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修真小说 > 与您为伍 > 第二十回 ?零落之心三人
    

    “是她吗?”

    “嗯。”

    我和师父两个人在那人身后不远处,默默跟着。那人好像是发现了我们,在青天白日之下,却没有声张,只是步伐快了一些,想把我们远远甩在后面。

    过了一个转角,迎面而来的是无情的一剑,那女子在此地埋伏我们。

    招式凌厉,看来这就是她不远远遁走的依凭。我和师父都没有躲开,她也没有下死手,就像是显示一下自己不是可以任人欺凌的凡俗女子,剑身刚刚抵在额头,就放下了。

    放下不打紧,转身就走,师父追上去,我也只能跟着。

    “还不走?”

    “冒昧问一下,请问姑娘芳名?”

    “嗯?”

    那长得和大师伯一样的女子一时不解,看师父的眼中并无猥亵之意,没有回答,也没有动手。

    “你是不是姓古?”

    “是。”

    那女子头也没回,看不见表情。

    江陵城中,古姓是大姓,就旁支末端来说,都有个十几支分支,师父说对了这女子姓古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师父却不是这么想的,她以为那个女子就是大师伯,只是认不出他了。

    那女子也就二十几岁的模样,比我大上一些,比师父小上不少。更何况大师伯如果在世,应该比师父年岁还大些,不可能是同一个人。最多只是沾亲带故,长相相似而已。

    看那女子走远,师父只能在原地叫喊:“我是蟑甲,我是蟑甲,我是蟑甲!”

    那女子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消失在人海之中。

    再追就显得有些怪异了,我和师父找了个地方住下,打算明天再去。

    “客官,您在吗?有人来找您。”

    “找我?请进。”

    来找师父的人自称是古家的人,看年纪应该和师父差不多。

    “阁下可是蟑甲?”

    “正是,不知……”

    “在下叨扰了,实在是惭愧。阁下的赫赫威名我们早就听说了,请阁下原谅小女今日的冒失。”

    那古家的人名唤古木,是今日遇见的那位女子的父亲,也是古家本家的家主。在今日古丁,就是那女子,回家之后,把今日遇到我和师父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尤其是还说到用剑指着我们师徒的场面,言谈中还颇为得意。

    古家的人被吓坏了,之前就听过师父“魔头”的名号,以为自己犯了弥天大罪,今日特意过来告罪。

    还没说几句话,店小二端来酒菜,是古木早先安排厨房备下的。

    “请两位用酒菜。”

    “请。”

    古木一个劲儿的敬酒,生怕我们师徒有一丝不满意的地方,导致古家就此绝迹于人烟市井。

    师父功力尽失的事情,目前知道的,也就只有我们平时交往的几个人和朱祁钰他们,古家在江陵,距离我们原来的足迹有些远,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此时我们也没有说,我也会担心古家知道了,会感觉被戏弄,把我们擒下,交予官府。

    一来二去,熟络了不少,师父也开始问一些关于古丁的事情。问的是现在这个古丁和二十年前的古丁,也就是大师伯。

    几十年前,古家确实有一个叫古丁的人,是古木的姐姐,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大师伯。家传的功夫确实都学全了,但是也没有表露过具体的水准。早年离家,说是要出去闯荡一下江湖,多感受一下在没有家族庇护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在江湖上会是什么样的地位。

    一去数年,一点消息也没有。

    师父取出椎血剑,古木一下就认出了这把剑,说是当初他姐姐离开家的时候,家里长辈特意从库房里挑选出来的。师父没有说出当年的事情,只是和古木相拥而泣,都在怀念那个已经离他们远去很久的人。

    至于现在这个古丁,就很好解释了。就是古木的女儿,在江陵生,也在江陵长,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名字的话,是在继任家住之后为女儿改的名字,以纪念自己的姐姐。

    看来古木也没少受到大师伯的溺爱。

    我是一个小辈,不太适合插嘴。现在可顾不得了,直接跟古木说要提亲。

    古木满心欢喜的答应了,对着师父就改成了“亲家”这样的称呼。我告诉他,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提亲的,而是为了我师父。师父的脸色很尴尬,古木也是,只有我腆着脸,还有些得意。

    古木只好推脱,说是这种事情要回去问过孩子的意思才能决定。估计是怕我们暴起伤人什么的,直接退走,没有留下一个气口,可以让我讨价还价。

    师父老脸上挂不住了:“你这孩子,为师一把年纪了,你还敢拿我取乐?”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我怎么都不觉得师父有一点不开心的样子。只是确实是年岁差的有点大了,要是外人知道了,这话可好说不好听。

    本来以为这事儿古家会一拖再拖,一直到拖不下去,说不定会以为我们起了歹意,要跟我们鱼死网破。

    实际上第二天一早就把古丁送过来了,身着凤冠霞披,就是新娘的打扮。

    不是古家害怕,我也记得我们没有任何胁迫的话,是古丁自己愿意的。没有什么感情,古丁不怕,觉得之后再培养就好了,只要是能原谅她的冒失,什么都好商量。

    古丁强打起精神,装作快乐的样子,却频频回首,看向家的方向。

    师父怎么说也是一代高人,怎么会犯下如此错事。连忙让轿夫调转方向离开,让他们打道回府。轿夫愣在原地,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我打发这些人回去,让他们在家等我,他们这才勉强愿意离开。可是我看见了古丁的嗔怒模样,既是对我,也是对我师父。

    我和师父面面相觑,没有想到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兵器放在被褥内,师徒二人空着手就去了古家。

    古家早已人去楼空,只有古木和古丁两个人跪坐在庭院里,好像在等候发落。师父不好说些什么,说什么都像是威胁。我把师父扶到亭子里坐下,再去邀请古木和古丁过来一起坐下。

    古木唯唯诺诺,古丁战战兢兢,两个人都不像是能交流的样子。

    师父只好下拜,对着这两个人。我闪身到一边,这个便宜是占不得的。父女俩的样子大相径庭,古木也对着下拜,古丁无动于衷。古木招呼古丁也一起下拜,师父拦住了。

    “古兄,在下是古丁的师弟,今日来,是来谢罪的,不是来问罪的。”

    一旁的古丁当然不会以为是说她,是说她的姑姑。

    师父把前尘往事再一次和盘托出,全不顾对自己来说,又是一次荼毒。一些让人心碎的事情只是一笔带过,着重讲的,都是之前和睦的时候。

    古木只知道师父与他的姐姐有旧,却不知道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古木一时间不知应作什么表示,只是呆立当场。反倒是古丁泪眼婆娑,被师父所说的旧事所感动。

    我也清楚了那时,师父和大师伯的交谊不是那么纯粹,还带着男女之情。脑中想到的炽焰吞天,杀机四伏中,这二人最后见的那一面,都是什么样的不舍之情。想起了我的姒莜,侧目,也是潸然泪下。

    我们都经过了考验,也都没经过考验。

    这愈发激发了我的念头,这个师娘,得帮师父带回去。

    师父没有多做停留,说完了这些话之后,没有留恋些什么的样子,唤着我离开这个曾经无数次心驰神往的地方。我准备好的一些言辞也没有用武之地,这次只好作罢。

    收拾行囊,离开就是了。

    既是思念之处,又是伤心之地,师父待不住了,我也不忍心就这样看着早已作古的过往,在我脑中组成一个并不现实,却又真切的场景。

    叫古丁的,我就知道两个,这两个人很不一样。有一点是一样的,她们都是极其感性的人,是一种为了“值得”,就可以做任何事的人。

    古丁就在不远处跟着我们,就像之前我们尾随着她一样。

    我发现了,师父没有。师父满脑子都是大师伯,回去的路上心绪烦乱,就好像是刚下山的我一样。我了解这是种什么样的感受,也只是陪着师父,一路上慢慢前行,希望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可以让师父分分心,暂时先不要想那些悔恨的事情。

    到家了,屋里坐着的是古木。

    古木金刀大马的坐在师父的位置上。看我们一回来,不顾我们一路舟车劳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说我们拐走了他的女儿。师父自然是全然不知,我也姑且算是无辜。我让古木现在出门,去把古丁带回来。

    古木不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听话出门去了。师父看我的眼神不是很友好,罚我跪在门外。

    古木提溜着古丁进来,又叫她出去,跪在我的身边,又去责难师父,把古丁带出来的事。这人也是真有意思,知道师父和大师伯的事情之后,不仅完全不怕了,现在还颐指气使,颇有家主风范。

    我跪在门外也没闲着:“师娘,你怎么也来了。”

    “什么师娘,乱叫什么呐!”

    “别生气,别生气,那什么……我师父是永乐七年生人,时年四十岁整,生辰八字是……”

    “住口,住口,你在说什么呐,哎呀!”

    “哎呀,我师父年纪是大了一点,不过身体很健康,这个你放心,活到一百岁没问题!”

    “唉……我……宣德四年,时年二十……”

    差了一半啊,这可如何是好……

    “那个,师娘啊,你说,你爹他会不会答应?”

    古丁算是默认了:“要是答应,我会偷跑出来吗?”

    “这……嗯……要不咱们把你爹打晕捆起来,拜完堂,你爹不认也不行了。”

    “那你师父能答应吗?”

    “肯定不会,但是肯定愿意,不过肯定得苦了你了。”

    “什么意思?”

    “肯定不答应是因为你毕竟不是她。肯定愿意是因为,你就像是她。苦了你是因为,你还是不是她。”

    “可我本来就不是她啊。”

    “嗯……师娘说的对……毕竟不是啊……”

    每个人都是自己,不可能代替任何人,也不会被任何人代替。更有甚者,那个人远行归来,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她也从来没有试图代替大师伯,而是用自己的方式,作为师父的妻子。

    “师娘,你说,要不,我先认你作干娘?”

    “你这小子,明明跟我年纪差不多!这么干,是我占你便宜还是你占我便宜啊。”

    “师娘息怒,干娘嘛,自然也可以留在这儿,师父肯定会答应的。而且时间一长,师父说不定就会干脆利落的同意的。”

    “现在先这样,如果有更好的主意,随时告诉我。”

    我俩本来是并排跪着的。

    我转向古丁的方向,让她起身,趁着谁都没注意,不可能阻止的时候磕了三个头。

    “干娘在上,受儿子一拜!”

    古木这才看见:“你们这是干什么!要造反吗!”

    说完出来,拎着古丁的耳朵就是一阵臭骂。师父憋着笑,知道是我使坏。好在我们师徒本来就不是很注重寻常刻板的礼法,只要不是让我们自己违反仁义的事情,对我们来说都可以商量。

    师父笑了就好,那起码说明他是愿意的。

    古木连剑鞘一起解下来,重重扔到地上,说了一句恩断义绝就拂袖而去。

    古丁追出去拦着古木,古木自然是不理不睬的,甩开古丁,把古丁推倒在地。

    趁着这个时候,我拿起这把剑好好端详起来。抽出这把剑,寒光熠熠,叫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再看剑身铭文,刻着两个瘦金体的字——泣雪。原来这把剑叫泣雪剑啊,到也是一个好名字。剑回归剑鞘,颠颠份量,跟椎心剑的材质应该是一样的。

    不对!

    椎心剑?泣雪剑?锥心泣血?这两把剑是一对?

    看来古木也是一个嘴硬的人,明明都已经答应了这件事,非要装做一个恶人的样子,让人埋怨他。既然如此,我在征求师父眼神同意之后,去外面把师娘扶了回来,让她坐在师父身边。

    向师父借了椎心剑,给她讲解这两把剑和古木的古板。

    住了几天了,她和师父每天都见面。除了吃饭的时候,师父一直都避着她。这个老头子师父,比古木可嘴硬多了,明明很想,但是就是躲着。我比师父还心急,又不能作什么事情,就担心适得其反。

    先这样吧。

    敖迟这几日除了练功很少过来,我让他多带任罡鹤啊、刘康专啊、游成啊什么的过来坐坐。这样一来,师父也不好拒绝什么酒局或者是传道授艺,这些可都有正当理由。

    “师父,我现在天天扎马步,什么时候才能像大师兄一样练剑啊,我是不是得有一把趁手的兵器啊。”

    敖迟总是问这种不切实际的问题。正所谓长不练拳少不炼丹,本来拳脚什么的就得是从小练起的。古丁在边上磕着瓜子,嘲笑敖迟被我和师父轮番“殴打”的丑态。也怪不得我,是他自己作的。

    相比敖迟,任罡鹤的态度是好多了,一直是不苟言笑,师父也就愿意多提点几句。

    该说不说,师父对我才是最好的。

    他们俩学的都是陆府剑门传下来的功夫,打打根基,这样是最好的了。只有我现在修习《肆行秘籍》,算是有了些特权。

    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让“干娘”跟我们一起练功。练功确实是练功,我教师娘《肆行秘籍》,她本来就不会,我也是瞎指点,一连几天,毫无寸进。这就是为了逼师父亲自教嘛,我也没有办法,好的方法应该有,可我会的只有这种下作的方法。

    师父果真看不下去了,把古丁带到一边:“这套功夫太过刚猛,不适合你,我传你另一套,来,看招。”

    师父果然是人老成精,其实也不老,才四十岁,这么说不太好。

    师父与古丁试招,一招一式都都留了七分得而力,只用三分力攻击。这是用来引导古丁闪避,来学习步法。嘿!我又觉得我没有特权了,师父教我的时候都是直来直去的,一天下来,我没少挨打。他们俩的传功跟玩儿似的,巧借名目说是练功,其实就是眉目传情去了。

    也好,这也是我原本的计划。只要师父能好起来,不那么消沉,怎么都行。正好古丁也对师父有意,我也乐见其成。

    招收门人弟子的告示贴出去也有个把月了,今天才来第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