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若能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去思索嫦玲珑所谓的“他”究竟何人，只是他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感悟之中，再也听不到外界的半点声息。
又看了林凡一会后，嫦玲珑轻轻招手，青狐便跳到了她的怀中。
她抚摸着青狐的毛皮，语气说不出的温柔，道：“我们该走了，还有人在等我呢。”
语罢，嫦玲珑便抱着青狐向山下走去，一路上还低声轻吟起山狐之歌。
在她的歌声围绕之下，原本寂寥的狐山似乎有多了几分生机，就好像昔年住在山上的狐狸并未离去。可当嫦玲珑的歌声越走越远，狐山上还是回复了寂静，只剩下了碎石枯枝。
再看嫦玲珑，已经借着星月之光远去，可她前往的方向却非自己的师门，反倒是朝向了林凡的出发之地。
当嫦玲珑毫无牵挂的离开之时，林凡却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狐山带给自己的震撼当中。
随着他的剑势加强，生机绝灭的霜降剑意也逐渐被激发出来，而正在这个时候，死寂的狐山与霜降剑意形成共鸣。
这一刻，林凡的意识也为狐山所摄，看到了狐山所经历的过去。
更准确的说，是狐山在临死之前的那段过去。
变成了一座巍峨大山的林凡，所感受到第一件事情，便是恐惧。
不论林凡曾经经历过何等凶险的战局，甚至他曾经两世为人，而论起对生命的期许，他还是远远比不上这座已经生存了千万年的大山。
唯有长寿如此，方知长生之贵。
面对天地法则的压迫，面对死亡的迫近，狐山用尽了一切办法去为自己争夺生存的机会。
可最终的结果，依旧是失败，而失败的代价，便是比预期早到了无数的死亡。
狐山爆亡之前，山上的生灵皆感受到了这一点，百兽哀鸣，林木垂枝。就连这些灵智未开的野兽，都在试图向天地求情，换取狐山的一线生机。
但生死相易，乃天地间第一大恐怖，却不会因这些微末生灵的乞求而扭转。
狐山的死亡无声无息，从外表看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可林凡却知道，不过是一个瞬间，这座山的生机便消失了。
就如同陶涤尘被沉渊剑所断的左臂一样，狐山的生机也为天地所断，刹那间便消失无踪，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到了最后，狐山似乎还有些话想和林凡诉说，但这些话中内容，也随着她的生机一同泯灭。
只剩下林凡一人站在原地，背后瑟瑟冷汗。
生死果是第一劫，林凡以身相受狐山之劫，如何不惊恐？
可惊恐之余，他亦有大收获，随着他缓缓抬起手臂，霜降剑意再现。这一回，霜降的剑意却未发散而去，而是被收束在了他身前的一小块区域中。
这片区域之内，生机尽灭，唯存死意，林凡竟然在此处重现了狐山爆亡瞬间的境界！
不过才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林凡就立刻收剑，只因为体内法力消耗甚巨。仅仅过了这么点时间，居然就让他的法力用掉了一半。
“剑境？不对，是半步剑境。”
所谓剑境，便是可以在一定的区域内，以自己的剑意去生生扭转天地意志，就如同像林凡适才，就驱逐了整片区域中的生机。
剑境乃是剑意更深层的变化，却不是依靠法力就能做到，而是需要来自执剑者的领悟。如皇甫阳和徐仁，他们现在修为已经达到灵力境的巅峰，可在剑术的境界上，至多不过与林凡在伯仲之间。
林凡如今使出的霜降一剑，由于自身修为不足，对剑术的领悟也略有欠缺，所以在范围威力上都不足，只能称为半步剑境。可就是这半步剑境，就足够让他战力大进，要是现在对上陶涤尘，林凡就不必再请出沉渊剑。
他有此收获，便想向嫦玲珑道谢，这才发现女子早已离去，此地空余他一人而已。
今夜之事蹊跷太多，林凡也只能按下心事，日后再议。
既然嫦玲珑离去，林凡便可以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便一路上行，登上了右边山峰之顶。
他登顶后，反复确认了几遍，保证自己的确位于狐山最高处后，才拿出了山虚子给自己的那个布袋。
布袋离开乾坤袋之后，突然不断地向外膨胀，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从里面出来一样。
林凡一直都好奇布袋中究竟装着什么，可没想到里面的东西居然有生命，先被吓了一跳，随后才缓缓解开了束住布袋的绳索。
林凡本以为会见到一只小动物甚至是一只小精灵从布袋中出现，可当他真的打开袋口后，却只看到无数光尘飘出。
这些尘埃上都散发出晶莹的光芒，不但照亮了站在他们面前的林凡，也照亮了脚下偌大的狐山。
此时明明没有风，可光尘却像是长出翅膀了一样，在狐山的上空飞舞盘旋，覆盖的面积也越来越大。
直到当光尘足够覆盖整座狐山后，它们才停止了飞舞，慢慢向下飘落。
林凡屏住了呼吸，仔细地看着光尘落下，生怕自己错了任何一点细节。
可当第一粒光尘触碰到狐山的时候，林凡却有一些失望——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好像一滴水落在干涸的地面上被吸收一样，这粒光尘也瞬间被狐山吸收了进去，却没有任何异像发生。
当所有的光尘都被狐山吸纳之后，此处又归于一片寂静和昏暗。
林凡不禁茫然起来，难道山虚子特意差遣自己至此，难道只是让自己为死去的狐山放个烟花么？
片刻之后，他便知道自己想简单了山虚子的布置。只见原本平平无奇的狐山，突然放出了与光尘一样的光芒，整座山瞬间璀璨夺目。
而在这阵光芒之中，林凡听到了一个直接穿入心灵的声音，只说了两个字。
谢谢。
第一个谢字乃是一个年迈妇人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奄奄一息，随时都会故去；第二个谢字则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奶声奶气，听着无比可爱。
听到这声谢谢，林凡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只因为他感受到了这声音当中的感动与生命力。
待这声谢谢过后，狐山便收敛了放出的光芒，又变回了碎石枯枝的模样。
可样子虽同，林凡却能看出，狐山的内里已经全然不同。片刻之前，这里还是一座死去的大山，可如今在这些枯枝下面，是一座生机勃勃，蕴含了无限可能的新生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