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玄幻小说 > 何处是安生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诡异的师傅
    安生乍见一张娇俏美颜倒在面前,阿萝玉颈一斜、妙目紧闭,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少了平日那森寒冷漠的锐利目光,更衬得颔骨线条利落巧緻,美不胜收。

    不觉多看了几眼,心底暗叹:“你若不逞能,也让她封了穴道,不一会儿便得自由。这下可好,我上哪儿给你找解药?”

    鱼诗兰舍了骡马残尸,双手分提二人衣领,连人带着兵刃,掠进道旁一处茂密的松林中。

    林地里停着一辆双驾马车,辕衡、厢座等都做上了油亮的黑漆,看似十分坚固结实;车轮的中心轴般部分还镶有钢件,四只车轮各有三十二根幅条。极为考究,显是官家之物。

    安生恍然大悟。

    “这才是她自越浦驿馆套来的车。方才那辆只怕是路旁僱的,可怜了那骡车夫。”

    殊不知邮驿的绍车虽也是两匹马拉,却是结构简单的轻便小车。这辆车是阳顶天从大营调来的数乘之一,充分反映姑苏城精细计较、眼底难容颗粒的脾性;这等用料做工,莫说是拉货载人,拿来当战车也使得。

    鱼诗兰取出皮索,将他二人双手缚起,扔猪肉麻袋似的丢进车里,自己却披氅戴笠,跳上车座控韁,擅口中“吁吁”有声,一路往山下而去。

    她握有盖了镇东将军官防大印的文书,放眼江南。那是几无不可出入的地方了。

    安生侧躺在车厢内的织锦软垫上。感觉车轮所经之处,从崎岖盘绕的山道。转成夯实了的平坦官道:不多时马蹄声喀搭脆响。蹄铁每一下都敲在砖石上,车外人声鼎沸,车行渐缓,吹进窗幔的和风里隐有一丝湿暖水气,蓦地省觉:“她又回到了越城浦,这是要进城了。”

    果然把守侧门车马道的官兵,一见文书上殷红如血的九叠篆,那斗大的“镇东将军印”五字简直就像催命符一般,吓得魂飞魄散,慌忙移开拒马、驱散行人,恭恭敬敬让马车通过。安生从没来过号称“江南第一大城”的越城浦,只觉马车行驶在铺设砖石的街道上,十分平稳舒适。兜兜转转半天。花费的时间似乎比前一段的下山入城还长;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厢外的喧闹逐渐消失。剩下清脆的马蹄声,射入小窗的阳光为之一暗,变成了迎风摇曳的叶影,彷彿连空气都沁凉起来。

    鱼诗兰“吁”的一声停住车马,似对一人侃声道:“劳驾,我打无桃无镜处来。鸡鸣前至,想找干麂子的主儿要口烟抽。”

    一把嘶哑老嗓应道:“姑娘要寻的主儿,是一还是俩?”

    鱼诗兰回答:“是仨儿。”

    咿呀一声,但闻枯技曳地沙沙有声,似是开了扇老旧的柴门,马车喀搭而入。

    未几又停了下来。安生心想:“这院子好小。”

    唯恐鱼诗兰突然打开车门,闭目不动,悄悄运起了先天真气。

    瞬息之间,耳力、触感、嗅觉等犹如伸出了无数细小的触手,小於针尖的灵敏感应铺天盖地而出。洒满整个院落。声音、温度、气味……数不清的细小“粒子”反弹折射,在脑海中勾勒出周遭环境的轮廓,竟不下於亲眼所见。

    他甚至能听见鱼诗兰跃下车座时,裙摆拂过草叶的声响,甚至她身上层层裹起的衣物。渐行渐远的鱼诗兰在安生的感知里几乎是赤身裸体:他甚至能穿透她千娇百媚的诱人胴体。直至皮下,听见血液流过管络间的细微声响……

    鱼诗兰却不知自己正被一双无形之眼监视着,快步走过庭中的一株老枣树,叶间透出一粒粒细小花蕾,还未开出小绿黄花。

    厢房前一人推门而出,低低惊呼一声,喉音低哑富磁性,却是一名女子。

    鱼诗兰迎上前去,与她四手交握,差点踏着步子雀跃起来,模样活像六七岁的女娃。

    “数年不见。出落得这般美啦。”

    那女子赞叹着,伸手去掠她额前垂落的浏海。

    “再怎么美,也美不过小师父。”鱼诗兰笑道。

    同样是娇腻的语音,此刻听来却有种说不出的活泼欢快。彷彿变了个人:“上次没见小师父留下的字条,我可难过死了。还好知道你一定舍不得我,才又回头找去,差点见不到三位师父啦。”

    女子低声嗤笑,虽是无心使媚,声音却直教人耳根酥麻、胸间一阵奇痒,竟说不上是极苦还是极乐。

    “鬼灵精!有什么东西是你找不到的?定是别处耽搁了,胡乱搪塞。”

    两人挽臂而入,便似一对姊妹花儿。屋里一人重重一哼,声若铁砂磨锈、虎啸生风,双姝顿时收敛,鱼诗兰道:“二师父安好。兰儿给您请安。”

    安生心想:“她说要寻的主儿是仨,看来还有一位大师父。”

    但无论如何感跑,屋里只有三人的呼吸心跳,感觉不出第四人的存在。

    “说事之前,先表立场。否则那个大会之上。敌我难分。”

    那“二师父”开口如虎咆,峻声道:“我不让你小师父留信儿,她偷着留;我不欢迎你这时来,你终究是来了。既然如此,心里该有了准信。我料你在五禽门不受待见,不如回来,好歹是个娘家。你道如何?”

    口气虽然严厉,内容却颇见关爱:斥责云云,不过作态而已。

    鱼诗兰沉默了片刻,才道:“兰儿始终是姓鱼,二师父莫要逼我。此番前来,是想请求各位师父,指点兰儿一门武功。”

    语调低缓、口气淡漠,彷彿先前的欢快活跃全被一股脑儿地抽干了,又回复成车上那个倚窗蹙眉的小妇人。

    那二师父“哼”的一声,冷笑道:“这儿没有能教外人的武功。出去!”

    连安生都讶异于鱼诗兰的断然,更想不通她怎能在不留情面地拒绝之后,还提出如此过份的要求。那与她感情甚笃的“小师父”甚至难发一言为她缓颊,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怕人的静。

    也不知僵持了多久,房间的角落里忽然响起一把极其怪异的嗓音,幽幽道:“女徒,你想学什么武功?”

    尖亢的语调配上缓慢悠长、断断续续的口吻,犹如一名被老妖怪附身的孩童。

    那人的声音雌雄莫辨,带着诡异的嗡嗡共鸣,彷彿无处不在,尖亢处浑似一根扭曲的螺旋金针。无论如何闪躲。终不免被刺破耳膜,钻入最疼痛敏感的极深处;偏又不是直进直出。而是绞、旋、戳、拉无所不用其极,闻之心魂一夺,倍感痛苦。

    那怪人话语一落,倏又没了声息,屋里只能感应到三人的存在,似乎开口说话的是只木偶一类。

    安生无比骇异,自有先天真气以来,这是从未被生过的事。“除非那人是僵尸,否则……怎么可能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连一丝热血奔腾的极细声息也无,莫非真是非人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