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修真小说 > 与您为伍 > 第二十一回 ?弟子不循古法
    

    这个小子来得不巧,正是我们练功的时候。

    师父和师娘那打情骂俏一般的练功方式,着实容易让人误会。就比如这个人,说不定就是以为我们戏凡门是一个藏污纳垢之地。刚刚拍门进来,还没说上一句话,就逃跑了。

    暗念一句:“不妙。”

    确实不妙,这要是传了出去,听到的人,是相信好,还是不相信好。

    我也是多有这么一个担忧,这小子过一会儿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好几个人。有男有女,颇为壮观。壮观说的可不是人多,而是这几个人互换眼神,一齐跪倒成一排,求着我们一定要把他们留下来,怎么打骂都不会走的。

    一共六人。

    为首的这个小子是这几个孩子的头儿,是一个叫做熊小熊的男孩。牵着他衣角的那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姓夏,大名还没取,小名叫四儿,是家里的第四个孩子。还有几个我也懒得听他们自我介绍了,先安排他们在边上坐会儿,等我们收工的时候,再来料理他们。

    练功的人觉得时间是快的,看练功的人觉得时间是慢的。

    收工的时候,敖迟已经累的不行了,瘫在地上喘粗气,看来前些天我不在的时候,这小子没有好好练啊。我看那几个小孩儿没有想要去扶的样子,有些不悦。

    其实,把他们晾在一边,主要是为了考察心性。

    如果说觉得自己等了半天就不耐烦了,甚至发脾气,乃至甩手就走,那这些人肯定熬不过马步这一关,更别说是后面枯燥的修行了。最怕的就是心性不好的人,招进门的话,以后不知道会做什么事情出来。所以寻常宗门中,也会出现由于掌门的喜好奇怪,而出现弟子们都是怪人的情况。

    好在这几个孩子也都比较乖巧,也许是因为年纪比较小,看我们练功,可能怕我们生气,所以都没敢动,在墙边蹲的很安静。

    师父是不会去找他们问话的,这是我的活儿。

    “来吧,都说说,自己叫什么名字。”

    “熊小熊。”

    “四儿”

    “肖幼。”

    “郎二郎。”

    “徐胜。”

    “徐治。”

    这几人自报家门。熊小熊和小四儿青梅竹马,打小就是一对,俩人估计对感情什么的还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只知道想和对方呆在一块儿,我姑且认为他们只是玩伴。熊小熊和郎二郎是表兄妹,看名字就知道这两家的家长都有些随意。肖幼是附近村里新搬来的,初来乍到,没什么朋友,只有郎二郎带她玩儿。

    至于徐胜和徐治,这两个人是亲兄弟。家里原本是宁国府人士,前朝迁来此地,不至于说是树大根深,但是家学渊源,也是受人敬仰的大户人家。大户人家却没有门户之见,时常接济村民,徐家的孩子,也和乡间的儿童玩在一起。

    我突然有一个想法,请示了师父,师父让我自己决断。

    我决定给他们起名!不是划分辈分啊,我的水平还不至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收徒。这只是为了叫起来方便,这几个名字,叫起来拗口。

    那叫他们肆什么的好了,一个辈分,清晰好认。不过熊小熊直接用人格魅力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小子怕是一贯是奸懒谗猾,不着调惯了。惹惹敖迟,逗逗任罡鹤,还去厨房偷吃的,这哪是肆字辈那肆无忌惮的样子,不如叫苟字辈,苟且的苟。

    那就都叫什么什么“行”吧,肆字,他们背不起。

    任罡鹤的话,由于他家里的原因,我不想给他改名字,给他多留点念想,就从敖迟开始吧。敖迟也是有意思,这两年,改了两次名字,一次比一次威风才行。想了许久,回屋,研磨,镇纸压上,龙飞凤舞写了三个丑陋的字——敖迟行。

    简单,好记,不会乱。

    敖迟好像不太喜欢这个名字,不过也没有违抗我的意思,拿了这幅字就走了。熊小熊他们围了上来,少年心性,才不管什么顺序,都想让我给他们先取,然后做师兄。

    我觉得还是按照年纪来算比较好,不过也不是最近的事情了,得稍微接触一下,知道一下脾气秉性,再做定夺。

    这两天不仅是多接触,了解一下,还得跟他们家大人说一说,征求他们的意见。好在大家都能认可,我们也收下了这几个小孩子。

    徐胜和徐治两兄弟的名字,我挑不出有任何不合意的地方,各加一个字,叫徐胜行和徐治行吧。熊小熊嘛,叫熊慢行,让他做事多考虑考虑合不合适再去做,不要到时候行走江湖,死在冒失上。本来想叫熊徐行的,那样好听一点,不过不想和那兄弟俩混淆,就叫慢行吧。郎二郎就叫……郎二行,不是偷懒啊,而是我觉得她应该多给自己找一些路子,不要总是钻牛角尖。小四儿的话……我不太摸得透,让她回去问问家里大人,先给她起个大名,然后再说赐个什么名字。最后一个,肖幼,就叫他肖不行,让这孩子从小学会拒绝。

    这几个孩子当中,最开心的应该就是肖不行了。明明年纪是最小的,但是由于小四儿的大名还没起,到时候小四儿只能当小师弟了。

    敖迟行的年纪比他们稍微年长些,入门的时间却是差不多的,那就由他来带领一众师弟们行功,磨练些底子,最为合适。

    这也算是度过了一些平静地日子。

    两个月过去,敖迟行的底子算是打下了,之后按部就班的练习就足够了。接下来就是开始从粗浅的功夫学起,和比他小几岁的师弟们一起。

    徐胜行和徐治行不愧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学的非常快。不仅仅是记住招式口诀,还会试着反推行功的原理。不多日,粗浅的套路拳法就学得差不多了。反观熊慢行,这个小子,可以说是愚不可及了,就连每天必修的站桩,都不得要领。学的时候很认真的样子,提点要领的时候还会点头来应和我,只是每到第二天,还会犯之前犯过的错误。唯一说起来也能算是长处的,就是挨打的时候不跑,每一棍每一脚,都挨得结结实实。

    其他几名弟子,包括任罡鹤在内,都是安稳练功,没有哪日有突飞猛进,也没有哪日荒废,无所进境。

    算是合适。

    合适的当然还有师父了,和师娘两个人每天练功,不知道有多开心。

    我们在师父的草庐里接到了戏凡门的第一个悬赏令。

    我也是顺手,在进城给师弟们买猪肉,打算做肉脯的时候,无意在官府的告示上,看见了一则民间私募银钱,所发布的任务。看起来并不费事,就揭下来,带回来了。师父溺在师娘带来的心境中,没有心思管事,态度嘛……不置可否,还是由我做主。

    我便带着一众师弟们出门了。

    去的地方离肖不行家所在的村子不远。那里出了一伙恶霸,其实就是在外面,不知道跟谁学了几下子拳脚功夫的地痞。这次回来,先去给官府的衙役灌了两壶酒,设计带着去了邀月楼,就是袁祈雨之前所在的地方。这可是一件说不清的事情,对这衙役的名声可不太好。

    那伙贼人就有恃无恐,在村里横行无忌。村民报官无用,会被衙役们打出来,只能通告悬赏。那名衙役自知理亏,也受够了胁迫,也就没有搭理,其实也是希望假借他人之手,除掉这伙恶霸。

    “大师兄,就在前面。”

    肖不行熟悉这里的村落分布,由她带我们前行。江南地区是平原,没有什么九曲十八弯。不过沿着太湖这一道湖岸,和湖中景色,一行人的速度也减慢不少。

    “呔!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

    “去你的吧!”

    敖迟行这小子没白白花了那么多时间练站桩,脚下稳着呢,一脚就把这拦路的地痞踹了出去。

    这几个小孩子一个比一个开心,为敖迟行这个师兄的壮举而兴奋不已,拍手跺脚的,就差摇旗呐喊了。

    “看三师兄我的功夫不错吧!”

    “好好好,厉害厉害,我上我也行!”

    熊慢行看小四儿也在为敖迟行呐喊,一股醋意上头,什么话都敢说。

    “那接下来的坏人,就交给你咯。”

    我当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添上一句,激起熊慢行的好胜心。

    “我来就我来!”

    这小子真不禁逗,不过也好,我也看看这最差的弟子,有什么好招。

    村中间的古树边,一位老者坐在树下,却不安详,而是满脸充满恐惧。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把老汉逼得如此境地,熊慢行自然是看不下去的。

    长者历来是会受到更多尊重的人,越是年长的人,越是在宗族之中,或是市井里,占有更多的话语权。敬老爱老,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不知尊老,殊为无耻!”

    熊慢行厉声怒喝,字字珠玑。这几人不怒反笑,看这个半大孩子也敢口出狂言,也许是觉得可爱吧。

    被我一脚踢到他们跟前的熊慢行可从来不曾拥有过可爱的样子,一拳一脚就打向那个最为高大的。

    这孩子倒是当真勇猛。

    一阵囫囵乱打,这几名大汉居然没占到一点便宜。

    “以掌为剑,使‘挑星看月’。”

    耳力不错,也听话,反手使出一招,直直打在大汉的咽喉上。这小子看看自己的手,好像是他自己有多厉害似的。

    “心神集中,‘三问青天’。”

    熊慢行向左挪闪,虚出一拳。待那大汉闪躲,再虚出一拳。虚出的拳自然是无力的,收放自如是肯定的。再装作出拳,实则借力往地上一滚,双脚上蹬,直接登在那大汉丹田之处。贼人没有修行内力,攻击丹田的话,派不上原有的杀伤力,不过在那里使劲儿来上一击,寻常人也受不了。

    应声倒地。

    连着被放倒两人,这群大汉反倒被激起了凶性,呼来不知在何处作恶的同伙,向我们一起攻来。

    我和任罡鹤自然是游刃有余,在人堆里左右躲闪,说是片叶不沾身也不为过。还捎带着把小姑娘们护在身后,让那几个小小子试试手。世界上没有那么多高手可以随意拿来用作历练的对象,这几个莽汉,对他们来说,差不多正好。

    总有不用担心的孩子,也有总担心也没有用的孩子。

    很显然,熊慢行就是那种担心也没有用的孩子。不过也好还,鼻青脸肿的样子,盖不住胜利带来的喜悦。这孩子还特意把其他人打倒的贼人费力的摞在自己打倒的那几个人身上,再跳上去,做出胜利的样子。

    “小四儿,你看看哥哥我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力气真大!”

    我不合时宜的嘲讽,让熊慢行没来得及等到小四儿的崇拜,就悻悻从人堆上下来。站在小四儿身边,拿起小四儿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衣角上。这是熊慢行最后的尊严了。

    算是为乡间除了一恶。

    把这些个人用绳子捆住,这可是我的拿手好戏了。按照罪行轻重排成一列,押往县衙。当然,走之前,先把村里给的悬赏银拿到手了。

    到了官府,又领了一份。

    这是那名衙役把这些年省下的奉银都拿出来了,也算是赎罪。想找这个人的时候,发现辞去衙役之职,远走他乡去了。

    不是首恶,也就这样吧。

    比原来多买了不少东西回去,尤其是得孝敬师父。可是师父不是很开心,揍我的时候,一点也没给我在师弟们面前留面子。

    “哎呀,师父,不不不,师娘,我错了,别打了。”

    师父让我趴在条凳上,自己没动手,让师娘拿一根扁担在我身上招呼。疼得我是龇牙咧嘴,但是又不敢跑。师弟们跪成一排,我挨打完之后,就是他们了。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不知道啊,师父,你倒是说啊,让我死也死个明白啊!”

    “那就再打,打到知道为止!”

    我只顾着疼了,哪里知道自己错了,我还买了不少东西孝敬师父,怎么也不至于落得这一阵毒打啊。

    师娘手劲儿慢慢小了,不知是看我的样子心疼,还是打累了。

    师娘小声提示我,让我看看跪着的熊慢行。

    我好像懂了。

    “师父,我知道了。不应该带师弟们去,我应该自己一个人去。”

    “嗯?再打!”

    “不不不,我刚才……哎呦……我刚才开玩笑的,是……是……是应该保护好师弟们,不应该让他们受伤!”

    “停。”

    看来这次蒙对了,师父果然是因为这个。师娘停手,拄着扁担,缓缓气。

    刨除两人之间的情愫,师父也是一向敬重大师伯的为人,为了师弟能献出自己的性命。我说是让师弟们历练,可熊慢行受了伤,脸上被打成了熊样,确实是我没有保护师弟。这是师父绝对不能容忍的。师父才不管有没有危险,只要是师兄弟之间有不睦,不能保护弱小的那些,那就是错,就该打。

    师父压着怒气解释了一遍,我没有还嘴,趴在条凳上,没有起来。

    “来,师弟,你来打!”

    我叫过熊慢行来,让他去拿师娘手里的扁担,再让他动手,也算是我还了他一脸的伤。

    还没动手,师父就叫停。我没有逃过一劫的感觉,确实是我的错,认错也得认罚。师父惩罚完我,让熊慢行趴在条凳上,我能对照的结果,就是经历我刚才半个时辰所经历的毒打。

    “说,你错在……”

    “逞能!”

    “好,停。”

    还没打下去,熊慢行就说出了自己的错误,师父也就没有惩罚他。任罡鹤跟我一样,不多不少,半个时辰。徐氏兄弟在最后,也没逃过。

    原因是“漠视”。

    这个跟我也差不多。他们在解决完自己的对手之后,眼睁睁看着熊慢行和敌人缠斗而没有帮手,这也是错。不过挨打的时间比我短了不少,他们是新弟子,错了更容易被原谅。

    每个人都被罚的无话可说,确实是错了。在罚完我们之后,师父回房间生闷气,师娘跟着去安抚一下师父,生怕师父落下病。这俩人腻歪的样子,就差办喜事了,我看在眼里,感觉屁股没那么疼了。

    我们这几个小崽子,在挨过打之后,更亲近了一些。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就我自己而言,自小就没有什么太亲近的人,太亲近的关系。第一个亲近的人是师父,让我又爱又怕的师父,第二个是……哎……现在多了这些个手足兄弟,也算这顿打没有白挨。

    “来,我做东,喝酒去!”

    “娘说,小孩子不能喝酒。”

    小四儿稚嫩的声音让我羞红了脸,是啊,这几个都是小孩子,我不能带他们学坏啊。

    “那……我做东,城内吃饭去!罡鹤、敖迟陪我喝酒,你们几个,多吃肉!”

    “好嘞!”

    嬉笑声中,结伴向城内走去。

    师父应该也是高兴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