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
徐徊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自己哪句话刺激到了叶倾城,刚才还好好的,一下子就没了谈话的性质,愁眉不展的。
“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他忍不住出声问道。
“徐徊,你说朝中那些人每天争斗不休,究竟是为了什么?”
“嗨——我当什么事呢。”
徐徊嘴一撇,满不在乎的道:
“能为了什么?为了权利、地位,为了金钱、利益,为了没有约束、没有束缚,为了活着呗。”
“前面几点倾城都明白,为了活着又怎么说?”
徐徊促狭的看着叶倾城,反问了一句:
“你真不明白?”
徐徊的话让叶倾城陷入沉默,显然她并不是真的不懂,而已有意逃避,不愿去多想。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
徐徊瞧这势头不对,屁股轻抬往后挪了挪,账目已清,目的达成,他准备悄摸无声的走人。
他还没被叶倾城身上的幽香迷晕了头脑,可不愿掺和皇家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徐徊——”
“诶诶——”
徐徊刚退到门口,正要起身开溜。
叶倾城冷不丁的抬眼一瞧,看到他鬼鬼祟祟的身影,又好气又好笑的叫住了他。
徐徊讪讪一笑,一步三停的坐回她身边。
“驸马这就要走了?连招呼也不打?”
称呼都改了,像是真生气了,徐徊忙打着哈哈道:
“呵呵,我不是见殿下您忧心军国大事,不忍打扰嘛。”
徐徊那点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聪慧灵敏的叶倾城,他越是想躲,叶倾城偏不让他如意。
“驸马就不想听听倾城所忧何事?”
“不想不想——”
徐徊头摇的拨浪鼓一样,他可是惜命得很。
安乐公府如今什么境况他最清楚,说的好听是位比郡王、当朝一品,两朝离帝对安乐公府也是优待有加,不然徐小小也攒不下这么大的家底。
实际上不过是大离摆在明面上,用来封堵天下悠悠之口的一块招牌,不仅远离朝堂、不掌实权,就连做个安乐的富家翁也不可得。
他徐徊既无资本、又无野望,更没有胆子,去趟这道浑水。
俗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
徐徊畏之如蛇蝎的态度让叶倾城气不打一处来。
求人的时候低声下气,这会儿自己还没怎么着呢,他就打算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当下叶倾城也顾不得跟他讲客气,喝问道:
“徐徊,你还是不是男人?我这什么都还没说呢,你就畏畏缩缩的。”
“殿下,不是我胆小怕事,而是徐家阖府上下就剩我这么根独苗。这些天朝堂的动静我也多少听到一点,掺和这种事的最终有几个能全身而退?你也得体谅我的难处不是?”
徐徊苦着张脸,口吐莲花试图糊弄过去。
“你的难处?你借着我的名号去应付江宁府,白占我这么大一处园子,拔光我一园子名贵花草,刚才还污蔑我贪污你的银钱,你怎么就不想想我的难处?”
徐徊不解释还好,一通话说下来,叶倾城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更加不愿放过他了。
“这……这不是赶巧了吗?再说之前你也没说不同意啊。”
“我现在后悔了,不行吗?”
徐徊知道女人使起小性子来,没法跟她讲理,只得捏着鼻子问道:
“那殿下到底为何事烦忧?徐徊帮着您参详一二。”
“呃——”
叶倾城闻言一愣,她原本只是为了故意刁难一下徐徊,现在他这么一痛快,她倒是有些犹豫了。
“有话你倒是快说啊,我还搁这等着呢。”
徐徊见叶倾城呆愣半天,硬是不出声,想着早点完事回去数银子,急声催促道。
“说就说,药儿你们先退下。”
叶倾城被徐徊一催,先是让在旁服侍的侍女们先退下去,这才似说非说的问道:
“崔司空和徐司徒建言立储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吧?”
“江宁府乃至全国都传遍了,我不想听也没办法呀!”
徐徊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果真是为这件事。
“母后让我上疏保举三哥为皇太子。”
“啊——”
叶倾城的话让徐徊一时反应不过来,惊诧之下失声叫道:
“什么?”
“几日前母后宣我进宫,授意我上疏保举三哥为皇太子。”
叶倾城表情凝重,一字一句的复述了一遍。
“宁王是你亲哥,你就按着……”
徐徊这才反应过来,刚要劝她按照离后的意思办,话说到一般,突然猛地住口不言。
过了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徐徊眉头紧锁,沉思了许久,才答非所问的说道:
“皇后不喜宁王?”
虽是询问,但徐徊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你猜到了?”
叶倾城轻叹一口气,徐徊的捷才让她惊叹,至亲的冷漠却更让她心寒。
“你打算怎么办?”
“母后的旨意我不敢违逆。但是,倾城也不愿眼睁睁的看着一母同胞的三哥去送死。”
数月前,嘉帝册封诸成年皇子,并派往尚书省执掌部务后,平静了几年之久的大离再次掀风鼓浪,朝中态势也变得扑朔迷离、波云诡谲。
各皇子为夺大位,自成一派、各自为政,明争暗斗,以各自分掌部务为基础,划分势力范围。
朝臣勋贵、地方大员或主动、或被迫,纷纷站队表态,只为博个从龙之功、立螭之旧。
几个月下来,朝中局势渐渐明朗。
其中就以皇后嫡长子、宁亲王叶知玄声势最旺,不仅将吏部、礼部牢牢抓在手里,还得到了江宁大部分叶氏宗亲、勋贵世家的支持。
日前,崔颖、徐德久上疏奏事,建言立储,更是将日渐白热化的储位之争掀开在明面。
按理说,叶倾城作为叶知玄嫡妹,又有皇后授意,上一道奏疏保荐自己的亲哥哥也属正常,并不为过。
可关键在于,叶倾城的地位非同一般。
抛开长公主的身份不说,单单左右龙武卫都指挥使这个职位,就由不得她不加考虑,轻言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