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修真小说 > 与您为伍 >第四十六回 未曾如此难堪
    

    不过这个制衡,并不完善。

    所有的内门弟子都是通过这种极残酷的方式筛选出来的,从前几代的君六开始,所有通过考核的弟子,都要去往君六的所在之处,由君六来告知实情。

    看起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实际上,这些人当中,服从君六的才能活下来。不服从的那些人,往往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失败被杀。

    任务是杀掉某一个门派当中包藏祸心的一个人,然后顶替那个人,这种任务不太可能失败。毕竟通过筛选的人都是第五重境界的人,而他们要杀的,很可能只有第二或者第三重境界。

    在君六的暗中操作之下,不服从的人都会死。

    这几代的君六的经营之下,内门弟子只听从君六了。而不是原来的那种,自己挑选心仪的主人。

    君十三式微,从上一代君十三,也就是她的主人那一代开始,手底下就没有可以听命的人了。使雷霆手段收复四阴宗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功夫不好可以慢慢教,手下没人,那可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我是不可能为她所用的,不过听了她的话,我也没有必要再去想办法制裁“天”了。我告诉她,朱祁钰我是一定要杀的,不过却是要用另一种方法。我要扶持朱祁镇回归天子之位,这样一来,也就不会有“天”所顾忌的问题了。

    君十三本来就不打算强人所难,逼我做什么事情。知道了我的心思之后,她知道没有拉拢我的机会了,不过解了我的必死之局,她也算使可以接受。

    “等我伤彻底好了,你打算放我走吗?”

    “按照前几代君六定下的规矩,你的伤彻底好的时候,你需要去拜见他,不要就得死。”

    君十三特意把“彻底”这两个字,咬字尤其之重。

    “那我现在就走。”

    “聪明,但不要话多。”

    我身上的伤也好了七成了,除了“天”的人,我没有办法力敌之外,世间上已经少有能让我折戟的人了。

    我在走的时候,特意去了一趟后山,后山上那么多尸首早就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我只能对着还未散去的血腥气遥遥一拜,祭奠死去的人。

    不管是服从于哪一任掌门的,其实都是无辜枉死的人。他们当中有很多人是有过错的,但是罪不至死。我也没有办法多去怪君十三,她也没有办法,而且她救了我。这是一种有些错综复杂的感情,我暂时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只能草草离去。

    君十三在门派中已经打好了招呼,没有人为难我,在内堂门口,那个管事的把我的马牵给我,从那个放水的那个人手里赎出来的。

    慢慢悠悠骑着马往回走,路上看见的武林人士还是那么多,他们看见我也是往玉峰方向去的,也没有猜疑我的身份,只把我当成了跟他们志同道合的人。

    我只觉得他们也是一样的可怜人,找了个看上去比较朴实的人,结伴同行。一直到玉峰山脚下,我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安营扎寨,一人一马就往后山的方向走。有人想要阻拦我,我报上了我的姓名,他们就没有下一步的行为了。

    他们想不到,和他们朝夕相处的人,就是他们这次的目标,而且这个目标,跟他们门众尊长说的凶神恶煞的样子不一样。都到了这个地方了,他们也担心有伏兵,除了目送我离开,也没有什么办法。

    我走到早就被炸毁的山洞口,吹了声口哨,绳索抛下,降下了十几个人,笑阳也在其中。我和他们一起搬开落下的石头,开辟出一条更加宽的路。

    里面的人知道我回来的消息,在门口严阵以待,谨防外围的围攻。我让他们不要这样失礼,叫些工匠出来,把外围的树木什么的清理干净,再看能不能搭出简易的棚子。

    本来就无深仇大恨,何必刀剑相向。

    棚子落好之后,工匠手上的活还没停,看样子是要额外再建起一座像样的房子。让他们先做着活儿吧,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抱拳拱手,长揖及地:“诸位,在下袁肆行有礼了。这段时间,我了解到了一些内情。我以为,本来并无冤仇,没有必要非得如此行事。不如我们坐下来聊一聊,商谈一下,有什么折中的方式,既可以让我等保存性命,也可以让诸位可以安然回山复命。”

    不管是哪一方的人,都不理解我这番话是个什么意思,是不是说我要服软了。我这里有人禀报说不同意,我一个眼神给他压下去了。对方也有一些不同意的,我抬起手,虚空中握住他的脖子,一拧,断了,没人有不同的声音了。

    分宾主落座,我这儿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参与,只是我自己,来面对这些来者不善的人。第五重境界具体是什么我还不知道,不过有一些力量已经可以开始使用了,面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诸位,我知道诸位门中都有命令,说要除掉我。不知道诸位对于这个命令的来源和意义,了解有多少?”

    坐下了十来个人,有一位正是与我结伴而来的,他率先开口:“袁掌门,早先不知道是你,一路上言语上多有不敬,还请见谅……关于掌门的命令,我等也是有所怀疑的态度,要不然也不会只是在外围驻扎,久久没有动手。早先,袁掌门曾说别有内情,还请不吝相告。”

    “具体内情,有些复杂,牵扯过多,恕我暂时不便相告。只是希望诸位能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徒增死伤。”

    “这个恐怕我不能就这么答应,你来时也看到了,我们身后还有督战队。我们要是一直避而不战,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好,这是第一次。”

    “什么第一次。”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直接就回去了,留他们这些人在这里讨论各自门中的命令,是否应该继续执行。

    看来我没有给他们一个他们可以接受的理由,他们派出了几百人的小队,来试探我们。我们这边,郭饲乾想要列队迎击。我没有阻挡他关于列队的指令,却让他们不要先出手。

    我一人迎战,挥出手,没有风吹,草也没有动,这几百人直接被我从空中击飞。这些人爬起身来,发觉自己都没有受伤,稍微能有一些庆幸,庆幸我出手留了力,没有诛杀他们的意思。

    “我不想有下一次了。”

    我就坐在山洞口。

    这些人还是不死心,在棚子里面又开始商量。商量出来的结果是,我没有伤他们,一定是我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同时应对这么多人。不过这次谨慎了一些,没有派出什么虾兵蟹将来试探了,出战的都是各自门派当中的翘楚。

    抬掌,他们手中的武器都被摄入我的手中,熔成铁水,淋在地上,等到稍微过了一会儿,山风把铁水吹凉,我再次开口:“这是第二次。”

    谁都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是境界上的差异。我不是想故意卖弄,我想的是,只要他们怕了,就不会再来试图伤害我们了。

    凶性,我忽略了凶性。大部分当然是害怕得不敢上前了,可是总有一些血气方刚的后生,自以为我是在侮辱他们,全然不顾境界上的差距,想要殊死一搏。

    “事不过三。”

    两次出手都不能改变他们的心意,一句话又怎么可能呢?

    “唉……”

    双手合十,念出一段往生咒。这些人在声音的影响下,魂魄脱离了身体,只有极少站在最末尾的人还活着。

    “你们回去把所有看到的事情回禀门中的尊长,就跟他们说,我不会挑衅他们的信仰。”

    这些人连滚带爬的离开了,我喝止要去追杀的人,带着他们回山谷去了。

    “师父,这次了解到了一些事情,请师父为我参详一下。”

    跟师父说完,让郭饲乾去通知其他几位门主,一起到议事厅集合。

    “之前传回来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吧。”

    “恕我无礼,师兄的话,说得我有点不敢相信。”

    我解下衣服,给他们看我身上的伤疤:“这便是凭据。”

    信中说的内容,因为篇幅的限制,没有说得很清楚。大家聚在一起,我有大把时间,可以把其中的很多细节说清楚。

    他们是怎么考虑我的选择,我不得而知。我知道的是,他们了解到,不只是师父,我也到了第五重境界。这样一来,无论外面有多少人,只要没有“天”的内门弟子的干涉,我们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会议结束,没有拖沓。

    我问师父,关于第五重境界的事情,之前师父说得不是很仔细。我急于让一个相同境界的人,解答我的问题,却不愿意去求君十三,师父本来就是不二人选。

    “肆行啊,人世间存在的万般诸法,以你我的境界,可以说是‘神功入眼,境界自成’了。我能教给你的,只有经验了。你还记得我给你的秘籍当中,是怎么划分这几重境界的吗?”

    “师父,五重境界分别是‘是名’、‘非名’、‘可名’、‘赐名’、‘未名’。”

    “你知道这都是什么意思吗?”

    “‘是名’讲的是的是可以依样画葫芦,把招式一一展现出原有的样子……”

    “不,我说的不是境界的介绍,是起名的缘由。”

    “先让我想一下……”

    按照字面意思来解释,“是名”就是学会,“非名”是具有思辨能力,“可名”是自我的发挥,“赐名”是独创法门,“未名”是……进入一个未知的领域。

    师父告诉我说,我的想法对,也不对。境界是独立于招式心法之外的东西,作为武学修为的评判标准的出现。顺序并不是达到境界之后才会提升修为,也不是单纯的修为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提升境界的。

    很难具体解释出谁先谁后的事情,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先后。我们修行的是剑道,其他方面就会逊色不少。可是剑道不是唯一的武学或者是修行的方式,还有大把人是修炼丹道的,他们也有境界的划分,而其中相当多的人,是对于武学毫无涉猎的。能够武道双修,又能有所成就的人,少之又少。

    那么,境界这回事,到底应该怎么解释会比较贴切呢?

    境界其实是能够调动的力量的总和。农夫的力气未必会比习武之人的力气小,从韧性上来说,甚至会强得多。可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农夫可以追着剑客打,这就是境界带来的,可以调动的力量的差异。

    对于外行来说,让他们理解为“巧劲”就行了,对于稍微懂点的人解释的话,就会说,这是力量集中在一个点上,爆发出来,势必会有所差别。

    不用考虑力量其实有多少,每一个人先天就拥有无穷尽的力量,至于能调动多少,会不会使用,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境界既可以解释为运用的熟练程度,也可以理解为对于先天之气的感知力。感知不到,也就没有办法收为己用。

    内力其实是一个虚无的概念。

    我们讲的内力,或者说叫内劲、或者内息,哪怕说是元气,其实都是一个人们臆想出来的概念。因为人们没有办法解释力量的差距,就只好编造出一个看上去玄幻的词语来表述。

    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揣测,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师父说我这叫“悟道”,不用考虑事实是什么样子的,是任何的结果都可以,也都应当,只要能保证我还有进步就可以了。

    那我继续问起,关于我的第五重境界,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变化。自从君十三说起我进入了下一重境界开始,我就在考虑这个问题。只不过,我既没有想自创一派功夫的想法,也没觉得自己入了魔道。

    这跟师父说得不一样。

    “小鬼头,与其你浪费时间去想这些不能立时就有答案的事情,你不如先回去看看羽衣,这娃儿,越来越皮了。”

    “好的,师父,您也早点休息吧。”

    师父其实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一切都是我自己想的。告别了师父之后,我把衣服裹得更紧了一些。留下的疤痕是瞒不过张果的,她早晚都会知晓,只不过,我希望这个时间来的越晚越好。

    开门,张果在屋里,准备好了酒菜,为我接风。

    这两年,张果跟原来有些不一样,再也不理门派当中的任何事了,所有的消息,都由张柒去收发,张果只负责照顾羽衣。

    连带路上的时间,有几个月没有见张果和孩子了,正所谓小别胜新婚,张果的眼神里,充满了侵略性。

    “媳妇,一会儿吃完饭之后,你先别忙着收拾,先去把羽衣哄睡着了啊。”

    “不如先让莜儿去他爷爷或者外公那里待几天吧。”

    “也行。”

    核心的想法是相同的,很快就商议出了方法。孩子睡了还可能醒呢,让师父去管,保证羽衣这两天不会出现,那我和张果就可以……

    “夫君……嗯……你……轻点……”

    “那……可……不行……”

    说是这么说,不过我还是放缓了些。这个时候张果又不乐意了,催着我加快速度。

    突然眼前的张果动作、表情定格,我也不能动了。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晃动,张果在我眼中也慢慢的模糊起来,一直到消失在我的眼前。羽衣的声音在我耳边出现,不断叫我爹爹。师父、罡鹤、慢行、所有人的声音都出现,又都慢慢隐去在虚空之中。

    睁开眼,我还在四阴宗里,君十三为我准备的房间当中。

    “是你!你使的什么妖法!”

    “催眠而已。”

    君十三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和,不过说的话,变回了原来那种言简意赅,半文半白的样子,我确定这是真正的君十三,我不是在做梦。

    “我不喜欢别人插手我的梦境,更不希望这个梦境跟我的家人有关!”

    “莫生气。”

    “我凭什么不生气!”

    君十三点中我的穴道,我全身绷紧,动弹不得,只能通过粗话,来表达我心中的不满。

    “梦中如何,可有征兆?”

    君十三的声音带着神奇的力量,安抚我的情绪。

    “没有。”

    我语气平和的有些诡异。

    君十三问我之后,我不由自主的按照她说的话去回忆,梦中发生了什么。我并不觉得有什么是可以称为征兆的事情,也就没有告诉她。

    “嗯?”

    君十三怀疑的样子不像是假的,可是我真的没有什么想法。

    就如刚才被操纵的梦境,君十三放我离开。四阴宗的人看到我之后一样没有什么反应,内门执事一样把缰绳交到我的手里,回去的路上一样见到了那些人,跟梦境中一模一样。回去之后,我试着让工匠去造一个棚子,跟我梦到的也是一模一样。

    包括后面和师父的对话什么的,跟梦境当中如出一辙。与梦境相同的,还有我回家之后,看到的事情,和说出的话。

    “又被算计了!”

    我盖紧被子,小声,但是有力的声音被张果听见了。

    “你不是张果。”

    “我确实不是,不过你也不是袁肆行!不信?你来看!”

    恍惚之中,我变成了君十三的样貌,面对着另一个袁肆行,告诉他“天”这个组织的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