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假发可真是稀罕货，你知道假发这东西保养的不好会坏掉，一些妃子因为没有新的假发都不敢出自己的寝宫。”
庞宪说的信息，属于那种不去了解根本不会知道的。
而且这还和嘉靖在万寿宫修道有关系，要是和皇帝住在一起，这事情可能闹得就更大了。
那么问题来了，那些头发没有流入假发市场，又去了哪里？
还有，如果那些人抓人只是为了头发，那被抓的那些人又去哪了？
失踪案、鬼市、化尸水、假发……
刘协整理出了案件至今的一些关键词，然后一个很大胆，也很可怕的可能性出现在他脑海。
甚至陈前母亲那一头凌乱但是茂密的头发，都仿佛一下浮现在他眼前。
“你们说，那些人该不会是把他们抓去，用化尸水化了，然后取了他们头发做假发？”
庞宪把刘协心中想的说了出来。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追杀李成梁的那些黑衣人说的“受鬼市之人所托”，那“鬼市之人”应该就是收青丝的那个摊主！
“可这也太荒唐了！”
但是庞宪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切实际。
“是不太可能，一定还有另外一个流向。”
刘协开口道。
假发是值钱，需求量也有，但绝没有那么大，尤其是在京师，天子脚下频频犯案，这不合逻辑，就更不用说最关键的质量问题，一定有一个是他们没想到的东西，比假发更有诱惑力的东西。
虽然还没被他们找到，但给人的感觉已经很接近了。
“我们还有三天的时间，现在我们兵分两路，庞宪，你去查近两年失踪人口，尤其是查他们的青丝情况。”
“我去查。”
庞宪没等刘协说完第二路就小跑着出去了，这官二代是真积极。
“那我们？”
李成梁望向刘协。
“去五城兵马司狱。”
刘协开口道。
不管这些头发最后是变成了假发，又或者是去了其他地方，它都有一个共同点：供不应求。
尤其是鬼市被查，它会变得更紧缺。
而在它的来源里面，最大的也是最容易跟踪的，就是髡刑产生的头发。
……
明朝的监狱分多钟，最知名也最臭名昭著的就是厂卫监狱，即诏狱。
之前王府失窃案时，李成梁和护卫们被关押的地方就是诏狱。
除此之外，还有供刑部关押犯人的刑部监、供军队关押犯人的五军都督府监、用来关押被弹劾官员的都察院监、以及各地关押普通犯人的州府监狱等等。
刘协他们第二天去的，性质和州府监狱相同，但是京师独有的五城兵马司狱。
五城兵马司，指的是京师东、西、南、北、中五个兵马司，他们去的是中兵马司。
兵马司有品阶的官员只有指挥使和副指挥使，指挥使一人，副指挥使四人。
在得知他们是为髡刑而来之后，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叫周一剑的副指挥使。
“刘大人，今日正好有人要行髡刑，我可以带你们一起参观下。”
副指挥使的品级是正七品，只比汪循小了一级，但对刘协却十分恭谨。
裕王府的伴读，这层身份还是好用。
在周一剑的带领下，他们到了监狱的刑房外，里面有一个女囚被狱卒押在板凳上坐着，嘴巴里面塞着布团。
“此女本是大兴县一刘姓员外之妾，因为和一书生生了情愫，私下里书信往来被丫鬟发现，被判了髡刑。”
周一剑和刘协解释着。
听他的说法，这应该是精神出轨，但肉体还没出轨，属于“败坏妇女风气”，所以被判了这样一个刑罚。
从这个角度来讲，这个刑罚并不算重。
周一剑说完，里面有一个篦头师傅起身，拿下背着的木盒，打开后取出刀具，接着开始对犯人行髡刑。
嗯，其实就是剃头，只不过这种剃头是刑罚式的。
只见篦头师傅直接从前往后开始刮掉女囚的头发，那女囚及腰的长发一撮接一撮的被刮下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女囚满头秀发不见，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脑袋。
更绝的是，那些头发也不散乱，篦头师傅拿起后整整齐齐地被放到一个专门的木盒里。
这效率，可比和尚/尼姑剃度快得多了。
就当刘协以为髡刑到这就已经结束的时候，狱卒接着按住女囚的肩膀，然后把她脑袋往后按。
然后篦头师傅从木盒里拿出了一个更小的刀具，开始……剃眉毛！
女囚身子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
如果没有那布团塞着的话，她这时候一定会疯狂叫喊。
这已经不单单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事情了，而是一种赤果的羞辱。
因为遭遇了髡刑的人会在行刑后被放出监狱，没头发也就算了，这眉毛也被剃干净，在这个年代心理上的折磨是无法想象的。
刘协是皱着眉头看完这一过程的。
等到眉毛也剃完，他以为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的时候，狱卒开始去脱女囚身上的裤子！
刘协马上背过身去。
他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这个髡刑，不仅仅是剃掉头发，是剃掉人身上所有的毛发！
那么自然，也包括耻毛。
身后传来一阵挣扎的声音，刘协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发抖。
虽然里面的犯人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这样的刑罚对他心理上的冲击很大。
“犯人行刑完毕！”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终于传来狱卒的说话声，刘协这才回过头。
女囚的衣服已经被穿了回去，嘴里的布团也被拿了出来，但是她没有叫喊，整个人瑟瑟发抖，眼中的生气仿佛一下被抽空了。
髡刑虽然不是杀人，但等于在精神上把人杀了一遍。
刘协深吸了一口气。
“陈大人，不知道这髡刑后的青丝一般都去了哪里？”
他调整好情绪，开口问道。
“这个……”
周一剑显然没想到刘协会问这个。
“不能说？”
“倒也不是，这些青丝会先寄存在库房，兵部会派专人来取，至于最后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
“原来是这样。”
刘协听完点点头。
从刑房出来后，周一剑还带着他们参观了一下库房，看着狱卒把装有头发的盒子放进去。
“这么多？”
刘协看到库房里面的盒子积压成山，有些诧异。
“髡刑的犯人不多，所以兵部那边一般半年才来取一次。”
周一剑解释道。
刘协听完点点头，官府和商户还是不一样的，都是成批量处理。
从兵马司出来，刘协想着他们可能还是得想办法去兵部一趟。
不过也就在出来后，李成梁附耳对他说道：
“那些青丝被篦头的调包了，放进监狱仓库的是另外一个盒子。”
刘协微微诧异，然后点了点头。
这倒是可以省去他们不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