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都市小说 > 民宿的那些事儿 >第一章 是女人,也是男人(2)
    刘宇又继续咄咄逼人要她改变选择,就像给她一个是非题,你除了说NO,另一个选项就只能是说YES。

    她说,“我说了NO,还可以继续说NO,我的人生不是一道选择题。你要我改变拒绝你的追求,总觉得我错了,那只是一个人的人生选择被你们当成是非题,那是你的问题,只是你的想法而已。”

    既然她不改,刘宇就开始要逼她变。她一个小女生,原本可以留在项目部技术室做资料。那就让她当继续当测量工,天天在野外风吹雨打,而且不能让她在仪器的控制台摸仪器,去远离控制台四处跑点定的的前、后视点,干测量组里最累,技术含量最不高的活。

    她不改并不是说她不相信人会变,恰恰相反,人是会改变的,一定会变的,如果是自然而然的变,比如现在短发,以后长发,没有问题。如果认定她错了,逼她变。变成刘宇他们想要她改成的某种样子,就未必是很好的变。

    她要的变是让自然而然的自己变得更好。她每天白天黑夜练吊线垂,能保证手提一根线,一根吊杆支撑下,一两米的距离之间,线垂尖纹丝不动对准控制点一个毫米以内。

    如果她前后视吊线垂对不准,全站仪控制台仪器观测失误,闭合环结果在误差以外,就是她是问题,她就有可能在测量组里呆不下去,也给刘宇他们正好奚落她女人干不下这份苦差事的理由,更有逼她改变的说辞和理由。

    梅坎项目部是修建福建梅州到坎市的铁路,他们标段4公里多,含一座大桥和一个隧道。工程刚开工,要搞标段全线的贯通测量,给工程打前站。每天天不亮就出发,她和男人一样背着十几斤重的仪器和扛着脚架爬上爬下到达测量点,她又得去前视点打前站,是工程中前站的前站。最难的是铁路前进点在高坡密林,在里面穿行,最怕老蛇。老测工教她,须要用结实的绳子把裤脚扎紧,以免蛇钻进裤铛……

    她把自己变得像一个老测工咬着牙前进,最怕的是做桥梁的垂直观测,要系着安全绳从搭好的桥梁外架顶往下坠布设标示仪器台测出的控制点,有点像城市高楼里洗玻璃幕墙的工人……必须得敢做,做得比男人还好的女人才能被男人们佩服或者认可。

    一天的测量结束回到项目部,在工地操作台不让她在摸全站仪,她就回到测量组里自己架起仪器模拟操作。测量队上用的卡西欧计算器,可以直接在上面设计测量放线的程序,比如:直角坐标转换极坐标、斜线距离转平距、圆曲线和缓到曲线桥梁隧道的放线程序,包括全站仪自带断面程序等,有了这些程序,精确操作仪器会让它乖乖准确无误的把测量所需的各种数据落实到实际线路上……技术含量最高的控制测量,对于她又有多难?

    在测量组一年多的时间里,那些只会在控制台操作仪器的人,已经和她不仅完全懂得仪器操作,卡西欧计算机编测量程序,更厉害是用花杆,钢卷尺拉链等老方法,肉眼近距离瞄点定位,弹墨线找角度、吊线垂找点、现场精确在线路上标记真正实打实的技术和经验已经不是一个档次。测量技术和能力领先是无法掩饰的光芒,她可以玩转整个测量组。

    可谓是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她拒绝刘宇心甘情愿留在测量组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在大家对她这样的议论中,项目部未婚男中算是级别最高的技术主管刘宇都追不上她,其他人也惧难生畏。

    不过,每天和男职工工作在一起,不可能像陶渊明所说的鸡犬相闻怡然自得,更不可能变成老子所说的老死不相往来。上班了就是测量组组长老周、组员小吴、小霍、小宁他们一起,还有和现场施工人等,工作十分配合,尽量完美做好。工地环境嘈杂、男人们嗓门大,尘土飞扬,反正她戴着安全帽,穿上工装,也看不出是个女人。但是工作结束,回到项目部只有她一个女职工的女生宿舍,可以披散着头发,换上裙装,和工地任何男人都老死不相往来,那是保持距离,保护自己,也是她心目中的怡然自得的桃花源,私人的个人世界。

    刘宇追不到她,春节年休假回家相了亲,有了女朋友,但还是不放过她,不放过是在项目部干部开会中,永远对她持批判态度,说她不关心集体,和职工们合不来,没有大局观等等,总结出来就是放得很大。

    测量组组长老周到是替她说话,说她工作时和大家也是有说有笑配合良好,能力没问题,和职工谈不上合不来,她只是下班不合群而已。下班了也是人家的私人时间,可以自由支配吧!她下班不合群可能有原因吧,就像她来项目部快两年了,春节年假都从不回家的……

    “在单位,又是我们这种朝夕相处,晚上都要随时抢工期加班的建筑单位,不合群可不行。老周,你的意思我明白,你要退休了,是不是想让她接替你当测量主管?梅坎项目部技术上我说了算,她是不行的,她要当了技术上重要的测量主管,项目部无法完整,我的技术室没有办法塑造更好的队伍,不能达到我的管理上的完美,其他组员任何一个都比她合适当测量主管。”刘宇把她当成仇人,能力达到了,也不能给她任何一点好处。

    不改初心,坚持自己得罪人,得罪了刘宇这样的干部,她似乎无出头之日,改变不了命运。

    实际她已经在改变,靠自己改变命运!真正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靠依靠别人施舍!工作的合作的能力和任何人没有问题,下班后自己喜欢自己呆着。还有过年不回家,工地上春节也有一些因为路程远、节约车费、愿意过年加班呆在工地的工人,不回去的她可以和他们一起做年夜饭,一起热闹,这是自然而然的改,不是别人逼她改。

    她为什么工作了放春节年假都不回家?因为上中专最后那年寒假,抽烟很厉害的父亲得了肺癌,从县医院拉回家里没两天就不行了。

    老家的父亲去世了,那里还是她的家吗?那里只是孃孃,还有同父异母哥哥王建,姐姐王敏的家。

    之前父亲还在时,她还可以回家,回家就是和她小时候一样每天一成不变的上山挖猪草、熬煮食、喂猪、家务……

    父亲常年在外地的工地,工作内容就是在铁路线上挖泥巴,挖基坑。他们那个年代机械设备落后,铁路工人就是做着具体基础的体力活。每年春节期间回家一次,连她的年龄都记不清楚。

    春节,也是她每年与爸爸见面的唯一机会,孃孃就会骂她在家里吃得多,父亲寄来的生活费不够。

    她一直以为是一家人,孃孃却还要算她每个月吃了多少生活费,也成了她年幼时看见父亲时最难受的时候。

    父亲为讨好孃孃,也瞪了她一眼。

    本来她一年中最期待的父亲回家的时光,转眼间就成了给她生活费也依然给她脸色看的金主,她能感受的痛是令人无所适从。

    好在父亲还是关注过她,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她依然吃饭时自己碗里夹点菜到外面或者屋里角落吃。从小习惯这样,在父亲回来面前也不好意思夹菜,宁愿饿着。父亲趁孃孃不注意,在她碗里藏了截香肠,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当然渴望早点长大。

    她考取NY市建筑学校,在省城读中专父亲叫孃孃给过她学费,她跨起脸给了王凤500元。这个家里所有的钱包括父亲的退休工资存取全部由强势的孃孃一手保管。

    父亲叫孃孃多给点,她手里端着陶瓷杯喝水,里面的水一下子泼向父亲,骂到,“老私儿,你以为我有好多钱呀,你抽烟喝酒不要钱呀,家里生活不要钱呀!王建要娶媳妇你看这破房子不要修一修呀!王敏以后结婚不准备点嫁妆钱呀……你一天就叫我拿钱给她,我哪里有钱,我哪里还有钱……”说着,孃孃脱下鞋子,一边骂,一边用鞋底板抽父亲的背,相当凶悍。

    父亲唯唯喏喏的一边退后,一边掏出他皱皱巴巴的烟,找到他的钓鱼杆,去村尾的小河里钓鱼了。

    她也赶紧把家里全家人脱下的一堆脏衣服收拢,放进一个大竹篮子里,提起,也朝小河边走,拿去那里洗。

    小河边群山环绕,满山皆树,葳蕤蓊郁的绿色掩映着这条清澈的小河,四周除了她洗衣服划水的声音,一片寂静。一边洗衣,一边仰头看天上摇摇晃晃的云朵,听蟋蟀的长吟……

    忙完洗衣,她看见河一侧的父亲在那边抽着烟吞云吐雾调着鱼,她走过去,叫着父亲少抽点烟,父亲转过头,对她微笑说,“我一辈子在工地只能挖泥巴干体力活,没文化呀,什么方量一辈子都不会算,你去读建筑学校,以后在工地是有文化的人,是技术员,不用像我一样一辈子挖泥巴的。”

    她也朝父亲笑,只有这种时候,才是她人生回忆中的唯一温馨时光。

    “爸,你不敢凶孃孃是因为我吧,是我把你连累了!呵呵,你也凶不过她,那王建和王敏只听她的,我要去外面读书了,你一对三也不也是他们对手。”

    “傻孩子,看你说什么,你也是我女儿呀,都是一家人了。”

    王凤苦笑一笑,父亲退休前,常年在外面建筑工地,哪里知道她在村里,孃孃这里是怎么活出来的呢!

    “爸,你当初是从哪里把我抱过来的呀,我不会是你捡的吧,不是你亲生的吧!”

    “乱说,你就是我亲生的,当初我是在,在湖南株洲……那个罗溪村修湘黔铁路时……”

    “那我亲妈呢?”

    王凤只要一找到机会问到这个问题父亲就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了。

    天气不早了,她要赶紧回去喂猪了,免得孃孃又不高兴。

    “你马上要去NY市里读书了,她给的500块钱根本不够,我回去叫这婆娘再给你点……”

    “爸,你不要去和孃孃吵了,你也吵不过她,500够了,我都长大了。我去城里读书,我还可以打工挣钱的,放心,我什么苦都能吃,你放心!”

    说这话的时候,王凤是有十足绝对信心的,她能在村里小学,镇里中学读书,都是学校里有一群一群善良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