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都市小说 > 归尘之沉香记 >第三章 初相识(二)
    

    魏国公府里,有一处隐蔽的宅院被花园环抱,素朴雅致的院落幽静闲适,和国公府的格局不太一样,有种小家碧玉的感觉。这里名为“百香苑”,住着国公府里最金贵的人——魏国公唯一的儿子沈文远。

    大多时候,沈文远不是在家练武,就是跟着先生习文,除了领兵打仗和去练武场操练,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关系较好的,也就长乐伯爵的二公子秦浩宇和青州知府的大公子谢奕之两人。

    这两位堪称是青州城的活地图,哪里热闹往哪钻,哪里好玩往哪去,如此折腾的性格,偏偏和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沈文远投缘,有点让人瞧不明白。

    不过沈文远没有想得很复杂,那两人横竖赶不走,就随他们去了。好在他们性格大大咧咧,不管玩闹还是生气转眼就忘,与这个时代的拘谨大相径庭,沈文远有时恍惚又回到还是沈香的时候。

    只要见过沈文远的人,无不为他的相貌惊叹,用闭月羞花形容都不为过。要不是看到过孩童时穿开裆裤满城乱跑的小公爷,大家还真要想歪了。

    其实这也是林妈妈想出来的障眼法,大街上一闪而过的身影,谁又能记得清楚长什么样。

    沈文远在平定淮阳候叛乱中大放异彩,足以让青州城的百姓们议论好久,尤其是那些藏在深宅大院的大家闺秀们,各个都想找机会和小公爷搭上话。

    据说,青州军凯旋那天,拥在城门大街两旁想一睹小公爷风姿的姑娘,差点把大街给堵了。事情已经过去三个多月,姑娘们聚在一起还是会提起当时的盛况,沈文远身着铠甲,雄姿英发的样子,多少姑娘看红了脸。

    不少青州百姓闲来无事还会掐指盘算,青州城能排上号的名门里,哪个未出阁的姑娘才能入小公爷的眼。

    长乐伯爵家往来频繁,可惜他家姑娘品学样貌皆平庸。

    老武安侯也多少次暗示过,想来个亲上加亲,把曾孙女许配给沈文远,不过这样一来,孙媳妇是曾孙女婿的亲姐姐,辈分就乱套了。

    大家算来算去还是觉得娶谁都委屈了沈文远,足以看出魏国公在青州百姓心中的分量。

    身为国公府的继承人,沈文远无论是言行谈吐,还是文韬武略,从没令人失望过,可“他”偏偏就是个女儿身,沈伯阳私下里时常会哀叹,如若是个男儿该多好。

    为了瞒住沈文远的真正身份,国公夫人愁白了头。大小宴请聚会,能推脱的沈文远便不去,只说国公夫人不放心。

    最为关键的是,国公府里必需密不透风,就连两位同胞姐姐都被瞒得死死的。

    几年前,沈文远在鹊山救下被亲叔叔卖掉的昕兰,把她带入沈府,国公夫人派人暗中调查她的生世,经过几次考验,觉得昕兰可以重用,便将她留下当作沈文远的贴身丫鬟。

    当昕兰得知沈文远是女孩时,着实吓坏了,好几天都不敢正眼看她。沈文远倒把这事当作笑话,想起来就要翻出来嘲笑她。

    有了昕兰,沈文远有了能交心的人,什么事都愿意和昕兰说,把昕兰当亲妹妹看待。

    久而久之,府里有人私下里议论,昕兰多半要被小公爷收进房里。于是,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传进昕兰耳朵里,她权当是个笑话。

    不过近些日子,昕兰总有意无意地聊起,西南巡抚蒋大人正给女儿择婿,蜀地的福王要与常阳公主结亲之类的话,仿佛有权有势的人都在忙着嫁娶。

    沈文远慢慢琢磨过味儿来,她已到了适婚年龄,总绕不过这件事。

    她不确定的对昕兰说:“我记得康王的世子就至今未娶妻,世上不婚的人不会少吧。”

    昕兰理着书桌,也没看她,只是意味深长地说:“这世上不娶亲的人,大多穷困潦倒。你说的康王世子奴婢不知,但想必家里定不能轻易放过他,外头的流言蜚语也够他受的。”

    沈文远沉思,不确定地说:“我听说,康王的小儿子成亲时挺草率的,估计有了世子的前车之鉴,康王都不敢提什么要求。”

    “公子说的,可是要来传旨的渭南王?”

    “嗯。你也听说过他?”

    “前几日正巧听见谢大公子对秦二公子说,那渭南王是出名的游手好闲,比秦二更会玩乐,秦家少爷还不服气呢。”

    沈文远哭笑不得:“也只有浩宇会去争那些,他亏的是没长在上京城,否则不知会如何淘气。算算日子,渭南王也快到了,这两人要是凑一块儿可有戏看了。”

    这几日,秦家谢家两位公子跑关州玩儿去了,又赶上先生告假回乡,而一直教自己习武的田冲外出办差。沈文远难得清闲,一两日还好,连着四五日都冷冷清清,多少有些闷。

    服完汤药,沈文远半依在庭院中的一张软塌上读《过秦论》。

    从十三岁开始,她每日都要服用特制的汤药,这药从来只经昕兰一人手,能让沈文远略显男相并且声音低哑。

    可是,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药,生理上的遏制也损坏着她的身体。

    要说遗憾不是没有,但一想到小小年纪就要嫁人生子,过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斗生活,相夫教子终此一生,沈文远宁愿孤独终老。

    她碰着书胡思乱想,不知不觉被一旁的昕兰吸引过去。

    昕兰正在缝制荷包,从她身上飘来一阵陌生而独特的香味,闻着心生欢喜。

    昕兰瞄见沈文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有些脸红。

    “怎么了吗?”

    沈文远收回目光,随意地说:“今儿个你身上的香味挺特别。”

    昕兰抬起胳膊闻了闻,她对香味不甚敏感,想了想才说:“是账房刘老头家的杏儿,之前帮了她一个小忙,前些日子非要给我盒胭脂。奴婢平时不爱用那些,就随手收在柜子里,昨儿失手打翻了,许是染上了香气。”

    她又不好意思地说:“公子果真敏锐,奴婢都没察觉呢。”

    沈文远举着书,可香味久久萦绕在鼻尖,扰得她静不下心来。她“啪”的把书扔在案几上,有那么一刻,自己也不知道要干嘛。

    昕兰紧张道:“是不是这味道不合适,奴婢换了去。”

    她回自己房里,找了件干净衣服正要换上,门帘一挑,沈文远走了进来,把昕兰吓一跳。

    “昕兰,我想穿女装试试。”

    “什……什么?”昕兰抱着衣服,一时没听明白。

    “你帮我换件衣裙吧,丫鬟的衣服也无所谓。”沈文远指指她手里的衣服。

    “这……这可使不得啊公子,要是被人瞧见……”

    “不会的。”

    不知为何,沈文远此刻有种冲动,想做些出格的事,多年隐忍的委屈好像在这一刻决堤了。

    未来将会去往何方,她无从知晓,那注定是一条孤独且无人走过的路。

    “只此一次,我保证。”她想,哪怕就这么一次以女儿身示人,算是了却一段念想。

    她眼里有恳求和坚持,昕兰心软了,默默从衣柜深处翻出一件衣服,这是夫人过年的时候赏赐给她的,衣袖有些长,不方便做活,她一直舍不得穿。

    她帮沈文远穿戴整齐,还特意梳了个不怎么起眼的发髻。衣服对沈文远来说有些短,但遮挡不住她天生丽质,未施粉脂已是清丽脱俗。

    林妈妈感染风寒没在身边伺候,整个百香苑见不到几个人。

    正是傍晚时分,落日染红了天尽头,那火红的云朵翻涌着,如同她此时的心情一般炽热而浓烈。

    她们小心来到后花园,那里有个角门以备不时之需。沈文远费了点工夫,打开锈迹斑斑的门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