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都市小说 > 一朝轮回梦晚花 >第九章 一朵食人花
    

    “咳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砂纸一般粗砺的嗓音再次将浅蝣拉回。

    这次没有等她喊人,身侧已伸出了一只手,小心地将她搀扶起来,将适口的温水慢慢喂入她的口中。

    浅蝣平复身体的干渴之后,发现此时的银翘比起之前,当真乖顺了许多。

    她轻嗤一声,区区一个障眼法而已,这株绵苍浪便如此轻易地低折了腰?还是,另有所图?

    “殿下,到服药的时辰了。”

    看着面前黑漆漆的药汁,浅蝣没有接过手,而是问道:“孤睡了多久?”

    “回殿下,您睡了有两个时辰。”

    浅蝣轻揉太阳穴,而后似是陷入了思考之中,托着腮看向那碗药。

    刚出锅的药液在碗里挂着一圈苦汁慢慢摇曳着,袅袅升腾而起的白烟婀娜多姿地在药汁上飘摇舞蹈,若不是那苦涩的味道游荡在整间屋子中,她倒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玉汤珍馐了。

    “殿下,您的药方都是宫中的巫医开的补药,具有活血化瘀,行经止痛之效。”

    浅蝣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打断她的意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那药汁,时不时地耸动鼻尖闻上一闻。

    “宫中出来的药,都是在巫医局根据方子提前抓好分发下来的,奴婢是决计无法动手脚的,所以药本身是没有问题的。”

    银翘见浅蝣面无表情地听她讲述,似是在听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这不由得让她心内发紧,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直到她发现浅蝣的眼神飘过来,终是没能再有所保留地颤着声音继续说道:“只是这里面有一味五灵脂……”

    “呵,最忌人参。”

    浅蝣拢了手掌,轻咳两声,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怪不得,银翘每日必端来一碗乌鸡人参汤。

    “拿来。”

    入口的苦涩并未让浅蝣皱一丝眉头,反而让她升起一丝求生的希冀感。

    “银翘,孤给你一个机会戴罪立功,你是聪明人,该知晓接下来如何做。”

    “请殿下宽心,奴婢知晓。”

    “你要记得,你赌不起。孤要在最快的时日内恢复气力。”

    银翘才刚诺了一声,就有侍婢进来,小声地伏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待那侍婢离开,银翘才低眉顺眼地说道:“殿下,是小殿下来了。”

    浅蝣恹了神色,病歪歪地重新躺好,才喘着粗气交代:“迎。”

    凤宛烟,原身的胞妹,小原身两岁,乃南巫国第一美人,当年更因为她年仅八岁,便修炼到巫力三层而被誉为巫神的宠儿。

    自她十二岁伊始,便有无数家族为了自家子嗣,妄想提前定下亲事,不顾颜面互贬互损,一度成了坊间笑谈。

    想起这个素有美称的胞妹,浅蝣的唇角挑起一抹兴味来。

    原身生病之后,身为母亲的凤娆鲜少露面,倒是这个妹妹,时常来此看望她,且不说要忍受她暴躁的脾气,便是这份持之以恒的“姐妹情深”戏码,就不得不让她侧目。

    毕竟,每次被原身骂哭,掩袖而去。下一次又是温柔以待,笑意盈盈地来探望。

    怪不得世人都说,此女虽非太女,却胜似太女。现如今的太女殿下,不过是个随时归西的痨病鬼罢了。

    “阿姐,烟儿进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

    那声音之清甜脆美,活像是夏日里解暑的青梅子茶,让人有如沐春风,清腻解乏之感。

    果真,凤家有女初长成,纤纤玉足步莲生,素腰轻裹婀娜摇,眼波横流梨涡娇。

    便是当年风姿卓绝的凤娆,和如今的凤宛烟相较之下,怕也要逊色三分。

    “阿姐,近日来,你可好些了?听府里人说,你又发脾气了?”凤宛烟嘟着娇嫩的小嘴,似个大人一般对浅蝣说教起来,“阿姐,府里那些个泼皮怎配惹你生气?看不顺眼拖出去杖责便是了,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不知是否错觉,浅蝣总觉得眼前这个凤宛烟透着股子说不上来的怪劲。

    这到底是不是一株诱人的食人花,一试便知。

    “放肆,是哪个嘴碎的乱传谣言扰了烟儿清净,银翘,将那人拖出去掌掴三十,让她长长记性。”

    浅蝣的神情依旧是恹恹的,只是语气中的狠厉从牙缝中蹦出来,让本该习以为常的凤宛烟愣了一瞬。

    “阿姐?你,你别生气,烟儿没有事的,都怪我,才让阿姐又生气了。”

    美人落泪,犹如鲛人掬珠,一颗一颗分明的珍珠儿滚落香腮,我见犹怜,梨花带雨,恨不能让人立刻拥入怀里,细声哄着,手里捧着,心尖捂着。

    啧,这便是美人儿。

    许是浅蝣没有接话,凤宛烟哭得更添了几分凄楚,“阿姐是不是不喜欢烟儿了?阿姐莫要听外面的人胡沁,烟儿没有,烟儿不是……”

    浅蝣突然有些想笑,银翘和凤宛烟的这番做派相较,当真乃小巫见大巫。

    她轻咳一声,刚要开口,只见凤宛烟掏出一只锦帕,掩面离去,哭声之大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真,好美的一朵食人花。

    她刚才好像隐约听见了熟悉的铃铎声,难道南巫国房檐上的铃铎声都是一样的?还是做梦也有了后遗症?

    滴漏的水滴在酉时三刻的刻度上漫步游走,此时的昭凤府里,唯有草丛中的虫鸣声和巡夜奴仆的脚步声交相呼应。

    浅蝣让银翘守在屋外。

    她喘着粗气,咬紧牙关,哆嗦着双臂,将自己风烛残年般的身体慢慢撑了起来,破风箱依旧在“呼啦啦”地扇动着,只是她眼神灼灼,不顾一张苍白的脸憋得通红,迅速拐过双腿盘了个莲花座,敛神入定,内视经脉。

    脏腑之病灶斑驳杂陈,经脉之毁损满目疮痍,实在是,惨不忍睹。

    浅蝣哀叹一声,原身这般苟活,生不如死,性情暴戾乖张亦在情理之中。

    只那拨开残纱见丹田,一簇格格不入的金色光团跃入眼中。

    一团弱小的身躯被金色的暗芒包裹住,两片透明的翅膀收拢,盖住了大半身子。

    这好像是一条幼虫,因为没有宿主的身体养分加持,整个虫身都呈现出柔软娇憨的幼态,它就像吃不到奶的奶娃儿,委屈巴巴地蜷缩起整个身子,不得已进入沉睡,减少所需能量的消耗。

    《南巫国杂记》中有记载,南巫国子民素以巫神为尊,奉天命之责,蛊为万民之根本,但蛊乃阴气所聚,男子必败,须女子饲蛊。

    是以每当有新生女童出世,便会在她们幼年时以身为器,置百虫于器中,任百虫厮杀,独一虫成蛊。

    养蛊的过程艰难而缓慢,有的人穷毕一生都可能养不出一只上等蛊虫,甚至还可能随时被蛊虫反噬。

    反观皇族及各大家族的子嗣,则可以直接从这些已经繁育出的优质蛊虫中挑选其一,利用巫力将其在自己体内进一步炼化蜕变,直至诞生出唯一的一只金蚕蛊王。

    此人无论是何等身份,只要拥有了金蚕蛊王,便等同于受到了巫神的天选,乃天泽,任何人都不得违反巫神的旨意,那人必定是南巫国的下一任国主。

    浅蝣仔细端看那软乎乎的一团金色,似是同巫神像手中的金蚕蛊王有些相似,只不过这体型,当真同史记中那威武霸气的记载沾不上半点关系。

    那奶娃儿金蚕虽已蜕变为了蛊王,可终究现在只能蜷缩在她丹田的一隅,没有巫力的滋养,这蛊王只是形同虚设的一条可怜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