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包子...”披散的头发一缕一缕结在一起，污垢遮盖了男人的面容，使人分不清男人具体年纪，就这样穿着依稀能辨认出青色长衫的男人对着包子摊嘿嘿傻笑。
卖包子的老头瞥了眼蹲在摊对面好几日的男人，见怪不怪地招呼着客人，看着食客大口吞咽着包子，男人吞了吞口水，却依旧老老实实地蹲在原地嘿嘿傻笑。
老头的生意十分红火，随着最后一桌客人离开，屉笼中只剩下几只破皮的包子，老头看着杯盘狼藉的桌子，拾起袖子擦了擦鬓角的汗水，双手扶腰抻了抻，一只手不住地捶着腰，嘴里嘀咕道，“二妮这丫头真不像话，又睡到这么晚，也不体谅体谅我这老头子，哎呦，这腰......”老头捶着腰，虽是这般嘀咕，脸上却满是宠溺。
说曹操曹操到，穿着鹅黄短裳，脸色红润略带婴儿肥的豆蔻少女风风火火地从街的那头冲了过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让一让，让一让！”
“早啊，王大娘，你这鸡可真够肥的…”
“吃了吗，刘叔？我家老头的包子堪称一绝，有空去尝尝.....”
“吴婶婶，你还是那么漂亮.....”
......
就这样一路说，一路跑，冲进包子摊的那一刻，少女拎起桌上的大白壶咕噜咕噜地往肚子里灌水，“哈！舒坦！”少女豪迈地用手背抹了把嘴，“啪”的一声将大白壶摔在桌子上，没等少女对着老头溜须拍马，老头用烟杆轻轻敲了敲少女的头。
“嘿嘿.....爷爷，您老人家还是那般精神抖擞，和演义小说中的大将军一模一样！”少女双手捂着头，嗤嗤地笑道。
“哼，油嘴滑舌，去，把桌子收拾了，后厨的菜摘了，在给我泡壶茶。”老头子惬意地躺在一旁的躺椅上，鼓捣起手中的烟杆，不一会飘起一团一团白雾。
“得令！”少女行了个四不像的军礼，虽说少女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却也有条不紊地收拾起一切，加上手脚麻利，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将五六张张桌子收拾的七七八八。
少女踮起脚尖吃力地将最后的屉笼摞在一起放在案板上，少女豪气地拍了拍手，双手叉腰欣赏着胜利成果。
“咦？”少女透着一摞摞屉笼缝隙隐约看到蹲在街对面的身影。少女歪着身子细细打量着街对面的男人。
男人像是察觉对少女的目光，猛地转过头，对着少女嘿嘿傻笑起来。
“哎呦！”少女吓得立马蹲了下来，缩在案板下面。
许久，少女忐忑地探出小脑袋，透着缝隙打量着对面疯疯癫癫的男子，男人这次像是没有察觉到少女的目光，对着空气嘿嘿傻笑。
少女观察半天，见男人除了嘿嘿傻笑外，并无其它古怪的举动，少女的勇气逐渐回到身上，徐徐地站起身，嘴巴鼓了鼓，像是为自己加油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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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
少女慢慢地走到男人面前，双手叉腰，大声的询问道，“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家摊子看呀？”
男人听到声音下意识地抬起头，少女背对阳光，红彤彤的脸上布满娇憨，奶声奶气地声音带着一丝骄蛮，却不让人讨厌。
男人眯着眼嘿嘿傻笑道，“包子......嘿嘿.....包子......”
“哦？”少女不解地挠了挠头，一看男人的打扮和模样恍然大悟，右手攥成小小的拳头击打在左手手掌上，转过身风风火火地跑回包子摊，取出干净地碟子，踮起脚拿出仅剩的几个破皮包子摆在上面，看着手中满满一碟的包子，少女总觉得缺点什么，猛地一敲脑壳，取出大瓷碗，倒了满满一碗茶水，一手端着包子，一手端着茶水，颤颤巍巍地向男人走去。
躺椅上老头半睁开一只眼瞄了眼小丫头，笑了笑，也不出言阻止，继续闭目养神，吞云吐雾。
老人早有将包子给男人的想法，谁还没个难处？可男人只是蹲在街对面嘿嘿傻笑，不曾上前出口讨要，自己也抹不开这老脸主动去送，再说这街里街坊在旁看着，自己主动去送，这以后的生意做还是不做？而少女的举动正好解开了难结，毕竟孩子嘛，有善心很正常。
少女小心翼翼的穿过人群来到男人面前，缓缓地蹲下身，将包子和一大碗茶水放在男人面前。男人看着包子眼睛一亮，喉咙滚动，却没动手，只是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少女。
少女不顾邻居婆婆教导的淑女礼仪，一屁股坐在男人身旁，双手拖着下巴，目光痴痴地看着眼前熙熙攘攘地人群，小声道，“吃吧，不要钱的。”
男人看了看少女，又低头看了看眼前的包子，吞了吞口水，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随着第一口下肚，男人狼吞虎咽起来，时不时噎到喝一口茶水顺顺食。
少女看着男人饿鬼附身的模样，笑道，“没人同你抢，慢些吃，就这些包子了，不如慢慢吃好好尝尝味道，老头子调馅的手艺可是一绝。”
像是听懂了少女的话，男人放慢了速度，一口一口的咀嚼起来，少女看着男人这般模样，开怀大笑起来，银铃般地笑声让嘈杂地街市平添一分生活的气息。
少女见男人专心致志地啃着包子，缺少同龄玩伴的少女像是找到了倾诉地对象，慢慢打开了话匣子，“你别看老头子一脸别人欠他八百吊的模样，可也是个热心肠，我估计前几天没给你包子吃，就是老头子抹不开面子，人老了嘛，好面子，可以理解。”
少女瞥了眼咕噜咕噜灌茶水的男人，语重心长地教育道，“你也是，就只是坐在这里嘿嘿傻笑，也不说上前讨要，傻笑也填不饱肚子，也真是的，一个犟，一个傻。”少女学着老头子故作沧桑地叹了口气，双手拖着下巴，也许是在看什么，也许是在发呆，这一大一小，就这样坐在街旁，一个闷不做声地啃着包子，一个呆呆地看着前面，形成了一道奇艺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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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男人最后一口茶水下肚，少女缓过神来，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弯下腰将大瓷碗摞在碟子上，捧在怀里，抬头想了想，像是为了报答男人听着自己诉说心事，也许男人一心啃着包子半句也没听进去，少女犹豫片刻，开口道“你明天早上还呆在这里，我明早早些着过来为你留几个大肉包子。”
少女突然对着男人做了个鬼脸，笑道，“我该回去，不然老头子一会又要墨迹我了，人老了就是让人不省心。”少女故作大人姿态，捧着碗碟风风火火地穿过人流，回到包子铺。
老人依旧躺在躺椅上悠闲的上下摇动，时不时地叼起烟杆吧嗒一口，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少女将碗碟拍在案板上，对着老人柳眉横竖，单手叉腰，单手指着老人的烟杆，一本正经地教育道，“街边柳大夫都说了，你夜里咳嗽就是因为抽烟抽多了，看你忙碌一上午，想着让你抽几口放松放松，你可好，这都是第几锅了？你这样，晚上咳嗽，可没人给你端痰盂了！”
老人只好睁开眼，翻转烟锅在地上磕了磕插在腰间，举起双手讨扰道，“知道了，知道了，老头子不敢了，还望女侠手下留情。”少女果然吃着一套，哼了一声便扭过身子，手脚麻利地继续收拾起来，虽然依旧是一脸愤愤，可眼角流露出满满的得意。
老人吧嗒吧嗒嘴，抹了一把胡子，端起身旁的茶杯，啜饮一口，漱了漱口，咽了下去，按照老人自己的那套理论，都是嘴里的吃食，能脏哪去？其实，老人只是舍不得那一口茶水而已。
等少女收拾完，已是日上三竿，少女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看了看伙房中残余的食材，叹了口气，“包子早知道不都给他好了，留几个也够我和老头子中午对付一口。”少女嘀咕归嘀咕，却也任劳任怨淘米，洗米，草草地炒个青菜，端上桌，招呼老头吃饭。
老人慢慢悠悠地自躺椅上坐起，锤了捶腰，站起身挪着步子向桌子走去，少女懂事地拉开凳子，扶着老人坐了上去。
餐桌上，少女只是了了吃了几口，垂着头，扒愣着老人夹进碗里用来提味薄薄一片的肥肉，低声说道，“爷爷，我们把这摊子兑出去吧，我和隔壁王婶婶学了些女红，吃苦些也够咱爷俩生活，再说，在过几年我也到了出嫁的年纪，让王婶婶替我找个好人家，我把爷爷接过去，过好日子去。”少女抬起头，眯着眼笑道。
老人端着酒杯的手抖了抖，慢慢将酒杯放在桌上，老人筷子轻轻敲了敲少女的头，调笑道，“才多大年纪，就想着出嫁，怎么有相中的郎君了？还是嫌弃我这糟老头子了？”
听着老人的话，少女眼眶瞬间通红，带着哭音说道，“爷爷......”
老人摸了摸少女的头，打断了少女接下来的言语，笑道，“放心，丫头，老爷子我身子骨硬朗这呢，爷爷还得为丫头攒一份丰厚的嫁妆呢，不能叫人家欺负了我家小清欢。”
名为清欢，却终日欢快的少女，此刻涕不成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