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都市小说 > 一朝轮回梦晚花 >第十一章 我又回云渺
    

    青阳渐浮斜半红,初闻犬吠离人家。

    或许是大道之上,逐渐人声熙攘,少年作为有尊严,顾礼义廉耻的仙君,决计做不出在众目睽睽之下,挥剑对着一棵树胡乱砍杀的行径。

    遮掩本心之欲,佯装宽宥之面。舍己忘本,束以高岭。

    求仙之道,不过如此。

    浅蝣叹了口气,亏她以为初见之时,这人对她百般维护,原来不过皆是如梦泡影,一触即破,那一点点的错认愧疚之情,此时都消失的荡然无存。

    这人伪善,那额上的莲花印记想来也做不得真,问仙之道岂容奸佞宵小之辈玷污,这人不定使了甚的障眼法。

    浅蝣不知道为何她会再次梦到鹿清欢,亦不知这梦境是否在警示她什么。

    只是眼下,这少年荣辱不惊地端坐在她旁边,方才的异动已逐渐引来了无数人侧目。

    暮色里,残阳依山,漫天云霞弥漫的缙云之色和远处炊烟升腾而起的苍青悱恻缠绵。

    络绎不绝的大道上只落得三三两两的行人,便是青褐色的峰峦也只余下残阳拖曳的暗影。

    鹿清欢在此处入定了一日,浅蝣也便生生地看了他一日。

    梅香归尽,梦晚流莺。

    少年敛息收势,此时那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中盛满水色,波光粼粼地漾着异彩,着实映出了主人的好心情。

    浅蝣冷哼一声,她咂么着嘴,心中微哂,这厮定是在此惫懒,她这番阻拦倒是成就了他不赴青山的一个好由头。

    当真人心叵测,世风日下。小小年纪便城府极深,怨不得长大后同妖物厮混。

    浅蝣呸了一声,默默骂了句活该。

    可当岁月之羽翙翙掠过,每每暮色再次盛满浅蝣的眼中,让她不由感叹,少年与梅树的初遇,犹如雪泥鸿爪,是宿命的偶然碰撞,亦或是夙孽的久别重逢。

    斗转星移,日月交替,浅蝣本以为,一日相遇,这个梦终该醒了,可谁知,老天偏要她做足了化身为树的瘾。

    她不信所谓的无巧不成书,甚的再次相遇便是缘,不过是人心向往、事在人为罢了。

    正如那持剑少年,一连三日,他每日必定晨曦朝露来,披星戴月归。便是那衔泥往复的春燕,怕也要对此人赞上一句朝乾夕惕,规束律己。

    唯那第四日,少年了无踪影,梅树亦如流水、落花,揭过无痕。

    烟波浩渺遮险峰,芳菲雾涌漫山中,又闻铃铎轻吟声,只叹又归云渺宗。

    季夏的姑臧山水汽更甚,浓重的雾霭让上山之人寸步难行,即便如此,鹿清欢的眼中依旧蓄满了清晨的阳光,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名为“欢愉”的光芒。

    一身锦衣掌门服挟风飘摇,腰带上悬挂的“高清云渺”掌门令牌熠熠生光,生着一张凶脸的苏凛掌门立在宗派山门处,俯瞰着步步登高的少年郎。

    “这几日,你去了何处?听夏掌门提及,你并未按时去听学。”苏凛双眼微瞪,不怒自威。

    那清晨之光瞬间隐去,蔚蓝的天空不再放晴,鹿清欢心中亦不敢再草长莺飞,徒留下一片疯长的杂草遮住了纤尘不染的净土。

    宽大的衣袖下,他攥紧树苗的指节微微抽动,复又捏得青白。

    “回师尊,弟子近日终于得遇机缘,是以……”他微垂着脑袋,嗫嚅着答话,可说到最后,那声音越来越小,最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苏凛的眉头似乎皱成了一个“川”字。他仍是那般威风凛凛地站着,似在思索着什么,只是目光却若那蜗牛头顶上的触角,时不时探寻着鹿清欢微微遮掩的衣袖。

    鹿清欢不知是否自己听岔了,好像头顶上传来了苏凛轻不可闻的叹息声,可转瞬抬头之间,仍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掌门脸。

    “云渺之徒,素以渊渟岳峙、沂水春风闻名天下。而今,你这副畏首畏尾的鼠辈模样,成何体统?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且去吧,回你的琅琊阁思过,不想明白,不可出峰半步。”

    鹿清欢似是嘴唇蠕动了一番,可想说的始终未能出口。

    浅蝣在衣袖中只听到他闷闷地回了声“是”。

    她而今被鹿清欢用法术敛去妖气,缩到了衣袖中,无法看清外面两个人的表情,只是那苏凛老儿,护徒弟也不是这般护法。

    明明看穿了她的真身,还寻了个由头让鹿清欢回住处化解他所谓的机缘,现下看来,一切皆如她当初所想那般,云渺之辈,虚伪至极,也不知他们而今骗了多少良家女子。

    云渺之姿,五峰秀丽,细细数来,犹以琅琊峰为最。

    瑰丽的阳光洒在奇峻的山峰之上,如同美人身上披着的华衣锦服,变幻着无常形态的云朵,似是她肩上的云纱,而此时鹿清欢脚下的羊肠小道,更似是美人腰间系着的流苏丝带。

    琅琊峰上琅琊阁,青山万丈冲云霄,雨刷苍烟附岭遥,月过灵气氤氲飘。

    当真,阆苑福地。

    “阿槿,从今日开始,你便随我修行,我会好好护你。”

    阿槿?

    浅蝣眯缝起一双眸子,这厮难不成还为一棵树想了个名字?

    当真还是个少年啊。

    犹记曾几何时,集市上的稚儿们得了鸡鸭猫狗一类的宠物,都会给它们取个自己喜欢的名字,诸如“大黄、咪咪”之流。

    还好,一棵树不必承载如“小红”或“小梅”之痛,她倍感欣慰。

    鹿清欢小心翼翼地将浅蝣从衣袖中取出,走到早已挖好的一个浅坑处。

    浅坑旁乃一汪闪着金波的池水,遥遥望去,并非那池水本就为金色,而是那碧波之中栽种的唯一一朵金莲,重瓣莲花片片绽放,每一片脉络上皆附金光,一池的春水撩动,碧波尽染成金。

    终于得以自由的浅蝣舒展开细幼的枝条,浓郁的灵气似乎很是亲近她,点点实化的灵气星光攀枝而上,绕着树身灵巧地游窜翻飞直到与她融为一体。

    那透着金光的池水浟湙潋滟,金莲葳蕤,好似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召唤着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