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穿越小说 > 张坷垃的传奇故事 >第二十七章 徐公归隐陈州
    

    张坷垃和石改生来到了石家铺,他要召集那些失田农户,让石改生挨家挨户去找人。

    东边人家说道:“哪儿来的杨大侠,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有何能耐帮我们去州府告状?该不会是官府的圈套吧。”

    西边人家说道:“杨大侠何许人,他有何企图?我们自己告状都赢不了,他一个过路人,与我们非亲非故,一听就是说大话之人。”

    南边人家说道:“什么杨大侠,肯定是个江湖骗子,只有你这娃娃才相信他的鬼话。”

    北边人家说道:“一个游走江湖的义士,能斗得过曹天霸和孙县令?除非他是朝廷派来的,否则他走了,我们这些人都得死!”

    石改生跑了半晌,一个人也没找来,他把大家说的话复述给张坷垃,张坷垃并不气馁,他理解村民们都让官府吓怕了。在他们心里,整个县城都是曹天霸和孙县令的天下,得罪了这两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由石改生领着,张坷垃挨家挨户苦口婆心地劝说,大家终于同意傍晚到石改生家集会。到了晚上,三十多户的当家人果然来到石改生家,张坷垃阐述了该如何去州府衙门告状:

    有人不解我为何帮助你们?我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无田无产。虽浪迹江湖,但我择善人而交,择圣书而读,择善言而听,择善行而从。你们都是善良的穷苦人,我愿意和你们结交,你们有难我就得帮。

    要想告赢曹天霸,必须做到两点:第一,大家要坚信自己是受害者,不是无理取闹。拧成一股绳才能坚韧不拔,三十多户人家一起走,绕过清平县,直接去陈州告状。

    第二,曹天霸不是在拯救你们的性命,而是为了霸占你们的田产。大灾之年,他高抬粮价,用一升粮食换走你们五亩良田,这是落井下石,虽然你们都在契约上按了手印,并加盖了官府印押,但这不属于双方自愿,而是在你们为难之际,他趁人之危。请求陈州太守废除不合理契约,重新议价,你们愿意照价赔偿,要回自己的土地。

    只要大家遵循这两点,官司一定能赢。知州太守和县令不同,知州太守管辖几个县,他要考虑几县百姓的民生和民意。你们这么多人都失去了土地,耕无田,食无粮,这就是民生问题。如果知州太守坐视不管,他就会失去民意,丢失民心,动摇了朝廷,从而乌纱帽不保。

    张坷垃的一番言语让村民们如拨云见日,三十多家失田者跃跃欲试,一致赞同绕过清平县,去陈州喊冤。

    张坷垃为他们写好了状子,众人均在状子上签字画押。

    张坷垃道:“最好天不亮就出发,以免走漏风声,出不了清平县。我明白大家现在都是食不果腹,去陈州一路上的食宿由我承担。”

    一干人等来到陈州府衙前,把门外的大鼓擂得震天响。太守升堂,三十多名喊冤者齐刷刷跪在大堂上,太守断过无数案子,还是头一遭遇到三十多人一起告状的,他多少有些震惊。

    知州太守敲击惊堂木:“喊冤者都是何人?有何冤情,一一到来。”

    石改生递上状子,率先述说冤情:

    太守大老爷在上,小民石改生,清平县石家铺人,状告清平县曹天霸。三年前大灾荒之时,曹天霸高抬粮食价格,趁农户饥饿之时,用一升粮食换五亩耕田的手段,换走了石家铺二百多亩良田。我家的十亩田只换了二升小米。大灾过后,没有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只得流离失所。

    我父亲石柱带领几位失田农户去清平县衙告状,要求县里重新议价,返还农户部分土地。孙县令以石柱带领农户暴动为由,将他关进了大牢,我父亲石柱已被下狱两年,至今未被放出。

    请大老爷为民做主,废除我等在危难之时签订的不合理契约,重新议价,归还石家铺农户所失耕田,放我父亲出狱。

    其余三十多人口径一致,要求废除不合理契约,重新议价,归还耕种农田。

    陈州太守觉得事态严重,三年前中原大灾荒,还不知有多少类似石家铺的农户失去了土地?对那些趁着灾荒发财的投机分子一定要严惩,否则民心不稳,天下大乱,身为一知州太守,管辖几个县的民众,绝不能在自己辖区内引起骚乱。

    太守宣布:“尔等所述冤情皆已记录在案,本太守定会秉公审理,明日派官员去清平县巡查,如尔等所述属实,本太守会给你们一个交待,你等众人先回石家铺等待,在结果未出之前,不得再惹出事端。退堂!”

    石家铺一干人退出大堂,在外等候的张坷垃迎了上去,三十多人围着他,争相述说自己在堂上表现,知州太守的态度等。

    张坷垃道:“虽然还未出结果,这场官司你们赢定了。土地有望回到各位手中,可喜可贺!你等暂且回石家铺等待消息,晚生还有公干,就此告别。”

    一听杨大侠要走,众人都慌了神,案子还无定论,此时他们太需要杨大侠了,大家苦苦相留:“杨大侠不能走啊,帮人帮到底,你走了,我们靠谁啊?”

    看到这场景,张坷垃不忍心离去,又和一众人回到石家铺等待结果。

    话说陈州太守退堂后,立即召集陈州府内所有官员议事,就大灾之年出现的问题进行商榷,拟定条律:凡大灾之年,利用小利巧取豪夺农户耕地,占有穷人财产的,全部重新议价,物归原主。对那些发国难财的投机分子如不按律执行,必须严惩。条律发往各县,派官员若干带条律去清平县,就地处理清平县当地发生的案件。

    不多日,石柱从大牢里放了出来,石家铺所有失去耕地的均拿回了地契,照价赔偿了曹天霸当初交换的粮食。清平县所有类似的案件都得到了公正处理。

    张坷垃帮石家铺人赢了官司,手提哨棒,背起包裹,告别了石改生父子,向东往陈州而去。此行多亏在陈州偶遇徐公指点迷津,他欲拜访和结识这位老人。

    徐公乃陈州城的传奇人物,他的一生跌宕起伏,经历过大起大落,大福大难,是个有故事的人。

    徐公是陈州本土人,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商人之家,他从小天资聪颖,酷爱读书,历经十年寒窗,于宋神宗年间考取探花。适逢章惇被贬至陈州为知州太守,徐公拜其门下,成了章惇的学生。

    章惇因积极参与熙宁变法,屡次被贬,很快又被召回京任门下侍郎,为副相之首,徐公也进京被封为少府,跟随章惇推行王安石新法。

    宋神宗赵顼三十多岁就忧郁而逝,年仅十岁的宋哲宗赵煦即位,高太后垂帘听政。以高太后为首的旧党派控制了朝廷,废除了王安石的新法,并且开展了一系列打压新党的行动。章惇被贬,元祐党争时被放逐到岭南。徐公作为章惇的亲信,新法的推行者,也一并被放逐到岭南。

    徐公的妻子不离不弃,他们膝下只有一女叫豆蔻,年仅十三岁,徐公托友人将女儿送至陈州的长姐家。徐公夫妇随章惇及一众推行新法的官员被放逐到了岭南。

    高太后对新党的打击和倾轧始终如一,从未放松过。岭南气候恶劣,徐公的妻子不久便病死他乡。

    高太后垂帘听政九年后逝去,宋哲宗赵煦亲政,章惇被启用为相,凡是元祐党争所改,全都恢复,引用蔡卞等人,全部居重要职位、担任言官,继续推行王安石新法。

    徐公也被召回,做了相府的总管。

    宋哲宗后,宋徽宗赵佶继承皇位,朝中新旧两派势力斗争如火如荼,由于朝臣多人弹劾章惇,宋徽宗多次将其贬谪,徐公的命运也跟着起伏,多年的动荡不安,徐公未再娶妻。

    章惇年迈,五次上表,请求免去政事:“惇遇先皇求变图强之际,推行变法,未尝懈怠。今先皇已逝,臣痛悲无以自拔,自感老之将至,无从专精国事。恳请允准臣辞官退隐。”圣诏不允,后被贬死湖州。

    此时徐公也年过花甲,上奏请求告老还乡,回家乡陈州治学山林。

    朝中的达官贵人风行书法绘画,书画不单是一种技能,还是朝臣之间的交际应酬之必需手段。大宋朝奉行文人治国,正所谓“笔墨写春秋,挥毫斥方遒”。但凡朝中官员,诗词歌赋,吟诗作画样样精通。

    徐公在朝中也算得上书法大家,他的字似行云流水间,泼墨如洒酒。徐公喜爱收藏,除了本朝大家的书画作品外,还藏有几幅前代画家的作品。其中有吴道子的《天王送子图》,东晋顾恺之的《仕女图》,他还有一帧当今皇上的花鸟画,画幅上有宋徽宗赵佶的瘦金体题词。

    徐公的女儿豆蔻十三岁时寄养在姑母于家,姑父做木材生意,早年得益于徐公的资助,家里拥有一个大型的木材场,于家虽不算大富,家境还比较殷实。姑母拿豆蔻当女儿看待,百般疼爱,只怕她受了委屈对不起自己兄弟。姑母和姑父膝下只有一子,名叫于天佑,比豆蔻大四岁,是豆蔻的表哥。于天佑从小娇生惯养,生性顽劣不羁,但他很喜爱豆蔻这个表妹,对她呵护有加。

    豆蔻从小生长在京城,受过良好的教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行为举止温柔端庄,妥妥的大家闺秀。

    转眼三年过去了,豆蔻已出落得花容月貌,楚楚动人。陈州城内的名门大户纷纷上门提亲,哪知表哥于天佑早就对豆蔻动了心思。见有人上门提亲,于天佑恼羞成怒,向父母摊牌,讲明自己要娶豆蔻为妻,万不可把她许配给旁人。

    徐氏觉得自己的儿子于天佑惰性十足,顽劣不羁,又不爱读书上进,十足的刁徒泼皮,配不上豆蔻,不能让他糟蹋了豆蔻一生,拒绝了于天佑的要求。徐氏说道:“豆蔻是你妹子,哪有兄妹成婚的道理?”

    “她明明是我表妹,姑表兄妹成亲的多了,为何我不能娶表妹为妻?”

    “爹娘正在给你寻觅门当户对的小娘子为妻,就别打你妹子的主意了,你舅父把她托付给我,得给她寻一个大户人家,人品极好的做女婿,否则怎对得起舍弟!”

    听娘这般说,于天佑以死相逼,发誓非豆蔻不娶。徐氏心疼儿子,只好答应他的要求,再说豆蔻这么好的女儿嫁出去着实不舍。为了儿子徐氏顾不得侄女以后是否幸福了。

    姑母来到豆蔻房间,向她转达了天佑对她的爱慕之情,并表明自己和姑父都希望她嫁给天佑做于家儿媳的愿望,让她考虑,绝不强求。

    豆蔻思考的两日,嫁给于天佑心有不甘,可政局动荡,父母几年来杳无音讯,生死未卜,只有姑母是个依靠,况且父母将自己寄养在于家,只当是报恩吧,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豆蔻嫁给于天佑的第二年,为于家产下一子,因产后风一病不起,几个月后一命呜呼,可怜的豆蔻十七岁便香消玉殒了。

    徐公被召回京城后,立即回老家陈州接女儿,但此时父女俩已阴阳两隔。好在豆蔻留下一子,徐公当上了外公,也算些许安慰。

    于天佑后又续弦娶妻,父母替他抚养儿子。父母相继离世后,于天佑恶劣本性暴露无遗,游手好闲,吃喝嫖赌,五毒俱全。

    家业很快被他败光了,偌大的木材场只剩下一个棺材铺子,一家人勉强度日。

    于天佑聚集一群地痞无赖,在陈州城里,敲诈勒索,巧取豪夺,是出了名的恶棍,人送外号“混世魔王”,满城人见那厮都躲。

    徐公告老还乡回到陈州,住在徐家祖上的老宅里,于天佑带着儿子上门认亲,许诺要给徐公养老送终。徐公看在外孙的面子,也看在豆蔻在于家寄养多年的份上,决定帮于天佑重振家业,扩大木材场,送了些银子给他。于天佑接过银钱时发誓要好好做生意,让孩子和老婆都过上好日子。

    怎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于天佑拿着徐公赠与的银两吃喝嫖赌一阵,银钱花光了,什么都没干成。

    于天佑觉得自己的舅父,前岳父在京城做过高官,肯定有大量的金银财宝,把徐公当成了摇钱树,时不时找他借钱,当然是有借无还。头开始两年都打着借钱的旗号,和徐公软磨硬泡,后来干脆伸手要钱,不给钱甚至恶语相向。徐公对这种泼皮无赖也是无可奈何,他年事已高,过得憋屈,加上疾病缠身,自觉时日无多,前一阵,他打发了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仆伍子,把剩下的银子送给伍子大半,让他回乡养老。

    徐公一个人孤苦伶仃,有一顿没一顿的度日。为了躲避于天佑的纠缠,他经常锁起大门外出溜达。今日他去郊外看一位老友,回城时天色已晚,本想在小酒馆里吃点东西,奈何银子被小偷摸走了,要不是张坷垃及时出现为他解围,他就丢人丢大了。想当年自己也曾官居少府,被人敬仰,品尝过珍馐美味,如今因一碗面被人批得体无完肤,果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落毛的凤凰不如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