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都市小说 > 葬魂山 >四十二章 下雨了
    “卑臣不知。”胡首辅双手下垂,淡然地与坐上的王权相对而视。

    王权上下打量着坦然自若的老首辅,这位人间贵眷,贵无可贵的胡首辅,朝堂浮沉多年,声名显赫,朝堂诸公都觉得空悬了十几年的“文正”会落在胡首辅头上时,胡首辅却以年老为由,除去参加决定国祚的朝会,其余时间皆缩在胡府中,养花逗鸟,颐养天年。

    “世人皆称胡首辅“神算子”,不如胡首辅就算一算,朕今日所为何事?”王权满目挪耶的说道。

    “陛下说笑了,不过是百姓以讹传讹罢了,卑臣不过是一寻常老叟,在府中浑噩度日,怎能揣测圣意?”胡首辅眼睑低垂,一副昏昏欲睡地模样。

    “胡首辅,坐着便是,若让外人见到,不知会传出什么闲话。”王权见胡首辅这般模样,笑道。

    “谢过陛下,”胡首辅作揖道,缓缓地坐在王权下手的位置,胡首辅坐稳后,自嘲道,“人老了,不中用了,早些年追随先帝时,三天三夜未睡,依旧精神抖擞,如今,不知何时就会睡去,”胡首辅笑着摇了摇头,满眼唏嘘。

    一君一臣在堂中一问一答,偶尔传出笑声,一番君臣和睦的景象,桌上的长剑此刻显得有些扎眼。

    “当初如果没有胡首辅在背后的推波助澜,朕今日也不能完好无损坐在这里。”王权突然感慨的说道。

    “陛下的文治武功举世无双,微臣只不过是锦尽了绵薄之力罢了。”胡首辅拱手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胡首辅,过于自谦了。”王权哈哈大笑道,右手大力地拍着桌子,长剑微微颤抖,锐利地剑鸣如一缕缕丝线,充斥着房中的每一寸角落中。

    “可惜啊,可惜,当今朝堂之上的大臣不如胡首辅,总有些人对朕的家事,指手画脚。”王权叹了口气,拿起手旁的茶杯,掀起杯盖,细细地刮去细碎的泡沫。

    胡首辅眼皮一跳,平静地说道,“毕竟陛下身系天下,这些大臣也是关心陛下。”

    王权放下茶杯,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盖,任其在之间上下翻飞,王权轻巧地说道,“忠心是好事,可手伸的太长了,会让朕很苦恼啊!”

    “陛下只是敲打老臣?”胡首辅依旧低垂着眼睑,看不清目光。

    “敲打如何?不敲打又如何?”王权嘴角勾起,盯着因为气血日益枯竭,愈发枯瘦的胡首辅。

    “唉。”胡首辅手搭在桌边,双目半开,望向座首的王权,昔日初见不过是眼神中透着倔强的少年,此刻已是人间帝王。

    “陛下是为昔日事而来?”胡首辅带着回忆往秋的岁月感说道。

    “为昔日,也为今朝。”王权停下手中翻飞的茶杯盖,眼中透着淡淡地杀意,“王庸前些日在西陲受了重伤,随行侍卫除去一位斩仙者生死不明外,其余都殉职了,若不是朕派了影子,朕的这名皇子,就就此陨落了。”

    “西陲的匪徒如此大胆?”胡首辅有些惊讶的说道,“臣府上有些仙人所炼的丹药,臣这就遣人去取来,为九皇子殿下调理身子。”

    呵,不愧是老狐狸,“胡首辅这些年虽说久居庙堂之外,可不会不知道镇守西陲的是谁吧?”王权双目微眯,泛起寒光。

    “哦?镇守西陲的是哪位将军?”胡首辅手悄悄地向茶杯的位置挪了挪。

    “是王凌啊,胡贵妃的好儿子,您的好外孙那!”王权猛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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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对着胡首辅微微弓身。

    处于威压中心的胡首辅眨了眨眼,手指轻轻地碰在茶杯边缘,老神悠悠地说道“九皇子尚且年幼,虽说剿匪不利,陛下也不至于如此动怒。”

    “演,你皆着给朕演!”王权将手中攥着一团丝状物丢在胡首辅脸上,胡首辅脸皮抽了抽,默默地取下脸上的残缺丝绸,放在眼前,胡家的家徽,赫然映入眼睑。

    “若不是影子可观人心,朕还真得不到这等物件呢?”王权狠声说道。

    “陛下不心疼子女,可当母亲心疼啊!我这当父亲的又怎能架住子女的苦苦哀求?”胡首辅握着茶杯的手微微地颤抖。

    “好一个贤母良父,好一个不忍心,就朕是冷石心肠吗!”王权拍的桌子叮当作响。

    “陛下您不是吗?凌儿今年才多大?就被派去西陲,母子分离,原本有凌儿在身边,锦绣宫还不算冷清,凌儿这一走,偌大的锦绣宫,就只剩下我女儿一人了啊!陛下您扪心自问,有多少年没踏进过锦绣宫的大门?”胡首辅痛心疾首地哭诉道。

    “就你女儿可怜,舒凡就不可怜吗?被你们活活逼死在宫中,就死在朕的眼前!”王权面目狰狞。

    “昔日之事,是臣等不对,不过臣等已然退步,任由后位空悬至今。”胡首辅与王权针锋相对道。

    “朕的家事何时轮到尔等插手?这也就是尔所所谓的退步?”王权握紧长剑,随时发作。

    “老夫也退出庙堂中心多年,陛下何苦步步紧逼!”胡首辅猛睁开眼,枯黄的双眼射出精光。

    “好,好,好!”王权手握长剑放声大笑道,“老匹夫,你早该退了,有你在这朝堂一天,这天下寒士就一天抬不起头!”

    胡首辅握着茶杯的手青筋暴起,捏茶杯咯吱作响,胡首辅年幼便拜在老首辅门下,万众瞩目,中年接过老首辅的担子,位极人臣,见得是世人的卑躬屈膝,阿谀奉承,何时被人用剑指着鼻子骂老匹夫?

    “寒士若有惊天之才,投名刺,依然可以鲤鱼跃龙门,和老夫有何关系?”胡首辅愤声说道。

    “名刺?不过是各党派收拢人心的手段,投哪党的名刺,便是哪派的人,在党派争斗中沦为炮灰,有志不得施,有才不得展。”王权嗤笑道。

    “我为他们留了路,至于后路怎么走,便是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胡首辅莫有来的有些落寞。

    胡首辅吃力地抬起头,昏黄的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长剑与状若疯癫的王权,叹息道,“陛下,没有余地了吗?”

    “你们可曾给舒凡留有余地?”王权握着剑的手不住地颤抖。

    “唉,她毕竟只是一介贱民,怎么立得住后位?她扛不住。”胡首辅想起那个躺在床上枯槁的女人,垂下了头。

    “贱民?抬头看我!你眼前的男人身上就流淌着你口中所谓贱民的血液,他扛起这九五至尊之位,她又怎么扛不住一个后宫之主?”王权痛心疾首地质问道。

    “唉。”胡首辅费力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男人,除去续起的胡须,与眼角细密的皱纹,闪烁着泪光如同初见时,满是执拗。“陛下,你还是如同当年一样,只是臣老了,老地就像一条垂垂老矣的瘦狗。”胡首辅将手中茶杯轻轻推落在地。

    茶杯中剩余的茶汤四溅,茶杯盖滚落到王权脚下,撞在锦绣的靴子上,转悠几圈,平稳地扣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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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首辅与王权四目而对,寂静无声。

    良久,胡首辅脸上闪过一丝狐疑之色,“好一个摔杯为号,是不是刀斧手未听到?朕来帮帮你!”王权将手中的茶杯盖猛然掷在地上,破碎的瓷片四周飞散,王权满脸嘲弄地看着座椅上缩成一团的“算无遗策”,调笑道,“他们都去如厕了?”

    胡首辅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用力将手旁的红檀桌子掀翻在地,声音乍起,在空旷的堂中回荡。

    王权倒提长剑走到胡首辅身前,微蹲身子拍了拍胡首辅松弛的脸颊,咧嘴笑道,“卖命给谁不是卖?别忘了,江湖上流传的那句话,自古卖命帝王家。”

    胡首辅看着王权明晃晃的白牙,一阵恍惚,眼前男子与那脸像圆月的姑娘缓缓重合,那个穿着粗布衣裳,每天喜笑颜开的姑娘,见面会笨手笨脚递茶水的姑娘,总是会拘谨的叫一句首辅大人好的姑娘。

    “唉,微臣错了?微臣没错。”胡首辅眼神坚定与王权对视,捭阖官场多年的气场一瞬间回到这瘦小的老人身上,老人挺直脊梁,缓缓闭上双眼,轻声说道,“还望陛下为胡家留下几缕香火,别让胡家断在微臣手上,老祖宗的问责,微臣扛不起,哈哈哈哈…”胡首辅轻笑几声,像是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王权慢慢抬起长剑,“咣当!”后院紧闭的院门突然被撞开,堂中的二人同时地转头看向乌泱泱的人群,人群前有二人架着浑身是血的女子,女子对着胡首辅莞尔一笑,“义父,莹儿来晚了,”说罢女子头一歪,生死不知。

    胡首辅拍腿大笑,笑得春风得意,“陛下,臣命不该绝,命不该绝啊!”王权脸色阴沉,如云淤积。

    就在一众死士持器械缓缓逼近王权时,人群后突然传来激烈地喊杀声,为首的死士见状不妙,猛然冲上前,想要挟持住眼前的提剑的男子。

    未等临近, 死士只见到一片雪白,跪倒在地,血液殷殷流出,王权甩去剑上的血迹,漠然开口道,“朕登基前,每日挥剑三千次。”

    一众死士无视王权身上若有若无地天子威压,骤然冲上前,王权重心微微下沉,脚尖一拧,不退反进,杀进人群当中。

    御林军统领大力,穿着沾满血渍的汗服,拎着两把板斧,跳进院中,大呵道,“你牛爷爷在此,速速把钱财交出来!”

    王权抬起袖子擦去脸上的血渍,斜眼看着胡子因汗水而滑落的大力。

    大力看着脚下铺满尸体的王权,闭起眼睛扭头举起双手向前摸索,大声嚷嚷道,“狗日的谁把我一个瞎子领这来了?”“唉呦!”大力踢在院门的门槛上,叽里咕噜地滚了出去。

    “哼,”王权冷哼一声,打算回去在和这装傻充楞的家伙好好算账。

    王权拎着长剑走回胡首辅身前,胡首辅感叹道,“臣今日才知陛下还有如此身手。”王权沉声说道,“若非如此,朕早死在夺嫡之乱中。”

    胡首辅身体后仰,头倚在椅子上,缓缓地闭上眼,王权默默地看着眼前算上学生时期,三朝元老的胡首辅。

    王权沉沉地举起手中长剑,猛然挥下。

    天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响起一声惊雷,大雨倾注,随着雨越下越大,血水顺着门缝流入大街。

    王权提着长剑,走在雨幕当中,踏入了自她死后一直不曾进入的院子,跌坐在满是灰尘的青石地上,与那张残存血污的木床,遥遥相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