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后书院举办了很多场聚会，邀请了不少南境各地的高门大户来聚餐，赏雪，写诗什么的。
听着文雅，其实是由于之前的饥荒、瘟疫和战争在南境陆续闹腾，搞得很多世家大族受了惊吓，到现在也没缓过来。
官府出面安抚难免会被误会成政治作秀，所以请书院的几个院长，借着雅士聚会的名头请各位躲在庄园里的老爷们进城来吃吃喝喝，放松一下。
这样等老爷们心态恢复了，重新住进和元城里的大宅子里，官府以后找人借钱、收粮、摊派任务也方便。
真正有文化有才学的世家子弟并不多，因此参会的很多老爷们就是些附庸风雅的酒囊饭袋而已。
他们面对着休眠季的漫天飞雪，看着银装素裹的景致，想不出什么新鲜的诗句，只能背诵着事先准备好的古词，假装喝酒喝的酩酊大醉，做出如同古代风流才子饮酒后放浪形骸的模样自欺欺人。
反正每天都会有些醉的晕乎乎的老爷们路过虞尧和王衍的住处，搞得他们俩心烦意乱。
虞尧听着那些老爷们吵嚷的声音，评价道：
“这些人翻来覆去背的诗都是些唐宋名家的，就没有一个能原创的。还有你们这些穿越者，好歹留个手，别在创世之初就把所有地球的诗词都发表了，我这个最后穿越的不就没得抄了吗？”
王衍笑了笑：“和这些米虫计较什么？传播诗词不是为了装逼扬名，而是为了塑造这个世界的文化，让这个世界更像我们的地球。虽然我不喜欢南境这种落后又封闭的地方，但住在这里确实会让我想起童年的老家——对我而言，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过了这么久你都没有忘记儿时的往事吗？”
“当然不会，地球上生活过的记忆是穿越者自我认同的基石。如果我们遗忘了过去，那我们就真的死了。同理，只要我们铭记自己的出身，那我们就是永恒不灭的。”
虞尧听完后若有所思，他给小火炉里添了两根柴火，让有点漏风的屋子继续升温。
房间足够暖和的时候，虞尧开口说道：
“昨天云副院长来找我了，他告诉我宏京那边在今年就要开始那个什么‘第四期文化传承项目’了，他要带着我去北方参与项目。我本想拒绝的，但副院长说宏京也许能找到我的入境记录档案。你觉得我该答应吗？”
“我个人不建议离开南境。这地方虽然落后了些，但确实安全。你目前无法想象泽海国北方现在有多大的压力。要不是离方和成齐各自国内矛盾一堆，彼此相互牵制，他们任何一国军队南下都能轻松把宏京给推平。”
王衍接着说道：“找线索这事儿交给我们就行，你现在就别操心了。”
“国力差距这么悬殊吗？”
王衍摸着下巴，缓缓说道：“恐怕比你想的还大。离方不仅有机械人，生化人，兽人之类的改造生命，主城还有个防御力奇高无比的次神。我见了那个次神也只能跑，恐怕得老乡会里其他老哥过来才能对付他。”
“可云副院长收留我进书院，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我在那个项目里起到作用。我拒绝的话有些过意不去。”
“脸皮厚点不就行了！实在不行就装病。在南境老实待着，等到地球老乡会打我电话，我们就直接跑路去暗界，那时候辉明洲再怎么乱都与我们无关了。”
王衍总是这样。
他对这个世界的傲慢是不加掩饰的，似乎在他的认知里，只有穿越者才算是人，冥海的一切生灵不过是对地球生命的拙劣仿制。
所以，他自然不会费心去维护和这些人之间的人际关系，也不会在乎对这些人发下的誓言，就像一个冷漠的家长，不会把婴儿的哭闹放在心上。
那个巫马临死前的恳求此刻王衍也差不多忘了，巫盛的死活王衍估计也不会关心。
如果那个毛发旺盛的老头巫盛出现在他们面前，直接挑衅他们，王衍说不定会出于一时的心血来潮，把他给杀了，那事情也就了解了。
如果这个名叫巫盛老头老老实实苟住，躲到和元城之外的某个犄角旮旯里等上几年，等到王衍带着虞尧离开辉明洲，那很多事情确实会就此作罢，可惜他也没有。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虞尧皱眉，打开门，发现是那位张有德。
“我知道王公子和虞公子肯定都在，所以就来了。”
张有德是来回礼的，之前虞尧和王衍送了他银子，茶叶和糍粑，所以张有德来回礼也不奇怪。
毕竟张有德没什么钱，所以就买了些常见的年货。这次是便宜的腌肉和一坛子咸菜。虞尧接过礼物的时候他表情看着有些肉痛，看来他真的没什么钱。
“要坐下喝杯茶吗？”虞尧发出了礼节性的邀请。
“不了！不了！”张有德很快离开了。
虞尧看了看手里的腌肉和咸菜，没什么兴趣，转头询问王衍：“你吃吗？我不太喜欢腌制食物。”
“你不要就都给我吧。”王衍想也没想，张嘴吐出三条流光溢彩的触手，将坛中咸菜和咸肉全都卷入腹中，打了个嗝：“其实不怎么咸，应该没舍得用盐。”
张有德家里人多，比较穷，经常看到他在伙房进出帮忙。管事的看他年纪不小了，宴席剩下的饭菜也都给他留一些。
他人虽然穷，但也比较好面子，这些天也会买些吃的作为礼物送给虞尧王衍。
这些东西大多进了王衍的肚子，反正他是个怪物，哪怕把毒药当点心吃也没事，自然不怕吃坏肚子。
虞尧回到座位坐下，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刚才那个张有德怎么看上去比之前年轻了一些？我记得他原先胡子头发都是半白稀疏的，现在才过了几天，就已经全黑了。”
王衍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随口答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找到了工作，有了稳定收入，自然就年轻了。”
“下次见他的时候提醒我，问一下他以前是干什么的，我总觉得不放心。”虞尧躺到床上，裹紧被子抱怨：“算了……这天真够冷的，炭火都用光了。”
“也就你这种没吃过苦的家伙能这么抱怨了，要不是之前咱们弄来了这么多钱，你能用得起炭火？其他人天冷的时候想烧个牛粪都抢不到。我刚穿越那会儿有几次都差点没能扛过严寒，要不是老白找到我，我都死了七八回了。”
“我忽然发现我对你穿越之后的经历知之甚少，而且我对恶魔也几乎一无所知。”
虞尧说道：“恶魔本作为制造了文字诅咒的罪魁祸首，在这个国家的传说和记录里竟然只是些语焉不详的抽象存在，能和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成为恶魔领主的吗？还有恶魔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想听我的故事？”
“过年总得有个乐嘛。”
“好吧。”王衍的肚子张开大洞，几根触须从洞里递出了三四本厚厚的日记，王衍拿起第一本：“就当是过年读书会了，我们先从恶魔的起源说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