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修真小说 > 与您为伍 > 第二十二回 ?师父棍棒交加
    

    “来来来,喝喝喝!”

    “大师兄,喝不了了……别倒了别倒了。”

    还是习惯叫他敖迟,这些时间过去了,一说要改,还不是很适应。相比之下,灌他酒就如数家珍,适应多了。

    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天彻底暗下来了,整个酒家都在等我们吃完喝完,再关门歇业。好不容易劝得我们愿意离开,这几个店小二送瘟神一样,甚至是结成一排,站在我们身后,生怕我们再回头喝两口。

    喝酒的只有我、任罡鹤和敖迟。我们是喝多次数多了,早就喜欢晃晃悠悠在街上晃悠了。那几个小师弟个子明显比我们小不少,两人一组,艰难扶着我们,往师父家走。

    说书人讲的江湖故事太单一,动不动就是蒙了面的黑衣人在夜间杀人越货。这不,又一个不长眼的拦住了我等的去路。

    推开胜行和治行,九分醉意也挡不住我反客为主的挑衅。

    “兀那贼子,有……有……有何贵干啊?”

    “寻仇!”

    醉意消了八分,这人的声音很熟悉,在哪里听过。有点想不起来了,好像是……那个被绑着的侍卫统领。

    “疲门弟子何在!”

    要真是那人,我等断无生路,想想仙阁总堂中,负责看押的疲门弟子,也应该无一生还。是我一人倒还好,任罡鹤与敖迟,我希望他们能活下来。而那几个心来的师弟们,动手的时候也就最多把人打晕,没有下过杀手。碰到这件事,是他们倒霉,希望不要因我受累。

    “你们都走!各自散开,回到自己家里,不要打探我的下落。请诸位念及同门之谊,走的时候,把师父和师娘也带走。”

    “谁都不许走!”

    “妈的!你说了不算!有事冲我一个人来。你们快走啊!”

    任罡鹤现在变得极阴沉,内劲震退师弟们,与我并肩,没有一丝退缩。

    好小子们,现在可不是讲义气的时候了,一个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这几个刚入门的小崽子,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侍卫统领单膝下拜,这出人意料的样子,让我酒意再次上涌,愣是把刚喝下去的酒如数吐了出来。

    看不出表情的变化,那侍卫统领的样子估计隐隐发狠。也是皇家训练有素,没有挪动一丝一毫。

    侍卫统领再次吐声:“吾,不奉伪帝!”

    这话惊得我一身冷汗,这哪是可以在大街上说的话。就连是我,早就结下大仇,存了必杀的志愿,那也从来不敢在人前表达,就怕隔墙有耳。不过,这倒是好事。不奉伪帝这话说得好,朱祁钰有功,但不至于在迎回兄长之后,还腆居皇位。这是大逆不道、罔顾人伦的罪过。

    也管不得身上还带着吐出的秽物,先把他扶起再说。免得他一时不高兴,变了念头,我们可就真的冤死了。

    “禁声,来家说话。”

    趁着夜色,我们一定几人飞也似的略过石板、土路,踏过野草、残花。打发了几个小孩子,剩下的程乡县那些事的亲历者,围坐一桌,商谈大事。

    “吾乃上十二卫之一,侍奉皇帝。”

    “不知阁下行甚名谁?请告知遵命,我等也方便称呼。”

    “真名……真龙天子唤吾乔乔……”

    哈哈哈哈哈,这么个中年大汉,功夫如此之高,怎么叫了“乔乔”这么个可爱的名字。笑,也只敢在心里,面上拱手行礼,称呼一声前辈。

    “咳咳,不知前辈……此来,意欲何为?”

    碰上这么一个官,我掏进脑子里所有能用的词汇,勉强说出这么一句话,多少有些违和,估计他也能理解。

    “吾,欲营救天子!念普天之下,欲除朱二而后快的,想必只有阁下了。”

    朱祁钰家中行二,“朱二”算是从乔乔嘴里能出来的,最严重的蔑称了。想不到,朝中还有他这样真正忠君爱国的人。

    “我……需要我怎么做,想要我怎么做,我能做什么?”

    咬文嚼字太累了,我这性格就适合这么说话。他这个楞种,也不含糊,把计划和盘托出。

    乔乔的计划只有一个含糊的雏形。讲的是,让我去江湖上网罗英才,不管是对朱祁钰有不满的,还是可以以利诱惑的都行。反正是攒人,越多越好。他呢,试图沟通宫中侍卫,和朝中重臣。我俩一同发难、逼宫,逼得朱祁钰退位,还政于正统。

    说,其实很简单。做,其实不可能。

    江湖上的人,除非是官家结结实实惹到他们了,他们才不会与官斗。更别说,一旦失败,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再说那个利诱的事儿,要是利诱这么个方法当真有用,来得估计也不是什么高手。况且,最大的利诱,我们可开不出来。这天下,可都在朱祁钰的手里。

    然后再说关于乔乔的部分。

    侍卫的使命是保卫天子,对他们来说,天子是谁并不重要。就这一点,如何可以说动?朝中重臣嘛,不服朱祁玉的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没杀的也都架空了,哪有那么多人可用?要是一时半会儿说服不下来,适应了朱祁玉那天子的身份,再想撼动,可谓有登天之难。

    无论如何,人多口杂。但凡有一人,哪怕是无意之中透露,我等“反贼”的后果都猜得到。现在朱祁玉不对我动手,是因为没有一个适合、恰当的理由。应该早就已经派人日夜盯着我了吧,稍有异动,怕是先斩后奏,再株连九族了吧。

    这是关乎无数人生命的事,我自然不能懈怠,把一些错漏之处直接指出。乔乔脸色不太好看,却又无可奈何,看看我,看看师父,一言不发。

    “不如这样,趁着朱祁玉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先回去,给我们互通消息。”

    “目前看来,只好如此。”

    起身就要走,我先拦下。

    “慢着,我同意你的想法不假,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得先给我办了……”

    造反我是不敢的,再弄个生灵涂炭,那罪过可就大了。我的敌人只有朱祁玉一个人,我一人一剑,能力确实有限。现在多了几位师弟,那不得让他们人手都得有一把趁手的兵刃嘛。

    之前在程乡县的时候,就觉得这些侍卫的刀不错。

    短兵相接,兵刃损毁是常有的事。猛砍之下,缺口、卷刃什么的都算是好的了,要是万一断裂,连一点自保之力都消失不见了,那可不是等死吗!师父传了我肆行剑,其他几位师弟们可都是两手空空啊。师父擅长的可不是拳脚功夫,那总不能让小四儿这种绑着俩麻花辫的小姑娘,从家里偷了菜刀出去对敌吧。

    在程乡县的时候,看那十个侍卫,就算身死道消,兵刃也并没有损坏。就这些兵器,我眼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得先问你要些定钱。”

    “定钱?”

    “这可是掉脑袋的事,给点定钱不应该吗?”

    “你不是与那贼子有仇吗!罢了,你要多少。”

    我伸出手,比了个数字“八”。

    “八百两?”

    “是,也不是。”

    “不是白银?是黄金?我哪来这么多的银钱!”

    “不,我要八百两的……铁!”

    “铁!什么铁?难道……你在做什么梦!那可是由朝廷把控的东西,我身在宫中,怎可知法犯法!”

    寻常街上看到的刀剑之类的铁器,都是从官家的矿山上走私来的,或者是哪个哪个大派包下了某座矿山,官府也无可奈何。无论如何,起码得有极大的倚仗。

    “不错,就是要你知法犯法,要的就是你们上十二卫所配刀剑的专用铁锭!”

    八百两,也就是五十斤精铁锭。要是寻常铁矿,想出五十斤粗铁,大约也就一辆板车的量就够了。不过想锻出品质好的精铁,那就不是简单得数量就可以满足的。况且,上十二卫专用的铁锭,更不是我这种草民可以想象到的。一定是特殊的矿石,或者佐以不传之秘。

    “胡闹!”

    “不给?那你自己反去吧!”

    有恃无恐,本来我的计划中,就没有别人参与,现在也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希望他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要什么都得给我乖乖交出来。

    “好,二十日后,县府衙门后堂来取。”

    送走乔乔,我才敢在师父面前嘲笑起他的名字。

    我得好好想一想,给他们做些什么样的兵器,能符合他们自身的特性。

    二十日后,拉着一车,用破布掩盖的铁锭,回到了师父这里。这些天我也没闲着,买来了打铁铸剑要用的铁砧什么的,先交给师父,也学学铸剑的手艺。

    一问这几个师弟的想法,确实有些……怎么说?奇怪。

    徐氏兄弟各要一柄剑。这倒是好办,铸两把阴阳两仪剑就行了,再求师父传一套二人即可成型的剑阵,兄弟二人联手对敌,再适合不过了。

    罡鹤要的也是剑,不过在剑尖的位置,要多一个弯钩。问他为什么,他说剑只能劈、砍、刺,这还不够,还得能够挑,这才符合他心中,关于全能的定义。

    敖迟嘛,根据他的能力,给他锻了一把形如唐刀的直刀。敖迟算是机敏,可实际动起手来,巧妙不足,给他柄剑,也耍不出什么灵巧的样子。那不如就让他挥刀,大开大阖,别人想近身也得掂量掂量。

    郎二行要的是……鼓。除了鼓面由牛皮制成,其他的,连同鼓槌,都由精铁制成。一是可以对敌,二是……这孩子想玩。那也便遂了她的心愿,反正材料不是很紧张。

    肖不行是个典型的没长大的小姑娘,要了一双铁筷子,说是吃好吃的东西的时候,也可以用。说是铁筷子,可是筷子哪有这么大的,不如给她做一个形如剪刀的铁夹子,也不耽误吃,也不耽误用。

    问题就出在熊慢行身上。这个蠢笨的楞头小子,非要说自己想当一个刺客,让我给他做什么飞镖和倭刀。我不会做飞镖,师父也不愿意给他做,我们都觉得不合适。这小子如果说要一个大斧、重锤什么的我还好理解,也觉得般配。最后决定,给他做一对攻防兼备的宝具。

    是一只连臂的拳刺和带盾的护臂。拳刺连臂是怕他一拳打空,被人反过来砍伤胳膊,护臂除了格挡以外,盾上还带了尖刺。正好可以贴身攻击,攻守兼备,配合这个顾头不顾腚的孩子正合适。

    主意是我的,可是能够实施,还是得靠小四儿。

    本来就五十斤铁锭,给他们八个人做武器,应该是勉强够的。小熊那一副拳刺护臂可耗费了不少材料,小四儿的家伙,材料可就不够了。

    小四儿说自己要一套飞刀。这暗器之道,才是师父最厉害的家传法门。小姑娘家的,不喜欢刀剑什么的也可以理解。不过可别以为我没听到,小四儿跟熊慢行说,她是不需要兵器的,有师兄们保护就可以了,飞刀是替熊慢行求的。

    正好飞刀用料不多,暂且也就先如此,紧着熊慢行用吧。

    反正每个人学的东西,都由师父传授给我,由我来指导弟子们。我肯定全会,不过暗器之道不教熊慢行就是了。

    我记得去县衙后堂拿铁锭的时候没有纸条啊,怎么现在多了一张纸条。上写着“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

    这是武周皇帝所说的话,意思很好理解。

    看来这是一个图谋甚大。不是旁的无关的人,就是肖幼她爹。

    前面肖不行说她家是近两年迁来的,没有说过细节。我也只有在去她家,向她父母征求来我门中学艺的时候,才见过她的双亲。

    这日,她父亲来门中看她,带些土产来。熊慢行是最兴奋的,有的吃了,当然开心。

    除了土产以外,还留下了一封信,让肖不行夜里只有自己的时候看。小姑娘年纪尚小,字还认不全,平日里跟我关系最好,夜里来找我给她读信,全然不顾男女有别。

    信里说的是,学艺是为了不受欺负,不是为了跟人好勇斗狠。看到这儿还正常。然后说如果有什么问题,就赶紧溜,千万不要和我们这种莽夫共赴深渊。当然,还有很多话是不敢直接转述给肖不行的。

    倒不是什么污言秽语,就是一些趋利避害的事情。我们是不会让小姑娘涉险的,不过其父总是以恶意度人好像也不是很合适。我也不想让这个纯真的小孩子这么小就接触大人世界的尔虞我诈,也就没有说得太详细。

    笔迹与之前的纸条上的,一致无二。想不通原因,也就没有多想。

    肖不行是个乖孩子,也不追问那些我三缄其口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乖乖的收起信纸信封,道了一句感谢就回房睡去了。

    这一宿睡得不太平。辗转之间,姒莜的容貌身形在我梦里不断闪现。还看得见胡圆和朱祁玉阴险的笑容,和手里沾血的屠刀。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总感觉要出现一点什么变化。

    睡得不踏实,醒的也晚,起床的时候,师弟们已经操练起来了。师父在躺椅上小憩,师娘在一旁扇扇子。和梦境中的惨状不太一样。

    收拾心情,反正只是一场噩梦,醒了就好了。

    变化陡然发生,肖不行她爹又来了,这次带来的还有一队军士。那队军士俨然以肖不行的父亲为首,这才知道,铁锭中的纸条,并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

    “来呀!”

    “请下令。”

    “擒下贼寇!”

    “得令。”

    肖不行的父亲下令捉拿我们?那只能动手了,杀光就是了,寻常兵卒哪里可能是我们的对手。再不济,我也是师父的首徒。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当然会怕。嘲讽的是,杀着杀着就习惯了,就好了,不怕了。师弟们还不适应,并没有留下什么致命的伤口,让那些军士没有还手之力就是了。

    肖不行的父亲吓得肝胆俱裂,祈求我们放过他。笑话,我放过他?那如果身份调转,他会放过我吗?

    肖不行拦在我和他父亲中间。

    “师兄!不要啊,师兄!”

    声泪俱下,实在是有些不忍看这个可爱的孩子哭得如此凄惨,放下屠刀,也算饶过一死。但是具体情况,我还是得问清楚的。

    这人叫肖奉臣,是锦衣卫派出的密探,在民间,以平民的身份,监视各州府县衙,所以才会经常调动地方。职位不高,职权也不大。有了孩子之后,也并不指望升官发财。只是考虑到曾经由于为朝廷做事,在江湖中树敌太多。为了寻求朝廷庇佑,才没有辞官。

    之前也是无意中打探到铁锭在县衙,而且这些铁锭还是为了给民间的某人。他自然是不知道是给谁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冒失,随意带着一队替死鬼就来了。

    我问他关于字条的事,他竟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不知什么时候掉下的。

    现在也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了,先跑再说。

    我这功夫,放在平常江湖上还算不错。奈何至今遇到的,都是顶尖的高手。如果稍有不慎,那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不得不让我对所有事情都保持敏感和谨慎,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下场可能会有多严重。

    “众位师弟,师兄有难言之隐。今日官军上门,怕是难以善了。”

    “大师兄什么意思?”

    “罡鹤,朱祁玉见过你,你的通缉令也刚刚取消,你跟我,咱俩带着师父走陆路。”

    “是!”

    “敖迟,你带着袁祈雨走水路离开。”

    “好吧。”

    “小四儿,你帮我去把游成找来。”

    “等着。”

    “熊慢行,你们几个人入门时间短,年纪又小,朝廷不一定知道你们,你们现在回家,把给你们的兵器埋起来。”

    “那我们什么时候再相见?”

    “若是逃过一劫,你们又愿意认我们,那我就来找你。”

    小四儿拉着游成,一路小跑,从边上的院子过来。

    “肆行兄,唤我何事?”

    “游兄,朝廷已经发现了我们,你带着师伯一起走吧。”

    “我师父现在不能走啊,只能静养。”

    “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了。你们带上刘康专吧,一路上有人轮流照顾师伯也还行。”

    看我语气急切,不像是开玩笑,众人也都蓦然严肃,各自行动起来。极快的收拾好金银细软,带着师父、师娘出发了,直奔金城。那里偏远,朱祁玉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正当理由,应该不会大肆追捕。只要我们没有短兵相接,应该就有活路。

    出发第一日,自然是要快些,顾不得休息,日夜兼程,遁出数百里。后面几日,估计没什么追兵,速度放慢不少。

    身后来人追上我们,是熊慢行。与他一起的,还有小四儿。

    一说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胜行和治行的家里是大户人家,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正当理由,官府也没有去捉拿。肖不行的父亲就是锦衣卫麾下的密探,自然是没有受到波及,还可以顺带庇护郎二行。

    可是熊慢行和小四儿家,没有任何背景,刚到家门口就发现了官军。熊慢行难得聪明一回,把兵器藏起,装作路过,才没有被捉拿。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好来投奔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