万为的又是什么？生意场最重名声，若是赢了老王爷，何愁日后？”
杨询却摇头道：“我单纯地很，我来方正馆，就是为了赚钱。”
“小王爷的钱你也惦记着？”
“当然！”杨询道：“做生意名头虽然重要，但若不是为了赚钱而来，名声又有何帮助？我若是帮小王爷赚了钱，那我自然也要抽我应得的部分，我赚得多，便抽得多。所以我和先生不一样……先生为了赚一百万贯是为了名声，而我的目标，却远不止这一百万贯。”
“口气倒是挺大。”那人沉思了一会，接着道：“不过你想得倒是有些道理。那你说，如果你赚了一百万贯，你要抽多少？”
“就是不知道他人要抽多少？”
那人说道：“我问过了，我身边的人最少的分文不要，最多的也是抽一成。”
杨询心想反正吹牛逼嘛，于是笑道：“那我可能要狮子大开口了，我抽三成。”
“哈哈哈哈……你可真会做梦。三成？”那人不敢相信，笑得无比轻蔑。
杨询却一本正经，一边擦屁股一边慢悠悠地道：“先生笑我痴人说梦，我却得笑一声，先生为何不牢牢抓住此等难逢的机会，借鸡生蛋，既要了名声，又要了钱财？人说钱财是粪土，我倒觉得，有多少这样的粪土，你尽管往我身上砸来。说穿了，就一句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吃上方正馆的这口饭，我便是使上浑身解数，凭本事抽他三成又有何妨？”
隔壁那人没了声音，估摸着还在琢磨杨询的这番总结陈词。杨询却没再理他，穿上裤子推门，走出了茅房。
门外几个小厮还站那看风景，见杨询出来，只是眼光怪异，却没有多说什么。杨询洗了手，进了饭堂，却见李如林几个早已经坐定了位置，几人看见杨询招了招手，杨询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然后看了一眼，满桌的都是鸡鸭鱼肉，好不丰盛。
“去哪了？”李如林问。
杨询侧了侧脑袋，拿着筷子轻声道：“贴皇城布告去了。”
“啥？”李如林一脑袋的问号，旁边王子固笑道：“询哥儿说话如此隐晦，上茅房就上茅房嘛，贴皇城布告？要是让人听了去，抓你坐班房都一点不冤枉。”
杨询笑笑，“我就是想和各位哥哥开个玩乐，切莫当真才怪。”
于海塘轻轻地敲了敲碗，道：“切莫开如此玩笑，虽然本朝不以言定罪，可这毕竟是在昌平王府的治下，询哥儿，开口说话，还是得照顾皇家的颜面。”
杨询吸了吸鼻子，也是。自己一得意就容易犯浑，就喜欢逞口舌之快，以前吃过不少亏，趁现在还来得及，得改。
杨询嘬着筷子，暗暗地下决定决心，尤其是混迹在一群鬼精之中，确实是要收敛一下自己的个性。
像刚才在茅房里，自己就没必要说那些大话，而且说就说吧，还自报家门。怕不是以后就有人传言，那遂安州的杨询，一介小小的粮农，痴心妄想挖墙脚都挖到昌平王家的墙根上去了。
不过杨询左右一想，被人说就说嘛，多大事啊！？横竖自己是两袖清风，手里空空，有没有这个机会都难讲，就算有，被人这么一传，不管好名声坏名声，总是给他出了风头。
人怕什么？不是怕自己没有理想，而是怕自己的理想太现实！
有句话不是说得好么，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不放飞放飞理想，你说我到大胜来干什么？
玩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