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玄幻小说 > 何处是安生 >第二百一十二章 小家碧玉,大家闺秀
    鱼诗兰晕红双烦,掩口轻:“我家老爷好威风啊,这些官老爷们的眼里直要射出饥火来,若不是碍于将军大人,怕不一拥而上,将我家老爷撕成碎片吞了。”

    安生苦苦忍笑,咬牙低道:“这感觉我理会得。我瞧馨儿时,也是一般想头。”

    两人正自调笑,忽见一人排开余子大步而来,生得丰神俊朗,手握摺扇,金冠翅摇,正是“九霄奔雷”罗成。

    安生自入驿馆以来,始终未见阳顶天的踪影,忽见罗成现身,不觉凛起,拱手道:“庄主安好。”

    罗成乃苏州九霄别业之主,喊他一声庄主本无不妥,但安生目如鹰隼,显有旁指。罗成何等样人,一听便知他以五绝庄之事相胁,揩扇交握,叠掌半揖,笑道:“安大人毋须客气。安夫人也安好。”

    将“夫人”二字咬得特别清晰。以鱼诗兰的外道出身,若与将军夫人走到一处,姑苏城定不轻饶;冒冒然互揭底细,谁也得不了便宜。

    “令师身子好些了麽?”安生抱拳还礼,眸光仍旧精灼如炽,沉声道:“身染奇症,合该觅一处清静庄园静养,莫待病入膏肓时才後悔莫及。”

    罗成笑道:“可惜家师身负重任,难有片刻闲适,多劳大人挂心。倒是夫人千金之躯,委由安大人照拂,可千万别出什麽差错才好。在下诸务总身,人手又十分吃紧,要不该派一队精甲武士随後保护,以策万全。”

    鱼诗兰掩口笑道:“哎,这哪里还是游玩?合着游街哩!庄主忒爱说笑。”杏眼微乜,眸光越过了罗成宽阔的肩头,满是不怀好意。

    罗成的鼻端嗅得一股温香习习,剑眉微蹙,不慌不忙回头一揖:“罗成参见夫人。”

    原来沈碧君换好外出的衣裳,偕婆子容嬷、小婢香兰,由屋外回廊绕了过来,恰好听得罗成之言,本来喜孜孜的俏丽容顔一板,蹙眉道:“今日我没想走远,用不着劳师动众。”口气甚是冷淡。

    罗成察言观色,不欲越描越黑,长揖到地:“恭送夫人。”又笑望安生,抱拳施礼:“有劳安大人。”

    安生垂目额首,眸光湛然,虽未接口,气努却沉凝如山,丝毫不让。

    年轻剽悍的九霄别业之主一凛,暗忖:“这厮修为不俗,比想像中棘手。”以揩扇轻轻击掌,目送诸人离去。

    沈碧君与鱼诗兰并肩相挽,状甚亲热,但将军夫人似十分讨厌阳顶天,连他的弟子亦觉不喜,自与罗成照面之後,始终寒着一张绝美的悄脸,直到行出驿馆才稍见和缓;定了定神,转头道:“好啦,难得到了越浦,你们也都回家看看,吃晩饭前回来便是。”

    容嬷与香兰是跟着她从越浦嫁到将军府去的,都是本地人氏。两人面面相屈,又惊又喜,显是夫人临时起意,事前并未与她俩提过。容嬷喜色一现而隐,小声道:“哎呀,这怎麽行呢?还是让老身服侍夫人……”

    “有安夫人在,不妨的。”

    沈碧君摇手打断她的话头,从怀襟里取出一只沉甸甸的织锦小囊,塞入容嬷手里捏着,不许她推搪:“去看看宝贝孙子,添点衣裳玩物。下回再要来,也不知是什麽时候,当心孩子大得快,见了面也不认得。”

    容嬷支吾几声,讷讷收下了,一迳合掌拜谢。

    沈碧君从腕间褪下一只金丝镯子给香兰,二八年华的少女不敢拿,怯生生瞥了容嬷几眼,妇人面上一红,小声嘟囔:“夫人给你就收下呗。”

    安、鱼交换眼色,不觉同抿,才知她塞给容嬷一包碎银非是信手,此间饶有況味。

    打发二人离去,沈碧君松了口气,对鱼诗兰俏皮眨眼,道:“今儿便有劳姊姊陪我啦。”笑容直如春花绽放,说不出的娇艳动人。

    鱼诗兰虽与她相识不久,对这位将军夫人的性子却有几分把握,也不客套,亲热地挽着她的藕臂,眨眼道:“夫人放心,我家相公武艺好得紧,便有刺客也不怕。”

    沈碧君浑似不放在心上,怡然笑道:“我不担这个心。”

    鱼诗兰略感诧异,面色却不露声色,笑道:“敢情好,那我今日便陪夫人到处逛逛,一解夫人的思乡之情,玩它个痛快!”

    沈碧君浓睫瞬颤,淡淡一笑:“我也不算是思乡。”

    片刻忽握住鱼诗兰的手,凝眸正色道:“我不太会说场面话,一直想学也学不来,姊姊莫嫌我无礼,就当我直来直往好了。我一见姊姊便觉投缘,姊姊若不觉麻烦,我们……便以姊妹相称,你说好不?”

    鱼诗兰望着她清澈的双眸,忽觉这话问得令人生怜。以她镇东将军夫人的尊贵身分,开口与人做个朋友,眸底却不存希望,一旦鱼诗兰惶恐曲膝以分尊卑,她便立刻武装起来,以免受伤。

    在此之前,她有过多少次与人真心相交,换来的却都是冷冰冰、硬邦邦的官场应对,官样文章?

    鱼诗兰小手一翻,轻轻握住她柔软的手掌,笑道:“好啊,我一见你也觉投缘,能做姐妹最好。我是已己年生的,属蛇,你呢?”

    沈碧君没料到她应答如此干脆自然,不觉微怔,喃喃道:“我……我是属羊的。”

    鱼诗兰笑道:“这样我便做姐姐啦,妹子。”

    沈碧君这才回过神来,露出欢颜,捏着她的手娇唤:“姐姐。”

    双姝并头喁喁,无比亲热,简直无话不谈。安生隔着一个箭步,不紧不慢的跟着,沈碧君得以放心交谈,殊不知以乾元神功之能不运功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从小便与家里人不亲。”

    沈碧萝低声道。说道这时姣美的俏脸上笼着一层淡淡的寥落。

    “我娘很早便过去啦,我对她没什么印象。自从晓事以来也很少见过我阿爹,我记得她对我说话总是客客气气的,不像大人同小孩说话那样。我们甚至没同桌吃过饭。我打小吃饭都有八人服侍,只我一人能坐,其他人得跪着。”

    她自顾自的轻笑起来,甚觉有趣。

    “我小时候常常忍不住想:我阿爹和阿兄从不与我一起吃饭,莫不是也怕要跪?你瞧,多傻气啊!我以为吃饭这件事儿只有我一个人能坐着其他人不行哩。”

    鱼诗兰也跟着笑起来。“那好,下回服侍我家相公用膳时,也让他跪着试试。”

    沈碧君差点笑翻了腰。

    安生只觉得腹间硬涨,如吞石块,双膝隐隐作痛,只得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一本正经地负手巡街。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沈碧君轻拍着伏鸽似的匀薄酥胸,又笑了一会,抹泪叹道:“姐姐的郎君这么好,怎能如此欺辱?男儿伟丈夫,可万不能伤了志气。”叹了口气,这回却无戏谑之意。

    鱼诗兰与她聊得片刻,才知其兄大她许多,比起客气过头、稍嫌冷淡的父亲,长兄私下还是很疼妹妹的。

    沈家老爷逝世后,其兄沈丘意以十九岁的少龄接掌家业,内守行会、外开疆土,与妹妹间渐不似儿时亲密,仿佛多了层无形隔膜。等到大嫂进门,沈丘意事事都依妻子,其妻庞氏乃行中大佬的掌上明珠,精明干练,小姑的处境自然倍加艰难。

    “嫁出越浦时我一点儿也不怕。只不过时从这个院儿里换过另一个,也没什么不同。”

    沈碧君轻摇螓首,露出寂寞的笑容:“难得回一趟越浦,我也不想回家。同我阿兄嫂嫂也说不上几句,只吃一顿饭就走,还得担心有人跟踪我,不如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