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尧和王衍带着那个老人丢下的马回了书院，很快发现这马简直就是个鸡肋，只能驮些不重的行李，跑起来速度非常慢，还嫌弃草料，只吃蔬菜水果，金贵得很。
这么老的马，杀了吃，肉也会很柴，于是只好就这么放着不管了。
和元书院的仆役觉得奇怪，王衍这么一位远道而来的富家公子怎么会买来这样一匹又老又瘦又矫情的马，但他没敢多问，只是照着吩咐找了个空着的马厩，把这马养了起来。
但是这老马自己却是不安分，经常想着跑出马厩。有时候甚至会找到虞尧和王衍的住处，绕着房子一边叫唤一边流眼泪。有一次还在王衍等人的房门前跪下，怎么拽都拽不走。
虞尧见了这马的奇怪行为，疑惑道：“这马聪明的有点过头了，而且表现非常人性化。”
“是有些奇怪。”王衍也觉得不对劲。
于是，王衍对书院管马的仆役们声称要把老马放生，和虞尧一起带着马出城，到了郊外。
在经过仔细检查后，这匹马身上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身体老化的过头了，按理说早该死了，不知道靠着什么撑到了现在。
“身体没什么问题，那就只能是脑子了。”王衍拍了拍这匹马的脑袋：
“听着，我们要把你的脑子取出来做检查，你要有意见可以现在转身跑开，没意见就留下。不过取出脑子之后恐怕很快就会死了，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老马没有跑，反而是点了点头。
王衍长吁一口气，双手变成闪烁着流光的长刀，砍下马头，剖开马首，去除尚未破碎的马脑。与此同时，王衍的嘴沿着嘴角裂开，嘴巴长得极大，整张脸几乎分成两半，一口就吞下了剖出的脑子，打了个嗝，随即恢复原状。
一旁坐着看戏的虞尧问道：“马脑花味道如何？”
王衍回答：“没有佐料，吃起来有点腥味。”
接着，王衍又开始分裂了，他手上长出个肿块，很快肿瘤就分离肉体掉到了地上。这团肉块闪烁着诡异的流光，变成了一个光着身子，面目模糊的人形。
这个人朝着王衍和虞尧分别叩首跪拜：“感谢二位让我获得解脱，我实在不想再做一个畜生了。”
“我给你塑造的人形只能维持一小会，过不了多久你就要死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告诉我们，不用跪着。”
这人继续跪着：“不了，我只是个罪人而已，还是跪着好。我名为巫马，那天你们看到的老人是我的师傅巫盛，他是个古巫，就是他把我变成畜生的。这半年以来，他协同那些沉珂人，意图在和元城制造混乱，好浑水摸鱼。
“哦，怎么个制造混乱法？”
“他不久前派了两个没脑子的杀手，一个叫棉花，一个叫做西瓜。巫盛在杀手体内安了瘟疫孢子。这样一来，就算那两个杀手被发现处死，体内的瘟疫孢子也能在宿主死亡时散播出瘟疫。他还准备了一张下了血咒的血书，偷偷藏到了礼品盒里，能让看到血书的人被他附体。”
王衍和虞尧沉默地对视了一眼。
这个巫马继续说道：“但后来巫盛发现派去的杀手被直接烧死了，瘟疫孢子没传开，又发现血书被人毁了，血咒没发动。他非常焦急，忽然又得知和元城爆发了瘟疫，以为是那个瘟疫孢子起作用了，就急急忙忙地鼓动沉珂的蛮子发动进攻，最后被杀的一败涂地。”
巫马叩头不止：“那时候我其实就猜到了，肯定是和元城里有高人镇守，先是不动声色把巫盛的阴谋都粉碎了，再故意假作瘟疫爆发引巫盛上钩，最后那老头果然就上了当，赔了个底朝天！”
虞尧根本没想到，自己和老王出于整活和找乐子干的一堆事情竟然歪打正着，意外阻止了和元城的危机。
他们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跪着的巫马也不说话，气氛顿时诡异起来。
“呃……你猜的不错。”虞尧率先开口：“不过既然你那师傅吃了这么大的亏，为什么还跑来和元城，扮作商贩的模样倒卖法器？他又有什么阴谋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在沉珂退兵之后，他就收拾东西，一路用各种巫术伪装自己，还特地绕了个大圈，装作北方客商来到南境。想必是心里不服，还想弄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失败的。结果就又被二位发现了，遇到了‘义眼顶真’的正主，他心下害怕，就丢下我跑了！”
“是不是巫盛所有贩售的法器上都追踪水晶和诅咒咒文？”
“好像是的，而且他已经卖出了好几份法器了。巫盛这次下了血本，把很多自己珍藏的法器都拿来了和元城售卖，似乎有什么大阴谋。”
王衍啧了一声：“真是个麻烦的老头，没事非要给我们找事做干什么？还有你这个，叫巫马的家伙，我不管你有没有马，你先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被你师傅变成了一匹马？”
巫马忽然不愿意开口了，过了一会儿才犹豫着说道：“是因为我和我师傅理念不合，他就把我的灵魂提了出来，放进了马的身体里，还不允许我自杀，只让我不断衰老，想借此折磨我。”
“你说分赃不均那说服力还强些。”王衍冷笑道：“你现在靠我的身体才能在这儿跪着说话，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是都知道的。”
巫马叩首：“那我也不辩解了，只请求二位大人能满足我一个小愿望。”
“你的愿望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只是二位大人的举手之劳而已！我看得出来，大人您要么是一位高阶恶魔，要么是哪位正神，您一定可以的！”
王衍还是摇头：“你只是个无关竟要的人渣，当了几十年畜生的废物，能有什么愿望？而且时间要到了，马上你的意识就要消散了，有什么话赶紧说完。”
巫马重重地磕了个头：“请大人杀了巫盛！我确实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渣，成了畜生我也认了，但我都是他教出来的！凭什么他活得好好的，还能当人上人，我就得做几十年的驮马，被当他成畜生使唤！要死我也要带上他！”
王衍笑了起来，鼓掌说道：“好，你说了实话，那就好办了！我这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看着一群混账死到临头时为了挣扎救生，或者死也要拖彼此下油锅时那种扭曲而丑恶的嘴脸！巫马，你小子的请求我接下了。”
巫马听到王衍的保证，模糊的面庞上留下了两行眼泪。很快，这个被当成畜生使唤了几十年的老人就彻底消散，躯体重新变回了王衍身体的一部分。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能把人变成马的法术。”虞尧感慨道：“我之前感觉这就是个低魔世界呢。结果这里又有燧发枪火器，又有巫师法术，有点杂烩啊。”
“那是你没见过泽海国之外的其他国家。我说过了，这个世界相当缝合，什么奇怪玩意都有。而且刚才那个叫巫马的，应该是灵魂被提取出之后注入马的头里的，他当了几十年的畜生，所以一开始我还真以为他就是一匹马。”
“这个世界有灵魂？而且能脱离肉体独自存在？”
按照地球进入现代社会后的唯物主意观点，如果把灵魂视作一个真正能产生思维，主导肉体的存在，那么灵魂只是大脑的一种综合功能。
灵魂是存在的，就是意识的另一种说法，只存在于有生命的活体中，当人死了，灵魂也就没了。
但按照地球部分宗教的说法，人类的肉体只是暂时寄宿灵魂的躯壳，当肉体死去，灵魂依然可以不灭。它是决定前生今世的无形之存在，居于物质躯体之内并对之起主宰作用。
按照宗教的理论，灵魂既然可以脱离躯体存在，那自然也就可以转生，夺舍，寄存。
转世之后，就算是遗忘了前世的记忆，那种冥冥中经历的一切依然存在于灵魂深处，可以成为业障、罪孽，让灵魂在永恒的轮转中继续承载尘世中的苦难。
即使每一世的身份，记忆都不同，但灵魂所承载的重担却是不断累积，灵魂所代表的真我始终不变，真我逐渐沉沦，只有跳出轮回，或者顿悟羽化，才能让真我解脱。
王衍回答道：“当然，这个世界很多精神、意识相关的法术都是依靠灵魂产生作用的，很多技术也是围绕灵魂发展的。虽然没有主流解释能说明灵魂是什么，不过在泽海这种电灯都没有的落后地区，谈这些太遥远了。以后咱们有机会再讨论这个吧。”
虞尧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去哪儿找那个叫巫盛的老头？”
“不知道，管他呢。一个老巫师，能把我们怎么样？他既然想搞事，那肯定会露出马脚，我们到时候跟着线索找下去就是了。”
“我担心我们中了陷阱。那个巫盛老头为什么不把变成马的巫马杀了再走，他当时明明有时间收走摊铺上摆着的所有法器，却没空给这匹马的脖子来上一刀。会不会他也在设置陷阱，故想要借助这个巫马来误导我们？”
“他？陷阱？你是推理小说看多了吧，就算有陷阱，又能把我们怎么样？”王衍绝对的自信：“管他有什么把戏，我们只管杀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