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玄幻小说 > 何处是安生 >第二百九十二章震慑,对峙
    铁骑队众被喊回了神,散成一列。忽听一声虎吼:“且慢!”

    吼声震地而来,宛若土龙翻身,头一个“且”字尚在半里外,“慢”字脱口而出时,轰响已自脚下呼啸而过!震得众人气血一晃,几乎滚下马鞍;骏马前脚跪地,片刻才摇头晃脑挣起。

    来人冲进流民堆里,所经处人群四散瘫倒,宛若刈草,软绵绵倒地的人连声音都没发出一点,也不见流血折臂之类,就只是倒地微微抽搐,再也动弹不得。

    吴军正闷着头挥拳蹬腿,脑袋缩在肩臂之间,已不知全身上下受了多少伤,连疼痛也都麻木,只凭着不屈的意志苦苦支撑,蓦地周身压力一空,眼前忽亮,见身畔流民倒了一地,一人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没事,辛苦你啦。”

    吴军摇了摇脑袋回过神,失声叫道:“安大人!”

    来的正是安生。

    他快鞭驱马一路狂奔,跑得马儿口吐白沫折腿扑倒,索性施展轻功继续赶路,总算在紧要关头赶到孤儿岭。为防铁骑队冲锋杀人,使情况更加不可收拾,他提运十成功力一吼,吼得人马俱酥,及时阻止了一场血劫。

    流民人数众多,点穴什么的根本来不及,安生灵机一动,直接运起乾元神功,抓到人就是一震;涌上来的人多了,照面运劲一吼,这些央土百姓身无武功,哪里挡得住乾元功之威,个个被震得头晕眼花,仆地抽搐。

    安生解了吴军之围,一拍他肩膊,内劲透体而过。

    “怎么?有没受伤?”

    吴军精神大振,提劲运转一周,通体舒泰,不觉心惊:“好……好厉害的修为!世上真有这样的功夫?”

    望着安生的神情不由多了几分敬意,低道:“没事。误了大人的差使,请大人降责。”

    安生随手撂倒几人,摇头道:“如非是你,死伤更惨。你做得够好啦。”

    回头一望:“快去收拾下队伍,莫让他们对百姓出手。”

    吴军对安生的武功甚是服气,点头:“大人请小心。村中有人挟持长老,煽动流民,才成这般局面。”

    安生笑道:“我理会得。”

    言谈间双足不动,手臂却无片刻停歇,竟无人能欺入一臂之内,仿佛变戏法似的,但凡被那双手掌碰着,没有人不倒地的。

    人对未知之物最为恐惧。前进之势一旦受阻,疯狂的流民忽然清醒,开始害怕起这少年的怪异能力来,悄悄放慢了脚步,甚至往两旁散开,免得被推挤到了少年身前。

    安生自己也觉奇异。

    浑厚的内家真气固然好用,各门各派的武技里却决计没有这般用法。原因无它,盖因普天之下,没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内力。时时刻刻于手掌中布满内家真力,以触碰的方式震倒对手,简直就跟焚琴煮水、杀鹤取食没两样;瑶琴固能劈作柴烧,羽鹤也可以权充鸡鸭宰食,但以琴鹤之昂贵珍稀,既不能长久,又何须如此浪费?

    而他之所以这样做,正因此刻在他体内,内力仿佛怎么用也用不完。自安生修习乾元神功以来,从没发生过如此怪异的情况。

    由蒹葭村回来之后,浑身上下仿佛将满溢出来的充沛精力并存的,还有异常嗜睡的怪现象。安生从小到大都不爱睡觉,除了幼时有头痛痼疾、睡醒后特别难当之外,体力极强的安生并不需要过多的睡眠。但这两天他就像着了睡魔似的,一坐下来便打睦睡,每睡必是深眠,睡得又长又深,宛若野兽过冬。

    他在出城之前已睡了个够,浑身精力撑鼓欲裂,身体深处隐约祟动,似有什么要破壳而出;等他意识到时,跨下健马已被催得口吐白沫,不支倒地。

    安生索性弃马,施展轻功狂奔,犹如平地飞行,欲稍解浑欲鼓裂的内息压力,谁知越跑气血越是畅旺,到后来视界里一片血红,耳膜中震响,仿佛可以听见体内血液急窜的擦刮声响。那一声虎吼,固然为解铁骑队开杀的危机,另一方面亦是内息撑满膨胀,只差一步便要爆体而出所致。

    他在蜂拥而来的流民身上毫不吝惜地消耗着真力。

    拿捏分寸不致伤人,不断运使绝无停顿,张开耳目奋力及远……这些加速消耗的细致讲究,此刻反而成为安生抒解庞大压力的珍贵法门。他不断搜寻着、尝试着各式各样的内息使用之法,极尽所能地、奢侈地浪费着内力,想赶在凭空涌出的力量将身体炸裂前把它们用完。

    他隔空发力,遥遥推倒几名攀爬土垒的流民,身子忽地垂直拔起,凌空中疾转几圈,毫无规则、完全无法预测的轨迹如蓬飘萍转,就这么落在防御工事之内,提起一人随手扔出,那人偌大的身躯连同一身铜盔铁甲飞了十余丈远,如纸片般轻飘飘落在铁骑队的封锁线后,屁股后背连半块瘀青也无,正是什长李康。

    众人不分敌我,俱都看傻了,只有几名还在攀爬土垒的流民因离得最近,反倒不知所以,继续攀爬工事,忽地砰砰摔得一地,却是安生借物传劲,隔着土垒将他们悉数震落。

    他一一将押粮队的弟兄掷出,提气大叫:“阿栾!”

    隐于暗处的罗网飞掠而出,两两一组,敏捷利落地将人抬回封锁线内。最末一名押粮队的生还者不幸伤了双腿,安生单手将他扛上肩头,大步而出,头也不回地走向铁骑队;沿途挡了路的通通一沾即飞,也不管是否有意拦阻,抑或只是来不及逃走。

    他将伤者交到赵伏虎手里,见那小兵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还是个孩子,痛得唇面皆白,伸手抚了抚他的面颊,低声道:“没事,我带你回家。”

    掌中丰沛的内力不受控制,透体而入,少年眼皮一颤,还未睁眼,泪水已然迸出,淌下染满血污的面颊,哽咽道:“大……大人!我……”

    不能成声,只是流泪。

    “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安生缓缓起身,目光一扫,十几丈外的流民如遭雷殛,心里想着要退,脚上却不能动。横亘在两道阵线之间,超过两百名以上的流民倒地呻吟不起,他们是这两三千人中最强壮也最好事的一群,却在转瞬间被这名少年放倒,没人能让他的脚步稍稍停歇。

    在他们的眼中,这人是宛若鬼神般的存在。

    岭上村篱之后,那神器门弟子肝胆俱寒。自他习武以来,作梦也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武功,传说中的“凌云榜”众高手,怕也不过是这样了……这人年纪轻轻的,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定了定神,心知“民气可用”乃是最后一记杀手锏,身畔的李翁正叨叨絮絮念着:“……公子,老朽一早便说啦,我等是良善平民,岂能与官斗?闹到这般田地,却要怎生是好……”

    语声戛然顿止,再也说不出话来。

    儒生公子臂上用劲,挟着老人,扬声道:“你等是保家卫国的军人,岂能动手杀百姓?今日几百人都杀了,明儿这孤儿岭上,还有活口么?”

    流民们我看看你、你看看我,心想明明是官军先动手,怎能怪百姓?不由得收起动摇,少数畏事想躲的,无不受同侪斥喝,几千人重新驻足回头,大有与官军一决生死的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