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转眼来到十月中旬，随着史健的自杀，岩城老楼纵火杀人案宣告结束，专案组整理所有材料后也就解散了，邢宽等人连日辛苦成功破案也受到了上级嘉奖，邢宽被调入市警察局，任刑侦支队副支队长，算是升迁，下个月报到。
分局老上司给邢宽放了三天假，大队的同事趁着案子完结后的清闲组了个饭局，把破案的庆功和邢宽等人的受奖和升迁一同解决了。邢宽也没敢反对，这几个月来分局的同志可谓辛苦，走访调查的同事把脚皮都磨破了，案发那一阵子天天下雨，同事更是风里来雨里去，这时候不好好犒劳下大家就说不过去了。
众人欢腾到九点多，场子才慢慢冷下来，邢宽喝了不少酒，散场的时候没有叫车，跟同事打了招呼后，一个人慢慢往回家的方向走。良久，邢宽微醺间听到似乎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他转头看去，是叶倩倩跟了上来。
“邢队，你怎么一个人走回去啊？”叶倩倩笑吟吟地盯着邢宽说道，脸颊也因今晚喝下的几杯酒水而泛着微微的粉艳，由于不是工作日，小叶穿着一条淡雅的长裙，一时间风情万千，邢宽接着月色端详了片刻后才知失礼，连忙别开脸去。
小叶看到邢宽的窘态并不生气，反而“噗嗤”笑出声来，打趣道：“邢队，看你今晚有些心不在焉，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不会是舍不得我们吧？”
“不是不是——”邢宽还没从刚才的窘迫中出来。
“那这么说您还是很高兴离开我们分局啊？也难怪，人总得往高处走嘛……”接着酒意，小叶调侃起相处多时的上司。
闻言邢宽更是不好意思，又连忙改口道：“只是去市局，不算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说不定还会一起办案子呢……”
不知道怎么回事，邢宽一时间突然想起了以前课本上关于孔乙己被人当面揭露偷书挨打的困窘，恨不得原地醉倒过去。好在小叶并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并肩朝前面走了几步，邢宽还在犹豫着开口说点什么合适。
“我看你今晚一直有心事，还是放不下史健那案子吧？”小叶的声音突然凝重，“虽然物证齐全了，但到底还是没有拿到嫌疑人的口供，而且那些毒品的来源也没有查到蛛丝马迹，加上房东证明史健在岩城活动数年，一直没被发现，以前经他之手输送的毒品难以估量。”
史健内心最大的疑团被小叶一语戳破，自史健的尸体被发现以来，他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为什么一个千辛万苦成功逃脱警方围捕的人会不远千里潜逃回到岩城，既然已经找到安全的落脚处为什么会选择自杀，史健一死岩城毒品案的线索也就此断掉，留下的智能手机安装有强大的木马病毒连市里的技术部门也无法安全破解获取其中信息，这台手机究竟是哪里来的，不知道省厅能否破解开来……整个事件就仿若一座迷雾中的灯塔，史健死了，灯塔熄灭，渔船则失去了通往口岸的方向。
“虽然案子还留有一些疑点，但至少我们已经查清了一部分啦！”小叶绕到邢宽左边抬头盯着他的眼睛笑道：“上学时老师告诉我们，干刑侦的同学在未来一定会碰到数不清的疑点，有些能顺利查清，有些则会一直萦绕在心头，如果碰到困扰的话，那就查下去就好，就算永远查不清真相也无所谓，努力就是一种结果。”
邢宽没想到小叶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不由地点头应了声好，心神也顿时放松了许多。
“那明天不用上班，邢队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小楼附近转转。”
“那我陪你去吧！”小叶笑吟吟的说道，“放假了也没事做。”
“好。”邢宽看着小叶皎洁地笑容，只吐了一个字。
25
次日上午，邢宽开着自己那辆城市越野车来到梨岸花园西门，昨晚跟小叶约好来接她一同去老市区小楼附近转转。跟小叶共事以来，邢宽作为上级倒是从未过问小叶的私事，也是昨晚才收到对方发来的住址，梨岸花园是岩城近几年开发的高档小区，花园内环境算得上是岩城数一数二的了，加上几年前才发售，房价早就涨到普通中产家庭难以承受的水平。小叶平时工作努力，熬夜蹲点倒班值守都毫无怨言，在局里跟其他人都相处随和，没想到还是个家境殷实的姑娘。
邢宽看到远处一个纤细的身影出了大门，一身卡其色的风衣姿态飒爽，他按下车窗招了招手，小叶就奔着过来直接上了副驾驶。
“久等啦邢队。”小叶拉上了安全带。
“没事，我也刚到。”邢宽应了一句，拉下手刹，起步前往老市区。
越接近目的地，道路越显老旧，邢宽的越野车车型不小，好一阵子摆挪才绕到了小楼楼下，面前停着一辆小型货车，车厢侧面贴着搬家的字条，还有一行司机的电话号码。
“有人搬家啊？”小叶讶异说了一声。
两人朝楼上望去，六楼原本被火灾烧到焦黑的外墙已经重新刷漆，白晃晃的墙面干净得与五楼墙面泾渭分明，仿若贴上去的白纱布异常显眼，想来里面应该已经清理干净，不知道房东李大姐有没有重新装修，五楼六楼的警戒线早就拆除了，小楼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邢队，你看有人。”小叶手指上扬，指着五楼的走廊说道邢宽也发现了有人从大金屋内走出，又消失在了楼梯口。
“走，上去看看。”邢宽径直朝五楼上去，两人在楼梯看到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正扛着两个箱子下楼，身上穿着的外套上印有某某搬家公司的字样，这大概是楼下搬家货车的司机，两人继续上楼。
屋内一个男人正在整理东西，把一对哑铃拆开放入一个箱子中，邢宽敲了敲门，屋内忙碌的人影转过头来，正是几月未见的大金。
大金对邢宽的到来颇为意外，但稍稍讶异之后便恢复正常，颇为热情道：“邢队，好久不见啊。”
邢宽也是客气了几句，大金给他的感觉跟前几个有着些许不同，感觉好像年轻了，讲话时的语气也开朗不少，邢宽注意到他的胡子都剃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明显整理过，少了几分社会人的沧桑感，就像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
“你这是在搬家？”邢宽本来是准备问些关于史健和铁森的问题，但大金忙着整理东西，倒是不好直接开口。
“嗯，这边租期到了，想换个地方住。”
“搬到物流园那边？”
“不是，我已经不干物流了。”大金说道，眼眸中平淡如水，似乎说一件毫无相干的
小事。
“那你？”邢宽追问道。
“虽然还没有确定，但我准备做校园服务这一行。”
“哦，这个好。”邢宽点头肯定道，“现在生活水平好多了，学生还个个手头有钱，做这个有前途。”
大金没有说话，把头转向东面，邢宽也顺着大金的目光望去，视野里满是这种破旧矮楼，艳阳高悬，阳光之下的城市略显斑驳。
对大金的询问并没有带给邢宽什么突破口，碍于他那边正忙着搬家，邢宽不多时就离开了五楼，带着小叶又逐间去敲响其他屋子，令小叶失望的是，这栋楼只有大金一户还有人影，其他出租屋都是大门紧锁，不知是出门在外还是空置无人，毕竟先后经由火灾、谋杀、藏毒，又被地方多次报道，在这一片已经是名气不菲，周围居民对其避之不及。
天气晴朗，十月的温度也不似两月前那样炎热，倒因不时掀起的秋风而倍感舒爽，两人在小楼周围走访了一圈，街坊邻居对当时的火灾颇有印象，反而淡忘了小楼的住户，更别提那阵子出没的陌生人了，其他异常情况更是回想不起来。两人无功而返。
26
时间荏苒，转眼就来到了十一月，邢宽调入市队半月有余，工作并不轻松，但暂时没有碰上什么大型的刑侦案件，都是些小偷小盗的案子，除此之外最多的就是涉及电信诈骗、网络赌博的案子，但这种案件一般都是跨区域作案，手段隐秘又依赖高科技通讯，即使受害人是岩城本地人一时也难以侦破，只能上报给省厅，请他们那边提供技术支持。
虽然百事缠身，但邢宽并未忘记史健的案子，进市局没几天，他就去抽调出相关的卷宗查阅，可惜暂时没有什么头绪，只能在忙完手头工作之余研究已经结案的卷宗。他内心有很强的预感，史健虽死，但岩城的毒品交易绝不会就此消失，只要还有所行动，就有机会将史健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
邢宽正研究着手头的卷宗时，同事小刘传话说局长找他。
办公室内，雷局长正坐在办公桌前翻看资料，邢宽敲门进入：“雷局，您找我？”
“嗯——是，你坐。”雷局长指了指门口的木质沙发，放下手头的资料，提着桌上的陶瓷杯也来到茶几前的沙发坐下。
邢宽看局长神态平静，也没着急交代工作，估计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就安静坐着。
雷局长从茶几上翻出一个茶杯，用茶壶给邢宽和自己各倒了杯红茶，办公室不大，但茶叶并非凡品，一时茶香弥漫，雷局长把一杯茶推到邢宽面前。
邢宽浅啜一小口，茶汤醇香可口，刚进市局就听说局长别无爱好，只好这口茶，果然不假。
雷局长没有喝茶，却突然问了一句：“听说你跟叶倩倩很熟。”
这没来由发问顿时让邢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没来得及说话，雷局长又开口道：“你们还在查去年的火灾案？”
“呃——”邢宽愣了愣，没想到局长也知道这个事情，“嗯是……虽然案子结了，但我感觉还是有些疑点……”
“嗯，作为刑侦人员保持警惕和对犯罪的敏锐度是必要的。”雷局长打断邢宽的话，“但你也要注意分寸，现在已经结案，如果没有任何线索还继续纠缠下去的话，会容易引起群众恐慌。我们做警察的，最重要的就是保障社会安定和群众的生命安全。”
雷局长的话有些沉重，但邢宽一时也无法反驳，毕竟两人坐的位置不一样，所考虑得问题也不尽相同。
“还有，叶倩倩那边你也要注意一下，现在你在市局，她已经不是你的下属，尽量不要影响她的工作。”雷局长又说道，“老叶家的闺女，如果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别去招惹了。”
邢宽听着心惊，没想到小叶竟然有这么深的背景，姓叶，他脑子里一阵思索，目前岩城的高级别领导没有姓叶的，不过前几年倒是有一位副市长，只是前年调任其他城市了，难道……邢宽压下心中的猜想，不由觉得有些惊骇。
“还有，国庆放假时岩大那边有批设备失窃，派出所的同志查不出名堂，如果你手头没有急事的话，就跑一趟吧。”雷局长交代道，“辛苦了。”
“好，我现在过去一趟。”邢宽把茶水饮尽，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