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穿越小说 > 锦衣后裔 >第七章 屠施行动
    就在施琅为施安病重难治伤心难过之际,施家老宅地底近米深处,一间两平方大小的地穴斗室,微弱油灯发出昏黄光焰,三名身著黑衣,面目精悍的青年壮汉倚在泥壁上,慢慢咀嚼特制的军用干粮。

    艰难地把石头般干硬的蒜豉蒸饼吞下肚,坐在中间的粗眉壮汉低声问道:“王老弟,施琅狗贼真地就在上面?”

    左边的狮鼻壮汉点头道:“错不了。我伏在乱草丛中,亲眼瞧见施琅狗贼在大批亲兵护卫下进入老宅,趾高气扬得意得很。他奶奶的,要不是怕打草惊蛇,老子当时一箭射杀施琅狗贼。”

    右边的高挑壮汉轻笑道:“王大哥没轻举妄动是对的,咱们千辛万苦潜入思明洲,为的就是一击必中刺杀施琅狗贼,震慑为虎作伥不知廉耻的鞑子走狗,让那些时刻想要灭绝汉人衣冠的狗汉奸不敢对台湾动手。倘若没有万全把握,绝对不能行那博浪一击,打草惊蛇。”

    粗眉壮汉手长脚大,鼻阔口方,宛然便是年轻时的刘白条,只是少了络腮胡,相貌也英俊许多。他伸手摸了摸脚边的一只军用水壶,想要喝水强行忍住,狞声道:“本以为施琅狗贼元宵前后才会回到思明洲,想不到居然提前巴巴赶来送死。幸亏徐佥事神机妙算,料定施琅衣锦还乡必要回思明洲显摆,命令咱们早早潜伏鼓浪屿待命,收到指令马上潜入,否则哪能如期到达。”

    见两名青年壮汉面现坚毅,静静听自己说话,粗眉壮汉深吸口气,阴沉沉道:“按照司闻处制定的屠施行动,本想让咱们潜入地道暗地引爆埋设的西洋火药,让施家大小鞑子走狗一股脑全都粉身碎骨,炸得稀巴烂连鬼都做不得。哪料人算不如天算,油纸包得好好的火药他娘的居然被倒灌海水浸湿,再也引爆不得。特勤处的训条是我死国存,舍身取义。身为死士既然出手就有去无回,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任务,死不罢休!现在下令,启动屠施行动b方案!”

    两名年青壮汉都是身子一震,下意识挺起胸膛,目光炯炯等候命令。狮鼻壮汉高声道:“刘头下任务罢,既然进了特勤处就随时准备舍身取义,只要能刺杀了狗汉奸施琅,王思华百来斤算甚么,好歹能进入忠烈祠,世世代代享受汉人膜拜。”

    忠烈祠是察言司特设祠堂,供奉为明郑朝廷牺牲的潜伏密探和殉职死士,年年祭祀享受香火,家人均由官府出钱供养,最为荣耀。提起忠烈祠三人眸里都现出狂热,伸手互击一掌,低声道:“反清复明,复兴华夏!”

    声音虽轻,在狭窄斗室也轰隆作响,充满了金石之声。

    粗眉壮汉刘仇清稍微平静情绪,从贴身衣袋掏出油纸包裹的牛皮地图,上面绘有厦门岛内外的地理方位,施家老宅位置重重画了个红圈。他指着施家老宅道:“昨晚咱们都暗中出去探过,施家老宅甚是狭窄,按施琅狗贼的地位本来必住上房主卧,只是这老贼经历天地会兄弟无数次刺杀,早已吓成惊弓之鸟,又极其阴险狡狯,说不定担心害怕会躲到其他地方发抖——”

    见伙伴面现失望,刘仇清阴沉一笑,道:“施琅狗贼武将出身,四十多年每天都要晨起练武,想必在思明洲也不会例外。施家老宅院落狭隘,狗贼又不敢公然出宅,要想练武只能选在主院。那里必定警备森严,其他地方却不会如何严密,咱们半夜悄悄摸出去,李老弟躲在侧院槐树上,等狗贼出来瞄准开火,一枪毙了狗汉奸。王老弟与我伏在后院屋顶,如果快枪不中,就瞄准狗贼射箭。只要有一人击中目标,施琅狗贼就是九命猫转世,也难逃人间公道。”

    王思华李慕夏听了刘仇清的行动计划,悄声议论,找不出啥破绽。施琅起居处所戒备森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李慕夏点头道:“刘头放心,我的快枪子弹粒粒都用南洋密林特产的剧毒‘见血封喉’浸过,中了一粒就神鬼解救。只要施琅狗贼胆敢现身,不劳两位大哥动手,李慕夏必定一枪送他见阎罗王。”说着用手抚摸抱在怀里样式怪异的西洋火枪,面上现出爱不释手的神情。

    燧发枪由法国天才枪械师马汉发明,在击锤位置设燧石作为点火装置,扣动扳机就能撞发火星,引燃火药射出子弹,与传统火绳枪的粗陋繁琐不可同日而语,成为火器取代弓箭的重要因素之一。经过多年实战检验,燧发枪在欧洲军队已普遍列装,李慕夏的滑膛燧发枪是普鲁士皇家枪械制造公司的最新产品,由东yin度公司的英国商人携带东来,明郑户官重金采购,拨给特勤处作为狙击利器,射程能达200步,远逾弓箭。李慕夏天生喜爱枪械,严格训练后选为特勤处狙击手,专门远程狙击刺杀对象。

    见李慕夏眼神温柔得宛若见着梦中情人,王思华嗤笑道:“李老弟用不着把燧发枪当成宝贝,我与刘头的利箭全都浸过鹤顶红,中者立毙,华佗再世也抢救不回来。”朝刘仇清道:“凭咱们三人的王牌组合,必能如愿刺杀施琅狗贼,替无数冤死的好汉子报仇。”顿了顿,低声道:“按老规矩,哪位兄弟有幸进了忠烈祠,活着的兄弟要替他尽孝送终。我家里父母都健在,日后要麻烦两位兄弟了。”抱拳拱手,眼里隐现潮湿。

    李慕夏忙道:“王大哥说啥子客气话。小弟若进了忠烈祠,麻烦王大哥帮忙转告爹娘,就说前些年家里订下的婚约作废,让我那还未过门的媳妇趁早改嫁罢!”

    听到这话三人都有些黯然,身为特勤处死士都有舍身取义的觉悟,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哪个能够真正抛妻别子,舍弃高堂。刘仇清想起艰辛抚养自己长大的孤苦寡母,苦守家中盼望平安返台的娇妻稚子,虎目中不禁泛起柔情,怕影响情绪强自按捺,昂然道:“兄弟们莫说泄气话,咱们可是特勤处的王牌组合,执行了那么多生死任务,哪次不是有惊无险,连油皮都不曾蹭掉半块。施琅狗贼恶贯满盈,杀人如麻,只要老天爷开眼,这次必定让他难逃公道。”

    王思华点头道:“那是自然。施琅狗贼背叛国姓爷投靠鞑子,杀害无辜百姓造下滔天血孽,明早见了阎罗王必定要把他打下十八层炼狱,好好享受裂体挫骨、千刀万剐之痛,算是为逝去弟兄出口冤气。”说着三人同时放声大笑,都感痛快淋漓。

    地穴黑暗不见阳光,王思华掏出西洋怀表瞄了瞄,见辰光还只是申时,距离子夜至少七八个时辰。他寂坐无聊,好奇问道:“刘头,上头怎会提前在施家老宅挖地道放置火药,难道真能预知施琅老贼会回厦门祭祖?”

    刘仇清得意道:“察言司司闻处养了帮老夫子专门研析情报资料,早就料定施琅若回厦门必住施家老宅。郑王爷撤回台湾前,司闻处蔡佥事奉命制定屠施行动,军务处徐佥事主持暗地派人挖好地道放置西洋火药,计划有朝一日炸他娘。可惜贼老天不长眼,火药居然被海水浸湿,让大小鞑子走狗侥幸逃脱一劫。”语音深有憾意,恨恨不已。

    厦门是沿海岛屿,周围都是无边海水,倒灌浸湿火药毫不稀奇。三人除了感到可惜,倒没想到会有其他怪异,随意闲聊几句,各自闭上眼睛养足精神,等待夜半时分动手刺杀。

    这时施琅已躺在卧房的红木床上,虽然触目锦翠满屋荣华,内心深处却是烦躁不安,想起施安的濒死求恳,忆起从小到大出生入死的种种经历,心肺隐隐有团郁火燃烧。半晌之后自言自语道:“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施琅好男儿敢做敢当,既成了汉奸就要当得彻底。”

    如此自我宽慰稍解心结,闭上眼睛正要朦胧睡去,门外响起轻微脚步声,接着有人与守卫亲兵低声交谈,听声音是侦缉处 统领义子施世轩。施琅知道施世轩为人精细,没有要事不会前来打扰,心想莫非施安病情有所反复,心头一紧,忙从床上坐起,叫道:“世轩进来!”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施世轩轻手轻脚走了进来。施琅见施世轩面色平和,稍微放心,问道:“世轩,你爹怎么啦?”

    施世轩怔了怔,道:“谢军门关心,阿爹没事。”习惯性向周围张了张,上前数步,低声道:“禀军门,修来馆厦门站送来紧急密报,说明郑叛逆派遣特勤处死士潜入厦门企图暗杀军门,代号屠施行动。”说着递过封密报。

    施琅投降满清万夫痛骂,皆道卖国求荣猪狗不如,带兵打仗又屠杀了无数汉人,自然更成为众矢之的,会写文章的著书痛骂,精通武艺的上门刺杀,平生不知遭遇过多少次惊险,每次都是险死还生。听到明郑派遣死士潜入厦门刺杀毫不在乎,白眉微轩,冷哼道:“屠施行动,屠狮行动!把施琅比做雄狮,郑克塽那小子也算瞧得起老夫。”

    披衣下床,趿了双木履,接过密报细看一遍,皱眉道:“修来馆探事吃啥干饭,只说台湾察言司派遣死士前来刺杀,多少人手如何行动全然不提,让老夫如何防备。”沉思半晌,嘴角忽地现出狞笑,重重把密信拍在紫檀桌上,伸手抓过银壶,对着壶嘴咕噜噜灌了大半壶浓茶。

    施世轩立在旁边面色有些尴尬。施琅自小收他为义子,教授侦辑刺探,警戒保卫,任福建水师提督后特设侦缉处 ,由他全权掌管,掌管巡查辑捕和情报侦讯,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大半年下来毫无建树。明郑叛逆派刺客潜入厦门暗杀,侦缉处 厦门站毫无察觉,居然要姚启圣辖下的修来馆厦门站提供机密情报,侦缉刺探能力高下立判,不啻往脸上抽了记火辣辣耳光。

    施琅放下银壶,见施世轩面色忽红忽白,他向来视施世轩如同亲生,虽然心中有气,倒没有冲他发火,抹了把嘴冷笑道:“姚老儿遣人送来密报,分明是向老夫示威,让我晓得施琅性命在他的掌控之中,随时可借郑逆之手屠灭施琅。嘿嘿,姚老儿打的如意算盘,施琅可不吃他搓圆揉扁那一套。”

    施世轩呐呐道:“军门,我……”

    施琅摆手道:“你年纪太轻,侦缉处 很多老人对你面服心不服,况且修来馆近些年招降纳叛,树大根深,赶不上也不稀奇。”冷笑道:“修来馆三教九流啥人物都有,多的是见钱眼开,你要在内部多下些功夫,该花银子的花银子,该动刀子的动刀子,等果子成熟再整个摘下来,瞧姚老儿没了修来馆还有啥花样好耍。”

    响鼓不用重锤,施世轩眼前宛若拨开层迷雾豁然开朗,重重点了下头,道:“轩儿明白。只是眼前的刺客——”

    施琅沉思良久,忽地伸掌往桌面重重一拍,呵呵轻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