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都市小说 > 生计银 >34.一面之交常驻心间 终于相逢互诉衷肠
    祥海赏了媒婆,打发媒婆走后,立下誓言非弄草儿不娶。吴妈至此后悔刚才称赞了弄草儿,责怪媒婆说话拐弯抹角,叫人听了前言不知后语,回过头来苦口婆心劝阻祥海道:“你父母都不在了,我知道没人管得了你,可我还是要说一句,任女子好到天边,但不能为李家传宗接代,再好也没用。你兄弟祥龢远在天边,李家只靠你传承。天意不可违,另娶健康女子传承李家血脉方位正道!你若一味中意此女子,可以尽管娶来做小妾。”

    祥海一言不发,来到先祖堂,口称祖宗原谅不孝之子有违祖训,跪下拜了三拜,要亲自去朱家给自己说亲,被福生拉住,知道已劝阻不了,便顺着他的意思说道:“尚未知晓朱家小寡妇的心思如何,这样找上门去,会给朱家小寡妇带来尴尬,再说也有失身份,让女子看不起。听媒婆说,朱家小寡妇确实是个好女子,但是她不能生育实实在在是一道迈不过的坎,如果老爷太太在天有灵,怎么能容你祷告不遵祖训。”赵大在一旁不出声。吴妈见状,急得一口痰堵在胸口,当场晕倒在蒲团上。祥海瞬间没了主意,一叠声喊道:“吴妈,吴妈,你待我如母,孩儿不孝,且依你罢……”赵大急忙解开吴妈衣扣,按压她胸口又掐她人中,吴妈仍然不醒。赵大连忙奔去厨房,从水缸里舀起一大冷水来,朝她脸上泼下。吴妈这才睁开眼,喘过气来,无奈叹了口气说:“孩子啊,你是李家的顶梁柱,理应娶个门当户对好生养的黄花闺女,日后子孙满堂李家才可兴旺,万不能恣意妄为,自断李家血脉。你小时候抓阄抓了母亲的玉镯,老爷曾叹气摇头,说你今后色字头上有一劫,如今果然应验。自从广福盛传那女子是妖妇开始,你真的如被妖妇媚惑了一般,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放下那女子。”

    见吴妈苏醒过来,福生又附和吴妈的话说道:“吴妈说得没错,兄弟既然喜欢这女子,大可娶她为妾,以后再娶大娘子。身为李家后代,给李家延续香火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是读书人,难道这个道理不明白?”祥海似有触动,负疚说道:“吴妈大人在上,孩儿谨听教诲,不娶笼草儿了!”吴妈听了满心欢喜,称李家后继有人,兴旺发达有望。赵大却根本不信,知道这是祥海的权宜之计。且不说弄草儿虽嫁两夫却无夫妻之实,只说她出身大户人家,受尽苦难,媒婆说她虽粗茶淡饭,美貌不下飞燕玉环,气魄不输男子汉,广福镇上再找不出第二个,祥海怎会轻言放弃。可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也是千百年来亘古未变的道理。福生和赵大都是受过新式教育的,临到头来却不知到底该遵从自我还是要尊重礼数压抑内心。正如福生和赵大所料,祥海对吴妈许下诺言,果真是权宜之计,管它是妻是妾,娶进门就是他的女人,先答应了再说。

    谁知弄草儿听说李家要来提亲,却一口回绝。李家是广福镇上有钱人家,自己是弃儿童养媳,嫁过两任丈夫,除了养父留下的半壁家宅外,家中徒有四壁,根本与李家不相配。更怕自己若再嫁会给夫家带来不可预知的厄运,早已坚定了单身的念头不肯再嫁。福生和赵大商量,祥海兄弟这么中意朱家小寡妇,非她不娶,你我竭力劝阻,而你我他却从未见过她面,此事非常不合常理,且有些可笑。不如我们去见一见那女子再说。两人商量定当,立即前去朱家寻访。

    两人过十字桥来到朱家大院门前,只见朱家大院已坍了一半,院门洞开,弄草儿不在家。再寻去田间。朱家门前有十几亩田地,一位女子正在田间劳作,福生猜想她就是弄草儿,走到田头,远远地和她打招呼。女子正是弄草儿,她早就看到自家门前两个男人鬼鬼祟祟了好一会,这会儿朝自己走来,便直起身来。她已猜到来人是谁,羞涩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福生一见,女子果然温雅秀美,即便在骄阳下汗滴润湿了发绺,却也可以清楚地看见她两边脸颊连同修长白皙的颈脖整个都红了,阳光下,一头如丝缎般的黑发在夏日的暖风中飘拂,宛如一幅农妇的油画。福生走过去问道:“请问这位姑娘是朱家媳妇吗?”弄草儿不搭理,抬起手臂用袖子抚去脸上的汗水,接着又弯下腰,左手伸出,抓住一把稻杆,右手镰刀轻轻一带,一把稻杆已经稳稳地抓在手里,接着左手再抓,右手再挥,连割了五六把,才腾出握镰刀的右手,手指轻轻一拈稻杆里垂下的一些稻草,再一绕,就把手中一大把稻禾捆扎好了,往地上一放,这才抬起头来答道:“是的,请问先生?”福生走近了再看,女子长着一张瓜子脸,细长的柳眉弯到额头,身材娇小,干起活来却浑身是劲。

    福生道:“我是桥东厚德府李家的朋友,李家主人托我来问一件事。”

    弄草儿见说,从田垄走出来,摘去头上蓝花布头巾擦一擦汗,将两鬓散乱的碎发拢在耳后。福生这才看清她的全貌,她上身着一件朴素的粉底红花小褂,下身穿一条蓝布裤子,腰间系一条蓝花布兜,是一位淳朴的农家妇女,又自带三分英姿,七分仙气。一双眼睛藏娇含羞,勾魂摄魄,令人不敢直视。

    弄草儿说:“早些年李家老爷太太已过世,不知现在李家主人姓甚名谁。”

    福生道:“李家现由儿子掌门,姓李名祥海。”

    谁知弄草儿听了追问道:“李祥海?”

    福生道:“是,是李祥海。难道妹子认识?”

    弄草儿说:“广福镇上有几个叫李祥海的?”

    福生道:“没有,仅此一个。”

    弄草儿:“他不是在城里造了房子吗?”

    福生:“妹子怎么知道?莫非妹子和李家有瓜葛?”

    弄草儿:“李家在城里造了房子,在乡下大摆筵席,广福镇上谁人不知?果真是他,真是老天作弄人,我到广福来找的就是他。”

    福生问:“此话怎说?”

    弄草儿说:“他果然没有骗我,他真的是广福人,我还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你回去告诉他,一个叫做牡丹的女孩,曾经一路要饭来到广福找了他五年。”便哽咽了,不再说话。

    福生一听,原来祥海和女子早就认识?拉起赵大急匆匆回来告诉祥海。祥海听了目瞪口呆,追问福生:“她叫牡丹,你没听错?”福生道:“没听错,你可以问阿大。不会搞错。”赵大连忙说:“是的,那女子一听李祥海这个名字就两眼发直,还说找了你五年,你们肯定相识。”祥海说:“这真是天意,我也曾找她,想不到如今在广福和她相遇。”又问福生:“她是不是小脚?”

    福生说:“没顾得上看她的脚。”

    “她一定是小脚。”

    于是祥海将他在会乐里和牡丹姑娘的一段往事原原本本向赵大和福生和盘托出,说好多年过去了,他总是忘不了彼此第一次从生疏到熟练的经历,可谓刻骨铭心。福生和赵大听了目瞪口呆,弄草儿竟然是祥海在会乐里的红颜知己。连忙带领祥海来到朱家田头再访弄草儿,却不见了弄草儿。三人转去朱家,只见弄草儿在堂前扫地,抬头见了祥海,只说了一句:“真的是你,真是相见不相识,物是人非啊。”就再也说不出话来。祥海上前一把抱住,弄草儿拼命挣脱,擂打他说:“你说好了要回来的,可是一去不复返,我找了你五年,渺无希望,放弃了再找的念头,甘做人家童养媳,嫁了两任丈夫,却发现你我近在咫尺,我心如死灰。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你又来找我,真是命运作弄人。请你放尊重,你是李家大少爷,我却已不是以前的牡丹姑娘,是嫁了两个丈夫的寡妇了。”

    祥海告诉她,因为造房子的事,耽搁了她读书的事。后来他再去会乐里找她,她已不在,他将读书的钱交给了她表姐子良。后来再去,子良也已不在。弄草儿听说,热泪盈眶,说:“你我都让阿姐给骗了。我苦等你一个月,你一去不复返,我在阿姐那里再也待不下去。你再去会乐里时,我已只身来广福找你。我坚信你是个好人,此生既然给了你,再不会给别人。我记得你说过是广福人,广福我认得,就在江苏边上,我一路打听一路乞讨来到广福。虽然我知道即使找到了又怎样?但是我一定要找到你才甘心,就是死也要见你最后一面。想不到近在咫尺无缘相逢。”

    福生和赵大想不到祥海和弄草儿有这么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便悄悄溜走,留下他们两人互诉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