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商们磨磨唧唧，祭祀朝拜了半天，拖到了中午才肯出发。他们沿着路往回走，转了一大圈，总算是找到了正路，不过天又快黑了。
“等于是整整耽误了两天……”
他们实在累的受不了，加上心有余悸，不敢再走夜路了。老镖师找了个开阔地，大家扎了营，一群人躺倒后呼呼大睡，少数有些精神的人在原地站岗。
老镖师有些忧虑。商队的出行是有安排的，每天走多远都有计划。虽然考虑到了意外状况，但还没到炎浮山就多耽误了两天。
等到过了炎浮山，各地有了军屯岗哨，那各种盘查会耽误更长的时间。
虽然老镖师在多数时候很有威信，但中部地区，各种迷信传统由来已久。一旦涉及怪力乱神，老镖师自己也没有权威，那么客商们自然会祈求神灵庇佑。
如果接下商队再遇到什么闹鬼、显灵的事件，这些客商们可能还会继续求神拜佛，耽误更久。
老镖师非常疑惑：“真是奇了怪了，过去这路我走了多少次，怎么这次就这么邪门？也没听说这路上有什么闹鬼的木家庄啊？”
现在回想起昨天的奇遇：那些木家庄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把客商们引入村寨后，也没做啥，过了会儿就天亮了。他们到底是图什么？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回头看向那三个书院的师生。
那个叫虞尧的和叫王衍的，这两人胆子都大得离谱。而且昨晚，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没和其他人在一起，就是在木家庄里乱转，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就又冒了出来。
“会不会是被鬼怪附体了？”老镖师越想越怀疑，但他也不好直说。
在他疑神疑鬼的时候，虞尧骑着马到了他身旁，叫住了他。
“什么事？”老镖师回头，看到自己想什么来什么，不由得心中一紧，但还是面不改色。
“我们觉得商队有点慢，而且我们可能要去别处停留一阵。所以想问下，这三匹马能不能直接卖给我们，到了炎浮山，我们就离开商队——放心，一人十两银子的随队尾款我们照付。”
老镖师警觉起来：“你们为什么忽然改主意了？”
“实话说吧，我们老师不太喜欢怪力乱神的东西，各位这两天焚香祭拜，耽误了很久。昨晚那闹鬼的村寨，老师也认为是胡乱祭拜引出来的，所以我们得离远点。”
这理由其实说得过去，但老镖师摇了摇头：“马是不可能卖给你们的，这些马也都是押韵的货物，你们买去了，会有麻烦。”
“什么麻烦？”
“你看到这些马身上的烙印了吗？”
“看到了，”虞尧点了点头：“都是军营的标记，看着应该是从军营里倒卖出来的。”
老镖师叹了口气：“没错，现在北方缺军马，朝廷在大采购。但凑不够数，所以有些人就想到了，来三河采购，中部三河地区军队又欠饷，干脆就把军马拿出来倒卖了。
“这些马都是要卖到北方军营的。你们又没有商行背景，要是买走了马，在北边被查出来了，他们咬定你是盗取军马，直接把马没收，你们也得吃官司！运气差的，当场就会被打死。”
虞尧听到这操作也无语了：“那北面采购军马的，不是在渎职吗？上面要是查起来，一看到这河西军队、河中军队的烙印，不就知道他们是在耍手段了吗？”
“他们总有办法能应付过去的……我们只要把军马送过去，拿到钱就行了。”
虞尧只好放弃在商队买马的打算：“那我们沿途有什么大的集镇吗？有马市，能租聘长途马车的那种。”
“从这里开始，还真没有。沿途最热闹的地方，就是炎浮山下的那个城镇了。但那里跟中部大城没得比，寒酸得很，你们恐怕买不到什么好马。”
老镖师见虞尧沉默不语，又感觉他应该不是什么恶人，便出言安抚道：“你小子也不必担忧，昨晚那种闹鬼终究少见，我们也算全身而退了。
“马上就到炎浮山了。趁着商队歇息，你们去山上正神的庙宇，花点钱做个法事，或者买点符咒，就没事了！”
虞尧：“我们其实不太喜欢神鬼之类的东西。祈福法事之类的，还是算了吧。”
“说什么呢？”老镖师有些不满，感觉这家伙有些迂腐：“炎浮山的神祠，供奉的可都是朝廷册封的正神！就连先王都到炎浮山，在里头拜过神，这你都还是不信？”
虞尧纠正道：“我问过云顼先生了。老师说，先王只是去炎浮山转了一圈，简单祭祀了天地，没有封禅，也没有祭拜任何神祠。那些神祠是后来朝廷陆续册封，才建造的。里面供着的神接受香火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几十年，可能比老叔您还年轻。”
老镖师被文化人呛了一口，一时间讲不出话，顿了顿才开口：“有朝廷册封，那也是正神，多少还是管用的。”
“好吧，我们会考虑的。”虞尧敷衍几句，就和老镖师分开了。
“看来他们不愿意卖马。”王衍看到虞尧沮丧的表情，就猜到了：“不卖也正常，毕竟倒卖军马是大罪。”
虞尧：“在抵达宏京之前，估计也遇不到几个规模足够的大城了，如果要离队，那只能靠两条腿走路。我们无所谓，但云院长年纪这么大了，他可受不了。”
王衍：“我们可以买个双人抬着的小轿子，抬着云顼去宏京。反正我们力气大。”
虞尧：“这太傻了……要不我们到了炎浮山下的城镇，找个角落，你动用身体分裂能力，变出一辆马车来。我们再驾着马车，告诉云顼这车是我们买的，再带着他北上。”
王衍：“这主意不错，可惜我身体分裂的马车最多持续两天，两天后就会回到我体内，骗不了多久。”
虞尧想了想：“那好吧，看看炎浮山有没有卖轿子的……反正我们不能再跟商队混一块了。”
接下来的几天，总算还是平安无事，没有冒出来什么古怪东西。
按照钱塘的感知，其实还是有些山精野怪尾随在商队身后，追踪着虞尧。但前些天他们在木家庄一口气杀了十几号野神，这事儿对这些家伙产生了强大的威慑力。
在有一定实力、信仰者足够多的神灵出手前，这些小神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感觉我们成了唐僧，周围一堆想把我们吃干抹净的妖怪。”
王衍则开始研究那块玉佩。这块玉佩比手掌小一圈，形状是个标准的圆盘，有些厚重，侧边刻有纹路，两面反而只有杂质。
虞尧每看到这玉佩，就会想起那天见到的，木祖母肿胀得丑陋恶心的尸体，并感到反胃。
他偏过头，侧脸对着王衍，说道：“当时我点起了一把火，焚烧了木祖母的尸体。这块玉佩，就是在她的尸体即将彻底烧成焦炭时，从碎开的脑子里掉出来的。”
王衍翻来覆去地看着这玉佩，又拿起来，对着太阳，仔细观察玉佩上大大小小的杂质。过了会儿，他才说道“脑子里掉出来的？那这上面的咒文，应该是意识类型的。”
虞尧又问道：“这个玉佩，是木祖母的尸体所化成的，还是有什么外人植入她体内的？”
王衍：“我觉得应该是外人植入的，这东西很像是量产货，玉佩侧边还有类似编号的东西——而且这种编号应该算是早期文字，居然没有被文字诅咒影响，真神奇。”
王衍仔细观摩着这块圆形玉佩上的杂质，越看越皱眉：
“太奇怪了，从这杂质的排布看得出，制造这咒文的人水平应该不低。但这咒文的效果又太拉了——看着像是个能汇集信仰之力、加强宿主的咒文，但副作用很多，会降低信徒智力，增加自身不稳定度，还有些范围型影响——不行，我需要时间破解。”
“所以这玉佩是外部植入木祖母脑中的，那应该问问钱塘了。”虞尧想了起来：“钱塘，你小子不是吞噬了木祖母的记忆吗？你知道这玉佩是谁植入她脑子里的吗？”
“我检索了木祖母的所有记忆，没有任何线索。”
钱塘答道：“木祖母在遇到你之前，连确定的形态都没有。她的本体近似一群女人缝合在一起的怪物，连思维意识都很混乱。从她产生自我认知开始，也从来就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展露真身，更不会有机会被植入什么玉佩。”
“那这玉佩只能是木祖母产生意识之前，就寄存在她脑子里的了。”王衍看着这东西，不由得啧啧称奇：“这人本事肯定不小，看这玉佩编号还是二位数。如果泽海国内，被植入这种玉佩的野神有几十号，那问题还真大。”
钱塘也提示道：“也可能是木祖母被植入玉佩后，记忆被篡改了。这些野神的记忆比人类还要杂乱，我吞噬他们之后，只能看到一些不太连贯的画面，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呓语。如果真有比我还强的意识形存在，是可以改变神灵记忆的。”
虞尧感慨道：“真是越来越邪门了。如果再来几个野神，杀了之后爆出玉佩来，或许就有新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