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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捕行动的失败狠狠打了警方一巴掌，出动了几十号人竟然都逮不着一个人，还发生了严重的爆炸事件，消息借由网络迅速发酵，一时间满城风雨，行动组笼罩在失败的阴霾下。市局压力重大，发动全市的警力满城搜查，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史健在围捕当晚就搭上了南下的大货车，连夜离开唐山市，所以后续两周的走访、排查一无所获，倒是城管部门和工商局配合清理各种无证摊贩、违法搭建，加上警局对流动人口的清查，倒是倒腾掉些不法窝点，还缉捕到几个涉黑的逃犯，一时间街面清平，一场搜捕行动最后竟由城市的创文除恶结束，地方电视台大肆赞扬这场“清风行动”，不明所以的群众在一众主流媒体的引导下逐渐把注意力转移到城市文明建设运动中，而几周之前的爆炸案如同那日冲天的火龙，来得凶猛去得悄然，只剩下几个拼凑杜撰的版本留给当地闲人作为饭后谈资。
邢宽却相当郁闷，只差一点点就能抓住史健，跟随着当地刑警搜查数日无果后，他就接到命令无奈返回岩城。
史健回到岩城后，拿到了上线给他准备的新的身份证，并根据指示在城东的城乡结合部租下一处民房，房东是乡下人，现在年纪大了被儿子接到岩城市区住，空出来的房子就试着租出去，不过地方偏僻，附近又没什么工作机会，挂了半年都无人问津，碰到史健来租房子，立马就答应了，连合同都没签，只看了眼身份证后各收了一个月押金和租金就把钥匙给了史健。
在民房休息两日后，史健被人接到了市区，这一次，他将第一次跟上线见面。
轿车停在一家夜总会外，外面停放有数辆卡车，全都是灰尘满满的样子，史健带着帽子下了车，左右环顾了一下，街上还算冷清，四下安静只有远处三三两两的行人走动，动静最大的是夜总会内机器切割焊接钢板的声音。
史健紧了紧外套，别在后腰的手枪传来一股膈应的感觉，史健这才轻舒了一口气，跟着司机走进门去，内部还没有竣工的模样，大厅搭着两张梯子，地上还搁置着好几个纸箱和一摞管道。史健压低帽檐，一路跟着上了四楼，被带进了一个包间。
宽敞的包间一眼竟看不到尽头，史健进门就看到了敞亮的客厅，装修得金碧辉煌，白墙金柱大理石雕，身处其中不像是在夜总会，反倒像是在一个仿制的印度宫殿，史健以前去过的夜总会也有各种异国风装修，但这间包间的装修质量确实远超以往所见。
沙发上坐着一青年男子，慢品茗香，神态看着相当惬意。史健内心暗自嘀咕，这就是跟他合作好几年的上线人物？未免也太年轻了。
史健被带到那青年身边，领路的人低声说了声：“坤哥，史健到了。”
那位叫坤哥的青年男子点了点头说道：“坐吧。”
史健闻声而坐，坤哥用茶夹翻出一个茶杯，往一个造型小巧精致的紫砂壶添入茶叶，注入沸腾的热水，再冲入公道杯，再分斟两杯，热气翻腾间，淡雅的茶香涌入史健的鼻息。
“八百一两的高山单枞，尝尝。”坤哥笑着说道，小万元一斤的茶叶从这个男子口中说出来自然惬意，毫无违和感。
史健内心惊讶，面上却不漏声色，将茶水一饮而尽，滚烫的刺痛感过后，茶水竟在喉头留下不散的茶香，一股似牛奶的香味盘桓在舌尖。
“好茶！”史健不懂茶，但这一口确实别有风味。
“听说你在河北事情闹得挺大的，还在街上发生枪战。”坤哥带着笑意问道，没有抬头看他，仍忙着操弄着茶杯。
“嗯，这次有些惊险，好几次差点被警察抓到，多亏您提前知会，不然我一回来就得被逮住。”史健往沙发后倚靠，当初刚离开岩城没两天就接到上线的消息，告诉他小楼据点已经暴露，要求他先不要回来。想到几天前还在逃亡生死一线，而现在却舒舒服服在这里喝着八千一斤的茶叶，老板看起来年轻，但人似是挺好相处的样子，史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半响后又问道：“下一步我该做些什么？”
“这个不急，这几个月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好。”史健低声回应道，也许是多日奔波，一时间放松下来，史健竟有些昏昏欲睡，没多久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昏睡过去。
“杀人放火，街头枪战。”坤哥喝完最后一杯茶后就起身，在史健身上搜出那把手枪，朝着倒下地上的身影比划了一下，低声自说自道：“这么能干的人，可惜太惹眼了。”
“咔嚓——”包间里头的房间门被打开，几个男人抬着一个木箱子走了出来，坤哥把手枪递给领头的人，低沉道：“知道怎么做了吧，处理干净点！”
“是！”领头的男人应声接过手枪，一边从口袋中掏出一双白色手套戴上，另外几个人把木箱子放到旁边，也忙碌起来。
22
2020年9月30日，中秋前一天，开明区分局。
邢宽在办公桌上对着资料陷入沉思，虽然说目前的证据指向都对准了史健，但人毕竟还未抓捕到案，总归有些缺憾。而他也没想到史健居然这么狡猾，简直就如同一条泥鳅似的，每每都是差一口气被他逃走。现在案子已经查清，但凶犯潜逃在外，专案组的大部分人已经散去，只保留少数人跟进这个案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太多警力守着史健一人，如果他不冒头那就得陪他等着，这确实并不现实。
“邢队，还想案子呢？”叶倩倩走进办公室，给邢宽递了杯水，跟着他办案这些日子，小叶警官确实有学到些东西，“证据不都找齐了吗？跟你的推测一致，怎么还纠结这些材料呢！”
邢宽喝了一口水，缓缓说道：“在史健家里找到引燃现场的油，沾染油渍的毛巾上也提取到了史健本人的dna，床头后的暗格和毒品袋子上的指纹也跟河北旅馆房间内提取到的指纹相匹配，证据链近乎完整，但有一点事情我还想不太通。”
“什么事？”
“动机。”邢宽缓缓说道，“动机还不清楚，据邻居和房东的说法，史健很少回家，而铁森更是案发前三个月才搬到小楼，也没有人反映过这两个人有何矛盾，按我们走访的了解来看，两人甚至连相识都算不上。”
“那会不会是有其他隐情，只是其他人并不知道而已。”
“有这个可能，如果史健和铁森两人却有别人不了解的关系倒也说得通。”邢宽又喝了一口水，沉思片刻后说道：“更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史健既然逃离，那为什么不把毒品转移，甚至连现金都不带走。”
“呃……”这个问题把小叶警官难住了，她想了想又说道：“邢队，会不会史健一开始没有想到他精心布置的意外事故会被识破，原本是准备过一阵子再回来，所以才没有把东西转移。”
“这个嘛……”邢宽摩挲着下颌，好像这个想法也说得通。
正当两人陷入沉寂之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邢队，有情况！”一个同志站在门口说道。
23
半个小时后，邢宽来到了史健租住的民房外，巷子口围了警戒线，外头好几个村民伸着脖子探看，听说死人了，村里的人几人一批一批地凑来瞧上一眼。邢宽扫了一眼，没有理会这些闲散村民的渴望目光，径直走进现场。
“邢队。”警察小李凑上前来，“死者身份确认了，是那个史健。”
邢宽眼神剧变，露出了极其惊诧的神色，逃了几个月的史健突然回到岩城，还死在郊外的民房。
“指纹对上了。”小李又说道，“现场找到了手枪，我们一查编号就在枪支丢失登记库那边找到。”
邢宽没有说话，他迫切地想用眼睛去找到这个抓捕多日的嫌疑人，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在房子里的小天井旁看到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身形纤长，肩膀宽阔，身上穿着黑色外套和一条深色牛仔裤，面部经过长时间泡水已经出现变形，但那眉眼邢宽还是略感熟悉，他靠上前去端详起来。
旁边的陈法医走了过来说道：“死者今天上午被房东发现死在天井的水缸旁，死亡时间保守估计得有一周，按照房东和派出所同志的说法，死者死的时候上半身倒栽在水缸里，根据我的判断，死者应该是趴在水缸外，头部栽入水缸内开枪自杀，死者上半身和下半身的皮肤组织呈明显区别，可以佐证这一判断。”
“开枪自杀？”
“对，死者在水中开的枪，子弹出膛后虽然受到阻碍，但依旧轻松射入咽喉，头部没有发现射出的弹孔，我推测子弹应该卡在颅骨内。”陈法医继续阐述道。
邢宽盯着史健泡到发烂的手掌问道，“手枪呢？”
“在这里，刚刚从水缸内取出的。”
邢宽看了看小李递过来的证物袋，里面是一把黑色的手枪，邢宽又问：“有拍照吗？”
小李招呼了一下，后头一个勘查的同志操作了一把相机，把取证拍下的照片调了出来，“从水里把人拉出来时，手枪被他撰在手里。”
邢宽看着照片，又模仿着史健握枪的姿势顶了顶自己的下颌，确实是这个姿势没错。
邢宽站起身来问李警官道：“房东在吗？”
“在外边，我带您去。”
邢宽看到一个枯瘦的矮个子老头站在门外，理了个短寸发型，在风中隐隐透出些秃顶的迹象，眼神里满是畏惧，间邢宽向他走过去，还没等邢宽开口，老头儿就抢着说道：“警官，我真的不知道……”
“阿伯，你先冷静下。”邢宽问道：“你是这房子的房东。”
“啊——对，这房子是我的，不过我今年年初就不住这里了。”
“那这房子为什么租给屋里的人？”
老头儿挠着太阳穴，别开眼睛道：“我就是想挣点钱，房子空着不好，没人住容易坏，还怕进贼。”
邢宽不禁回头看了眼民房，屋内不说是家徒四壁，怎么也算是个清贫之家，有什么可偷的，不由得露出怪异的表情。
老头儿见邢宽纳闷，又追加道：“我堂弟去年走的，没俩月家里煤气灶都被撬走了。”
邢宽又问道：“那你知道里面那人的身份吗？”
“知道，他租房子的时候给我看过身份证，姓‘王’来着。”
小弟提醒邢宽道：“假身份证，在屋里找到了。”
邢宽点了点头，继续问老头儿：“你当时就没了解下姓王的身份？比如说哪里的人，做什么工作之类的。”
“没有。”老头儿神色黯然，“我也没想到他是什么逃犯啊！村里人租房子没啥讲究的。”
“理解理解，阿伯我也不是怪你，你只要配合我们调查就行，其他的不用担心。”邢宽和缓下口气，又问道：“那你租房子给他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什么？比如说当时有没有人跟他一块来的，或者他租房子时人有没有异常，比如说心情低迷、脸色不好……”
“这个没有吧，我当时没注意那么多，他打电话说是想找我租房子，我就赶紧回村来了，一大小伙儿带着个黑帽子，还主动给我递烟，我看人挺客气地，不像是看有啥事的样子就租给他了。”
“打电话？号码你还记得吗？”
“我手机里有。”老头儿翻了翻手机电话记录，递给邢宽看，邢宽播了过去，屋里传来了铃声，小李跑进去后拎出了一个证物袋，里面是史健的手机。
邢宽又问道：“他是怎么知道你的手机号码和你要出租房子的？”
老头儿又挠了挠头发，稍加思考后又说道：“我在村口和集市都贴了广告，还有我儿子说帮我把屋子挂网上了。”
“你去核实下，顺便把刚才的问题做个记录。”邢宽对李警官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