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佛火渐渐淡去，柳舟睁开了眼。
瞳孔中一抹极致的黑色一闪而逝，谁也没有发现，更不要说此地只有两人。
云门真佛收了神通，折扇也重新被他拿在手中，那股年迈的书生模样，倒是被他演绎的生动。
伴随着柳舟的睁眼，随着睫毛的颤动，柳舟身上的血痂逐渐脱落，隔着衣物传来那皮肉分离的声音。
柳舟只觉自己身体仿佛已经脱胎换骨，体内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云门真佛看着柳舟，眼里充满赞赏。
只是他略有些遗憾的说道：“你现在经过佛火淬身，已是金刚之躯，你的身体韧性很强，居然撑到了佛火淬身的最后阶段，于是也就造就了你这般不坏之躯。但是你的心性很弱，或者说你内心心魔太甚，无法攻破，那这禅心道法自然也就与你无缘。”
柳舟仔细的感受着他身体的变化，随即他站起身来，诚恳的鞠了个躬。
云门真佛感慨万千，苍老的容颜泛起了笑容。
他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如何知道我的?你到底是谁?”
柳舟略微沉吟了一会儿，便说道：“祖师无绘先人。”
云门真佛喃喃道：“无绘...无绘...”
忽然，云门真佛如遭雷击，修行道行如此之深的他险些禅心失守。
云门真佛声音极为颤抖，如同古筝上被弹的弦。
“原来是先贤之后，可是师承刀祖柳道?”
柳舟说道：“正是。”随即他朝着虚空一挥，一把弯刀赫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云门真佛看着灰暗的天空，沉默不语。
佛说一切皆有因果。
云门真佛曾于无绘僧人山间坐而论道七百日，共谋人间大事，商讨人之走向，以及世界人之轮回。
那之后不久，无绘僧人便在北域之战场被妖魔二族强者围攻而身消道陨。
再后来无绘僧人唯一弟子柳道一人抽刀斩妖魔，浴血奋战三百日，渴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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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血，杀魔无数。
也就是在那三百日后，柳道刀法大成，踏入归一上境，柳道也被封为北域王，世称北域刀祖，轰动整个无涯大陆。
在此后妖魔两族与人类的厮杀当中，柳道率领北域使者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北域使者的士气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妖魔两族节节败退。
魔神千牧大怒，独自邀战柳道。
柳道单刀赴会，深入魔族阵营，与千牧打了那惊天动地的一场。
那时打的天昏地暗，魔族整整七日没有见到阳光。
魔神千牧被柳道重创，柳道也被打个半死，魔气余毒一直啃食着柳道的气数，百年后柳道坐地归天，千牧依旧在以魔功调养气息，但实力却是大打折扣。
谁知现在祖师无绘，师承柳道的后人居然来到了这暗域，并且与他在这里碰了面。
云门真佛说道：“也许这便是因果吧。”
柳道忽而想到一个高挑女子，她眸如柔水，气质清冷，一颗美人痣点在双眉之间。
陈澜曾经在他自己五百年前所设下的那幻境中对他五百年后的他说道：
“而我，便是要循他的因果而上，自然，在平静而寻常的某一天我终会与他相遇，那时，因果自有了断。”
......
柳舟打破了沉默，说道：“那你当年究竟是不是疯了?或者说是遁入魔道?”
云门真佛洒然一笑。
“疯与不疯那是世人所定义，遁不遁入魔道也是世人所想，人心各有所异，没有丝毫道理可言。就像是我幼时读书，七岁便觉‘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书中道理万千，但若只在书上，那就是一沓废纸。而后我双亲死在大莫与朝圣战乱之中，似乎读书做不了任何事，限于本身的身份，以及那读书人的迂腐，打打杀杀永远登不上大雅之堂。我孑然一身，独赴战场，我藏在十几具尸体之下，等了几天几夜，我双眼已经看不清楚任何东西的时候，迷迷糊糊之中有人将我发现，再等到醒来之时，我已经身处寺内。”
云门真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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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吐以往，似乎要将这五百年不与人说的经历全部告之。
“我原想研读佛门真经，能够净化内心，摒除世俗，静修禅心，渡人渡己。只可惜战乱渐起之时，佛家子弟也奔赴战场，进行屠杀，事后，浑身是血的佛家子弟还被尊为血佛。”
云门真佛脸上泛起一抹讥诮的笑容。
“佛说杀戮即是罪恶深重，善恶因果自有报应，他们入了佛门，却偏惹红尘，你说疯的是我还是他们?他们到底该不该杀?”
柳舟没有说话，他能够感受到云门真佛的痛苦，就如他自己一般。
于是他想到了那本典籍，开始这一世所有因果的典籍。
那本典籍上记载着这个世界自远古而始。
他看到了最后，那里有着一幅画。
画的内容就是柳舟先前佛火淬身之时所看到的画面。
在画之下便是“剑灵筑身”之法，以灵魂渡之，方可成人，灵魂出窍之际可以窥得天地真容。
在其上更是详细记载了如何将剑灵渡走的方法。
柳道斩妖杀魔百年，其心性早已坚若磐石，但在那时，却如同天塌了一般，险些失去了心智。
数百年的修道生涯即将来临，他感到恐惧，归一上境的他即将大成，从而踏天登仙，打破天地桎梏。
他在即将溺水之时抓住了一丛浮萍，他也来不及质疑这典籍的真实性，只当做是隐士高人在暗中指点，身处沙漠久逢甘霖的人怎会想这水来自哪里，所以他决定一探究竟。
于是他便自然而然想到了剑仙贺洲的剑，经万物神养，应运而生，早已诞生剑灵的剑。
这很自私，很不公平，但柳道还是这样去做了，他就是盗贼，盗取贺洲仙剑的剑灵。
所以便有了柳道在生涯最后之时要与贺洲一战的场景。
此番痛苦，于柳道而言，只比云门真佛更甚。
柳舟闭上了眼，想到了此前种种，面无表情。
何为痛苦，痛到极致便是平静，苦到极致便是无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