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玄幻小说 > 何处是安生 >第二百七十二章 凤阁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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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栖凤馆顶层是皇后娘娘起居处,民间传说皇后生性好静,日常所用不尚铺张,果然熄灯后偌大的楼层里空荡荡的,并无六局女官充斥、十二监内侍蜂拥的场面,即使安生运起乾元真气凝神细辨,四周仍是悄静一片,仿佛只剩下廊间高挂的一盏盏红灯笼。

    这样的冷清实是出乎意料的不寻常。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浮现陷阱二字,把宫女内侍全都撤了去,休说夜里皇后有什么需要,须召人前来服侍,便为维护辜后娘娘周全,也不该这般大唱空城计才是。

    这楼层四面设有观景用的露台房间,而皇后的寝居却是在正中央,须经重重回廊曲折盘绕,方可抵达,自也是为皇后娘娘的安全着想。安生通行无阻,一路潜至凤阁前,益发觉得不对劲,急寻花姊姊的热切之心逐渐冷静下来,正想戳破窗纸窥看,屋内忽传出细碎的脚步声,眨眼便来到门前。

    不好!

    咿的一声朱漆门扉推开,一名小宫女探头出来,左看右看,见廊间空无一人,回头道:“主子,廊上没人。要不我出去看看?”

    声音冷冰冰的,虽然清脆甜润的少女喉音十分动听,自她嘴里说将出来,却有股说不出的烈性刚硬,一点儿也不像随侍贵妇的丫鬟侍女。

    安生抢在她推门之前,及时跃上了梁柱,连横梁间的泥灰都没踩落半点,比雁儿落地还要轻巧。听得那宫女口吻有异,微微俯低,只见她上身一袭团领窄袖短衫襦,下半身则是珠络缝金带红裙,裙边开衩,正是宫中侍女流行的旋裙形制;裙内还着一条宽松的薄罗纱裤,方便洒扫干活,式样也十分俏丽活泼,衫裙之外,则罩了件宫里时兴的比甲。

    从安生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鼻尖睫毛,少女肤色白皙,鼻梁高挺,两排睫毛甚是弯翘,想来相貌也是极美的。正想看清楚些,谁知身上锦袍袍面细滑,身子微向前俯,膝上栏袍随之滑落;安生猿臂一捞,堪堪捏住,袍角带风却扫落一小片尘。

    所幸少女正回头说话,尘灰自脸侧飘散,并未沾上浓睫鼻尖。

    安生暗自庆幸,却听屋里一人不耐道:“去啊,能看出点新花样更好。来了忒多天,连鬼影儿都没见一个,成天听鸡猫子鬼叫。晦气!”

    声音无比动听,亦是少女。他不禁皱眉:“怎么凤阁之中,这么多没规矩的丫头?”

    那开门的小宫女冷冷应了一声,弯腰提起一样靠在门内的物事,系于背上,竟是一柄连鞘长剑。

    “那婢子去了。”

    没等门里那人开口,随手阖上朱漆门扉,静立片刻,左看看右瞧瞧,转身向走廊右侧行去。

    少女人如其声,无论背影或举止,都带着一抹刚冷利落,步伐轻巧平稳,武功根基居然相当不错。

    安生本以为此姝是安排在皇后左右的贴身护卫,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喊主子的那人,声音或口吻都和印象里的皇后对不上,凤阁之内,哪还能有其他主子?

    皇后这厢,肯定出事了,那斜背长剑的少女十分机警,一转过回廊立即停步,背靠镂窗墙板,心跳和呼吸一瞬间变得急促有力,可以显见那起伏的胸脯,显是凝神戒备,蓄势待发。

    只可惜在乾元神功之前,她的一举一动均逃不出先天真气的感应。安生悄悄缩身于藻棁之后,暗自收敛气息,与幽影融为一体。少女等了半天不见有什么动静,探出头来,一双妙目于房门前的横梁之间来往巡梭,却是毫无异状,喃喃道:“难道……是我听错了?奇怪!”

    犹疑片刻,松开剑柄,这才离开回廊转角。

    这一下无声易位,安生终于看清楚她的容貌:瓜子脸、尖下巴,柳眉弯细,杏眸微勾,约莫十六、七的年纪,果然十分貌美。更难得的是她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刚烈之气,仿佛长剑脱鞘、锋镝自寒,这样的气质连在男子身上都不多见,与容貌之美呈现出极大的反差,令人印象深刻。

    安生更加确定她绝非出自皇家,如此锋芒伤人伤己,不可能被允许留在皇后娘娘身边。

    他听屋内那人的呼吸、步伐又隔了一重,似是走入屏风后,抓紧时机推窗而入,果然纱屏后方映出一抹纤细的身影,手上除了明明灭灭的灯焰,更无其他武器。

    安生牢牢把握住先发制人的原则,一闪身绕到了屏风后,正要出手将那人点倒,突然一愣。

    瓜子脸、尖下巴,柳眉杏眸……怎么可能又是她?她明明已经走出去,本该背着长剑走到回廊另一端的少女,竟提着纱笼瓷灯出现在屏风里,陡地见到一名陌生男子闯进,吓得花容失色,几欲晕厥。岂料安生的错愕还在少女之上,她总算抢先回神,将手里的瓷灯往他脸上一扔,提起裙腰回头就跑!

    安生接住纱笼随手搁置,见这屏后乃一处独立的小小空间,居中还有座双折楼梯,扶手之上雕花如屏,顿时醒悟:“原来上面还有阁楼!”

    料想皇后若被人胁持,定然藏在阁楼上,难怪这几日里皇后娘娘谁也不见,暗忖:“料不到此女胆大包天,居然敢在栖凤馆内劫持皇后!是了,我明明听她转过回廊,却又能立时现身于房内,定是有什么机关秘道……不好!莫走脱了此姝!”

    贼人若能由秘道折回凤阁,定能带皇后潜逃出馆。再不敢耽搁,柔身绕过雕花扶手,迳抓少女后颈,沉声喝道:“大胆女贼,还不束手就擒!”

    谁知一抓落空,原来少女自踩了裙脚,“哎呀”一声扑倒在梯板上,顾不得碰疼膝肘,手脚并用往上爬。

    安生抬头欲捉,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只外廓如鸭梨的小巧圆臀,犹豫一下,连足踝也不及抓了,“嚓”撕下大片裙幅,还带小半截纱裤。

    少女吓得踢掉绣鞋,裸着一双小脚爬上阶顶,胡乱摸索,“铿”的一声激越清响,竟擎出一柄秋泓般的锋锐长剑,咬牙回头,迳挑安生手腕!

    “来得好!”

    安生不是没有空手对白刃的经验,施展鬼手路数,欲伺机夺下少女手中长剑。

    谁知少女唰唰唰三剑,接连批开他的前襟、衣袖,挑去外披的长褙子系结,距咽喉、腕脉及心口等要害不过毫厘,逼得安生不住倒退,那一抹流萤似的锋亮剑尖依旧追着人走,不依不饶,无休无止;说是附骨之蛆,更像相思杀人,柔肠百转,似无尽处。

    安生仗着乾元功的先天灵觉,每每与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要害,连缓出手来一弹剑刃的余裕也无,只能一迳闪躲;剑尖绕着他的头脸身躯盘旋点刺,削得衣裂如雪飘,在阁楼透下的晕黄光里飞舞。

    少女于招式上的发挥不能说是淋漓尽致,饶以安生不擅剑法,亦觉相思之意溢于言表,剑上所现不过十之一二。然而她一旦持剑,却专注得怕人,攻不急取、忘却惊怖,像一圈圈往他身上缠花绳,再加上屏后空间极狭,对这路剑法大大有利,安生一路退下阶梯,竟再也没能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