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玄幻小说 > 何处是安生 >第二百零一十章 虚中有实
    安生面色煞白,咬牙不哼出声来,微颤着点头:“疼。”

    虎尸微皱浓眉,喃喃道:“怪了。”卷起他的袖管,见肘关节处既未浮肿,也无瘀红,蹙眉低道:“你且动一动试试。安生见手肘并无异状。也觉奇怪,欲活动左臂却又疼痛不已,分明是骨节脱臼的模样。”

    正自惊疑,脑海中忽掠过一把磨砂也似的怪异童声:“带他过来。”

    正是虚境中不断侵入神识、提点自己的声音。

    安生回过神来,恍然大悟,“原来是大师父救我。”

    神识也者,本是玄奥难言,自知世上有传舍大法、魂兮龙游以来,安生已见怪不怪。只觉大师父功力之深。竟能凭空侵入脑识,比之江湖盛传的“传音入密”不知高了几筹。

    虎尸尖耳一动,显然也收到指示,随手将他放落,咧嘴道:“走罢,你大师父要见你。”

    两人一前一后,又来到了后进的枣花小院中。西厢玉尸的闺房窗纸上片幽蓝,并未点光,似还没起身。

    虎尸领着他推门而人,龙尸房中仅一盏豆焰,被晨风吹得明明灭灭,倍显森幽。床铺一角仍是光照不透,视线无论如何望之不进,一凝目便觉头疼,顱内如有万针攒刺。教人不由自主将目光移开。

    安生心中雪亮:“非是灯光不及,定是大师父用了什麽宰制心神的法子,教人视而不见,以藏其形。”

    却听龙尸道:“坐。老二,你先出去。”末二句却是对虎尸说的。

    虎形的魁伟男子耸了耸肩,却未移步,呲牙笑道:“老大,不是我信他不过,这小子盲拳打得不坏。比醒时厉害,方才我险险招架不住,吃了闷亏。”

    龙尸哼的一声,淡淡还口:“你是怕他暴起伤人,还是我一不小心,失手杀了他?”

    虎尸闻言一怔,点头道:“也是。我出去啦,自己留神。”

    龙尸道:“给我护法,谁都不许进。老三和女徒也一样。”

    “知道了。”

    门扉闭起,安生依言坐定,忽听龙尸淡然道:“你可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麽事?”

    安生的思绪略一恢复,便知是“入虚静”与“思见身中”合用时出了什么差错。

    但这并非是他初次合用,在敬事府他日日以此法在蒲静芙的眼皮子底下用功,或于虚境中与唐承运较量拳脚,或与韩秋色琢磨刀术,内外武功大进,如有神助,而外人却看不出端倪。此番失控,兴许与阳顶天有关,其中因由却无从知悉。

    他摇了摇顽:“我……我像做了个梦,在梦里被敌人折了臂膀,醒来只觉疼痛不堪。却不见有什麽伤痕。”

    龙尸淡淡一笑。苍老的童聋虽然剌耳,语气却十分悠然:“有人被砍断臂膀之后,即使创口癒合,肢断处甚至已生出新皮包覆。依旧时时感觉疼痛,一如断臂之初,称为“幻肢痛”,受创的非是实体,而是虚无飘渺的神识。因此永远无法痊癒,一生将被可怕的断臂痛楚折磨。至死方休。”

    龙尸怡然道:“你身兼的两门奇术。一者助你遁入虚空,观视内外,一一历遍所记所闻,如临现场;道者毕生所求,不外如是。另一个则是武者梦寐以求的“思见身中”,凭冥想便能锻炼内外武功,不受时空限制,进境如飞,更胜常人。”

    “但你莫忘了,无论道者武者,都不是凭空掌握,或道心通悟,得观至真,或由武入道,天人合一。你的奇遇赋予你这两门稀世奇能,却跳过了相应的心性修持。在我看来,是祸非福,须得更谨慎应对,方能转危为安。”

    安生闻言一凛,若有所得,垂臂起身揖道:“多谢大师父提点!”

    龙尸道:“坐下罢。虚境中受的伤。须在虚境之中方能有治。我的“龙吟凝绝”若用於寻常人身上,必先夺其神而役其驱。此举与杀人无异,用以杀人亦无不可。但你似练有一路玄门正宗的高明内功,已至“凝神入虚”之境,受得我这一路大法,这个忙我还帮得上。”

    “我……该怎么做?”

    “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龙尸笑道:“梦醒之时,你的臂膀便能好啦。”

    ……

    安生出了房门,屋外已无虎尸的踪影。但见晨曦洒落簷瓦,灿烂如金,沁凉的微飕穿花绕树,说不出的清爽宜人。他一边活动臂膀,穿过洞门回廊回到厢房,唯恐惊扰了屋里那朵春睡海棠,正要轻轻推门,忽听门後“哼”的一声。传来一把清冷娇喉:“进屋也不先敲门,老爷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开口的正是馨儿。

    安生忍不住微笑,顿住身子,乖乖叩了几下,低声道:“娘子,为夫来啦。”

    “不许进!”鱼诗兰一声娇叱,几能想见她柳眉倒竖、凶霸霸的狠媚模样:“一大清早的便不见人,你跑到那儿去啦?”

    安生被骂得不无冤枉。他可是将她哄睡之后才出的门,谁知她睡醒便忘了,全不当有过这麽回事,低声道:“我……我就在院里打了趟拳,练练内功,也没去哪儿。馨儿,你让我进去罢。”

    门里安静了一会儿,安生就当她是默许了,推门而入,却见桌上摆了几色小菜,一盅白粥。

    那粥熬得细润亮滑,米粒颗颗晶莹分明,又无不通透,脂甜梗香,却是与肉末一起煮的。粥盅之上犹有热气,小菜却已放凉,鱼诗兰换过一身袒领小袖的束腰裙,锦兜裹着她雪酥酥的丰腴胸脯,当真是比新鲜的脂酪更加嫩滑喷香,令人垂涎。

    她凭桌斜倚。浸了香草的红纱裙下翘起一只饱满如肉菱的凤头丝履,若非寒着一张娇靥,直是一幅最美丽的新妇图画。

    安生心想:“她专程替我煮了早膳,我却生生捱到菜凉了才回来。也难怪她不高兴。”微笑道:“你看看,都是我不好,差点错过了这一桌的好菜。”

    挨着馨儿坐下。她却挪过身子坐上另一只姑墩,冷冷道:“谁说是给你吃的?我摆桌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