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我……”赵莜熠忍不住道。
“你想问蔺玫吧？她被强制收入红尘异事录中了，但没有事。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张平道。
“……”赵莜熠沉默了会儿，“能不能放她出来……”
“不能。”
赵莜熠愣了愣，没想到被拒绝得如此干脆。
“为什么！”反应过来的少女激动的站起来，喉咙有些失声，实在是情绪有些控制不住。
“你想让她帮你？至少应该是母亲的事，可我现在无能为力。”张平目光直直的看向天花板，“但是红尘异事录消失了，或者说它暂时已经不属于我了。而我……”
他侧眼看了她一眼：“暂时成高位截瘫了，连脖子以下感觉都没有。”
赵莜熠愣住了，她无法想象，张平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之惨。之前在她家的时候，那样群魔乱舞的时刻，他都将那些鬼怪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是业火焚烧过的后遗症，之后他不仅要学走路连排泄都都要重新练。至于双手写符的牛逼技能也基本要再花几年。
“对……对不起。”赵莜熠缓缓坐下，低头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了，“我……我现在只有小玫姐一个人，我好害怕。”
眼看她情绪有些失控即将大哭，张平叹了口气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嘴里一反常态的念叨着：“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该活下去还是得活下去，当人可比当鬼难多了。人出生就是为了受苦的，而你还年轻。”
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司佳是他唯一的羁绊，就算死也要复活她，这已经成为他三年来唯一的执念。
当鬼不好吗？张平说不准。
但是张平知道司佳有多想成为一个活人，她还有许多美好未曾体验，青春尚未挥霍就消逝了。
她原本是多么活泼可爱的一个少女，结果变成了一个疯狂依赖着自己、笑都笑不出来的灵体。
他很清楚，灵体的残缺和极端正折磨着司佳。他想保护佳佳，可他只能不断把她往危险里带。
自从他接触到这个世界他就明白了，他只能慢慢陷入黑暗、死亡和残酷中。
除了这些，他剩下可供回忆的不多，却都弥足珍贵。
“哇——！”赵莜熠趴在床边大哭……
赵莜熠雨声渐歇，这是房门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请进。”赵莜熠赶忙擦干泪，但眼眶依旧红的跟小兔子似的。
“你好，是这样的……”
原来是护士，由于张平已经醒了，虽然体温依旧奇怪，但是看起来生命体征正常，可以转到普通的加护病房了。
然后这位护士大妈开始喋喋不休病人一些注意事项，虽然事情跟赵莜熠关系不大，她跟张平也真的不熟。
但是看着受伤的张平她还是有点心虚，张平之前一直保护她来着，而且他现在好像没有别的亲属照顾他，如果自己再冷漠下去会不会太禽兽了一点？
所以，她有很认真的在听，希望能帮到这个奇怪的学长。
与普通医院不同，久歌济世私立医院并不是个鬼窝。准确的来说，这里被净化的很干净，鬼怪也只是大猫小猫三两只。
所以，这个医院非常安全。
小黎是曙光女神的的信徒，而且是很厉害的那种，在久歌民间行走也是在试炼。
虽然张平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身份，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也明白他的身份不简单。
“穷书生！听说你这个家伙醒了，我过来看看你！”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黎这个家伙还真是在哪儿都那么嚣张。
护士正教育着赵莜熠，听到这么吵闹的声音准备大声训斥，公共场合不准大声喧哗。
但是门口的身影一露脸，她的话就硬生生给憋下去了。
小黎出门在外，虽然有保镖暗中保护，但各种受伤在所难免，所以经常来医院。
张平瞟了一眼，赵莜熠则被镇住了。
小黎最显眼的就是他那灿烂的金发，虽然颜色渐深，但扎成柔顺的马尾还是很好看，还有一绺长发不羁的垂在额前，简直就是现实版的呆毛。
这个家伙长得就更不用说了，祸国殃民级别。不说那继承父母双方优点的精致立体的五官，蓝色的眸子更是摄人心魄。
“你女的？”张平道。
护士脸色一变，赶忙溜走了。
小黎薄薄的嘴唇抽搐着，医院里传来大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女人了！”
“哦，对不起，原来是女孩儿，你真漂亮。”张平眼神继续瞟着他，心里思索着这个家伙的目的。
“我他妈……”小黎有些抓狂，他最讨厌别人说他像女人了，更讨厌别人夸他漂亮。
小黎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华裔，他却是在国内本土长大的，接受着全盘西式教育的同时也在尝试融入这个国家。
所以，他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点，也是个实实在在的混血儿。
可惜虽然大体是父亲的轮廓没错，可是细节却偏向母亲的东方柔美，以至于从小就经常被看做女孩子，所以咯，他对这方面的神经很敏感。
此刻这个家伙一件白色T恤上面印着fuck you，一件达到膝盖的宽大沙滩短裤，一双人字拖鞋，要多粗犷有多粗犷，就是为了树立一个糙老爷们儿的形象。
小黎气的脸都快扭曲了：“我要和你决斗！”
张平闭上眼睛：“我不和女孩子决斗。”
然后他又想了想，似乎自己经常欺负女孩子，于是补充了一句：“但群殴可以。”
“我向你证明我才是真正的男人！”
“流氓。”
“啊啊啊啊……”
赵莜熠：“……”
多大点事儿。
“……所以，小黎，你有什么事？”张平依然很平静。
小黎已经将心情平复下来，他真的很讨厌这个家伙，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被他嘲讽住而心绪失衡。
“我跟你说，这个没有耳朵的家伙，我不叫小黎，我有中文名字，你可以叫我李华！”小黎翘着二郎腿坐在张平床边。
张平看了眼他，心中把多年的中考高考英语卷思索了一遍：“所以，小黎你那个U盘看过了没？”
“你……”小黎刚想发火，但还是忍耐了下去，神色凝重了起来，“我看过了一点，你从哪里弄来的，真是……恶心。”
张平点点头，这小子三观还算端正，表情很是阴沉：“这是我们柳古初中那位副校长的。”
“那里面的人不是一个。”小黎有些怀疑。
“是吗？那没问题了。这是个组织，只不过很恶心，而且我也不清楚那个刘老师在这个组织里的位置，想必不会太低。”张平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有些事情是忍不了的。
“那份名单这几天我查过了，都是这几年的，基本都是以意外、自杀为结局，很多线索到这里就断了。”小黎皱着眉头，煞是好看。
赵莜熠有些茫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能默默吃瓜。
“名单可以给我吗？毕竟我是那个学校的，一些人说不定我认识。”张平道。
“这个我有准备。”小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好的打印纸。
赵莜熠突然伸手接过，见这个金发美人很疑惑的样子，她脸色微红解释道：“他暂时身体不能动，我来吧。”
实际上是她很好奇这份名单，从两人谈话中赵莜熠已经知道了，这就是张平在几乎差点死掉的情况下才弄到了这份名单。
赵莜熠装作不经意的扫了眼，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这……小玫姐姐的名字为什么会在上面？”
张平皱了皱眉，和小黎对视一眼，张平微微摇头：“这个名单的事情你不适合知道，我们会处理好的。而且你的小玫姐现在在古书里，没事的。”
“我……”赵莜熠望着张平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再问出来，只是心绪很乱。
“名单我大致看了下，有几个人我也认识，可以基本确定，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叛逆，孤僻。”
张平又看了看赵莜熠：“现在柳古初三一班那个叫祁雪兮的，你想办法监视住她。我想我已经明白其中的一些关联了，不过需要等我伤好了以后再计划，免得打草惊蛇。希望看好这个祁雪兮，她能帮我争取点时间。”
“好，我会注意这个女生的。”小黎思考了下，答应了他的要求。
“你们在说什么？雪兮怎么了？”赵莜熠很是担忧，为什么都知道些什么，却都想把自己蒙在鼓里呢。
“你只要好好上学就行了，不要添乱。”
“你们……”赵莜熠咬着牙跑出了病房。
张平意识到自己失算了，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跟赵莜熠有那么多的关联，应该避开她的。
“现在怎么办？”小黎有些搞不懂情况，他记得张平这个家伙喜欢的明明是那个小女鬼，那这个女孩子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办？按我说的做就好了。”张平依旧很平静。
“那她……”
“她叫赵莜熠，这个女生暂住在我家，只是个普通人，就是和厉鬼的因果线多了点，我怕她坏事，所以不想告诉她，”张平叹了口气，又补充了一句，“她现在基本上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你如果能关照就关照一下她吧。”
小黎看了眼病房门，点了点头：“哦，好。”
小黎离开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参与这个事情，但是看到那个U盘他觉得不做些什么就对不起内心的正义。
而此时，坐在张平旁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少女让气氛变得很沉寂很尴尬。
病房里有许多仪器，滴答作响倒更显得寂静，医院本来就安静，更何况张平的病房环境又是比较好的位置，所以张平有时间思考一些事情。他很久没有如此放空思绪了，每天都要榨干自身的精力是很累的，但是为了司佳，他不得不如此。
“你觉得你很委屈吧？”终于，看着窗外的渐渐昏黄的景致，张平打破了寂静。
“……”赵莜熠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但有时候人要明白自己的能力。”张平并不在意她的冷暴力，“你不是个有能力的人，至少我现在看不到。所以让你知道没什么用，不过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罢了。”
“你不要小看人……”少女忍不住了斥道，眼眶含泪，从小到大没人这么说过她！
“那你听好了，”张平神色很冷，“没有冷静理性的思维，没有特殊的能力，懦弱，自卑，甚至责任心都没有。原本你只是个女孩子，没有自然没什么。但你清楚你知道那些的后果吗？你就必须要面对那些正常手段都毫无意义的敌人，他们狡诈奸滑，丧心病狂，他们不会因为你是一个女孩子就手下留情。你只是一个平庸的普通人，我甚至看不到你在努力摆脱那种平庸，你只是在怨天尤人。而小黎虽然中二，长得像个娘儿们，嘴巴也不干净，但是他有钱，有特殊能力，从小也是自己圈子里的顶尖人物，这就是差别。”
“哇——！”赵莜熠泪水绷不住了，大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我也想要有钱，我也想自信，我想要保护我喜欢的人，可是我该怎么办！我承认我是个笨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们只会欺负我……呜呜呜……”赵莜熠嚎哭着说出了内心深处的话。
张平微微摇头，这个少女太单纯了，说到底还只是个孩子，缺乏阅历，母亲又去世了，她的内心太迷茫了。
不知为何，看着她哭泣的样子，张平有些心软：“这样吧，你认我当哥哥，俗话说长兄如父，我可以替你的父母教导你。不过，你要想清楚了，你若认了，你虽然可能摆脱平庸，但从此，眼泪就要收起来。汗水和鲜血或许会常伴你的身边，许多危险也会接踵而至，我的妹妹，可不好当的。”
“真的吗？”少女红着眼抬头，坚定道，“我不怕吃苦，我也想保护别人！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