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修真小说 > 与您为伍 >第十二回 恶徒不在今朝
    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

    听声音,有蹄铁,不知是福是祸。

    寻常人家的马匹,一般是不配蹄铁的。像是官府或者是大户人家才会配上,可我在此处没有熟人,这可不得紧张一下嘛。

    “在下郭饲乾,屋中可是袁肆行!”

    “是我!”

    郭木头来得真是及时,总算有个人能去救姒莜了。

    “袁肆行,明日此时,我带义妹出来。”

    也没下马,撂下这句话,策马就往城门的方向去了。可昨日闹出这么大的事,哪有那么容易的。

    我看了看师父,他还是神智涣散的样子,暂时是指望不上了。我勉强穿上衣服,借了游成一匹马,在郭木头身后跟着。也是这匹马不太好,马鞭使劲儿抽打,但总是跟不上。

    城内戒严,我和郭木头在城外徘徊,找不到一个最合适的路径。我心急不已,看城外这个样子,城内一定只有更严格。外来的生面孔,一定是更加被照顾。敖迟和任罡鹤要是被逮起来,也就是被一顿拷打。可姒莜怎么办,这一点头发丝折了我都觉得不能接受。

    郭木头也是急迫,从怀里掏出一个竹节。

    这竹节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工艺制成的。勉强还留下一个竹子的样子,内里估计另有乾坤。

    一拉引信,冲天的火光顿时乍现,一枚烟花似的信号陡然升天,就是白天,也异常醒目。更别说升上天之后,就那么炸开,青绿色的焰火带来无数人影。

    “云字辈的进城救人,鹤字辈的抵挡官兵,九字辈的城门接应,霄字辈的护送离开!”

    郭木头从容下令。

    “得令!”

    乌泱泱的人影,约有四百多人,齐声呐喊。

    这些位,都是历年来,郭增福收下的门徒。其中最早的一批,是跟着郭增福从势弱时,刀山火海中硬生生磨练出来的。论起侠名还是手段,在江湖上都是叫得上号的人物。

    郭饲乾在郭增福之后上路,召集遍布四海的门徒,这才耽误了行程。

    只见各人使出未见过的高招,须臾间便夺下了城门。这还不算完,人数最少的云字辈冲杀进城门,与赶来支援的官兵和一些身着各异的人打斗起来。那些身着各异的人,看样子就是仙阁的人了。

    原来此地的官府已经受仙阁控制,怪不得会押着师父游街!

    这些郭门高徒的手段还真不是吹出来的,一招一式都是直取要害。喊杀声逐渐降低,又是如此轻易,便打破了仙阁的封锁。

    我自然不可能就在此处等着消息,随着郭门众人策马入城。

    城内官道按理说是不许肆意策马的,我此时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反正有众多云字辈的保驾护航,我一边呼喊姒莜,一边在马上砍杀仙阁的弟子。

    “别忙了。”

    “谁?”

    “要你命的人!”

    也不知道此人行甚名谁,反正是仙阁的走狗。我刚要与之拼杀,一位云字辈的一脚揣在马身上,把马踢到了另一个方向。

    “此人交给我,去找大小姐!”

    “好!”

    我也不矫情,任凭他们打斗,也管不上谁输谁赢,姒莜的命,可容不得一点闪失!

    一路上都是如此,云字辈的都拦下了仙阁派出的高手。可仙阁的人好像杀不完一样,刚杀一个,却又出来一个。身边云字辈的人越来越少,都各自找到了对手。

    胯下这马是寻常人家的马,哪里见过这个阵势,不知什么时候被打上了,晃晃悠悠也倒下了,最后,还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姒莜!你在哪儿啊,姒莜!”

    回答我的声音此起彼伏,来自同个方向。真是阴险!飘门的人出来捣乱了!我根本无从判断姒莜到底在哪儿,或者是是否这些声音中有一个是姒莜的!

    一个声音倒还好,这些声音融合起来,叫得我头皮发麻。干等着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冒险也只能去了。

    踹开门,等着我的,是一排刀斧手,口中还学着姒莜的声音。而他们身后,正是被五花大绑的姒莜、罡鹤和敖迟。看样子罡鹤曾与他们搏斗一番,只是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

    “我的人也敢动!”

    不与他们多说废话,打便是了。

    师父曾教过的以一敌多的路子用上了。也不用注意对方出手的顺序从而应付,那是自取灭亡的路子。我一人打那么十几个人,就算功夫比他们强,但是也架不住人多,起码体力就受不了。

    大开大合,重剑使得虎虎生风。

    欲杀人,先毁了他们的兵器!对着这些个各个拿着断剑、木棍的人,我怎么也能占得上风!

    “第一剑招!”

    应声而动,使得这最为生疏的第一剑招。倒也算是幸运,这些人,最擅长的并非武道,没能拆解我这还不纯熟的剑法。

    众人不敌,便散开了,将我围在中间。我正好上步赶到姒莜身前,用身躯护住姒莜。

    “姒莜!记得那天津门外,你父为了撮合我们,所雇佣的流氓打手吗!今日我便遂了你父的愿,救你逃出生天!”

    背后的姒莜是什么反应我看不到,打退了这些人联袂攻击之后,转身看向姒莜的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敌,我还是不敌。本来伤就没好利索,救师父的时候,还耗尽了心力,早已是强弩之末。只是姒莜该怎么办!谁又能去救郭增福!

    “看我杀人!”

    师父从天而降,一身杀气外露,恍若魔神。原来的那个师父又回来了。

    一同出现的还有一身黄袍的人,看上去是敌非友。与师父隔了一丈,远远对峙。还是那个师父,自然是他先出手了。

    椎血剑出手,师父一身豪横的邪功得已最大程度的展现。

    “蟑甲,你不要自讨苦吃。上次没杀你,已经是尽了你我师兄弟最后的情谊!”

    什么?师兄弟?也是陆府剑门的人?

    “师兄!感念当时救我的恩情,上次才没有动真格的。你说的对!你我师兄弟情谊已尽,今日,你我之间,只能活一个!”

    救过师父?怎么回事,难道是二十几年前,与师父一同下山的师伯之一?不是都死了吗?

    “师弟,你还是冥顽不灵,那我就送你去见大师兄吧!”

    果然!

    师父也没有继续废话,提剑就砍。两人极默契得只用陆府剑门的招式,这我就看得出些端倪了。

    是“御使六气”!他们用了陆府剑门的看家绝学《横死经》。在这两人手上,这些剑招都活了过来,各自的变招都不相同,都有各自的性格在里面,与原来我偷偷看门中长辈练的不一样。

    难解难分!双方又是持剑对峙。一阵大风吹来,把大门吹得不断装在门槛上。风停,又打作一团!两人招式使尽,都克制不了对方。那便按照纯粹的意志拼杀吧。

    看上去毫无章法的剑招,其实就是双方这些年的心得体会。

    黄衣师伯提剑直取师父咽喉,师父退后一步,反手使剑上劈。打散了黄衣师伯的攻击还不算完,又接着向下一斩,断了黄衣师伯使剑的那一臂。

    泼天的喊叫正来自于黄衣师伯。

    这时哪里顾得上疼痛,黄衣师伯夺路而逃,途中还把几具尸首往师父身上踢,为自己的生存,希望多添机会。可这人只知道逃跑,完全也没顾得上师父其实站在原地,并没有追去。

    见到那人逃远了,逃到寻常目力不可及的时候,还没有停下脚步。师父等不及这人完全逃出视野,就直挺挺倒地。我以为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艰难爬过,察看师父的状况。

    师父两眼通红,老泪横流,但不像是有什么伤。

    我回头劈开绑住姒莜的绳结,就躺在了师父的身边。我也没有力气再动了,让姒莜解开另外两人,发令让郭门的人来救他们吧。

    “师父。”

    “嗯。”

    “是师伯吗?”

    “嗯。”

    “他们不是……”

    “嗯。”

    我看师父的样子,也就没有再问,只是安静得躺着。一直到姒莜唤来郭门的人,我一看到这些人近身,我才卸下了力,昏迷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在一驾马车上。

    车没有走,只是停在原地。看边上的篝火痕迹,应该这几天都在这里。我一问,才知道是怕仙阁的人再来追索,才没有入城。在城外找了个地方露营。

    姒莜端了水过来,看我醒了,把我扶起,靠在她身上,一点一点给我喂水。

    “姒莜,师父呢?”

    “师父没事,在对面马车上养伤呢。有个叫游成的郎中,说认识你们,可以为你们诊治,我们就让他去医治师父去了。我们也才知道,原来师父的外伤根本不算什么,不会伤及性命,不过,好像染上了‘情志病’,所以看起来才这般严重。”

    “情志病!我大概知道病因了。”

    细细想来,师父好像说过九位师伯都死了,但是等师父回山之后再去的时候,所有尸首早应该面目全非,或者都被人收敛了才对,几位师伯的尸首,应该不是师父亲手所掩埋。

    我也亲眼见到了黄衣师伯,应该他也是仙阁的人才对。只不过为什么当时救了师父而死的师伯们没有死?而且并没有来找师父?或者是没有去陆府剑门去报仇?他们是组成仙阁的门主们吗?他们为什么要绑架郭增福?

    这些问题,可能连师父都不能完全明白,我只能寄希望于游成了。

    “姒莜,帮我请游成过来。”

    “嗯,好。”

    姒莜去请游成,游成掀开门帘进来了,姒莜没有跟进来。

    “游兄,愚弟有一问,自知唐突,但与我师父有关,请游兄不要怪罪。”

    “我早知有这一日,但说无妨。”

    “不知游兄可否告知,令师的名讳。”

    “我师父姓陈,上言下成。”

    陈言成?这不是师父说过的师伯的名字吗?我记得有一晚师父醉酒,用古语音节说的一串名字中就有这么个名字。

    “游兄,你可知道令师师承何处?”

    “这个在下不知,进入仙阁之后,前尘往事作古,谁也不会多提的。”

    “那八门中还在世的几位门主的关系如何?是否早就认识?”

    “肆行兄何有此问?容我想想,当初几位门主似是有交情的。什么时候认识的,我就不清楚了,只是八门中,颇有不和。”

    “哦?可否告知在下?”

    按游成的说法,八门中的疲门、风门、册门、火门这四门形如一体,从来是与世无争的。这四门只有疲门一门的门主还在世,就是游成的师父。而另外四门,就是惊门、飘门、爵门、要门这四门。

    按理来说,武林中人追求的都是肆意洒脱。本领超群又有大抱负的,会试着开宗立派。私欲到达极点的,也就是最求所谓的武林盟主,来号令江湖。凡是走邪路的,都会被自认正道的人群起而攻之,活不太久。

    统御天下,妄图黄袍加身的,确实没听说过。治国这方面的事情我不懂,需要掌握什么能力我不清楚。可我总知道一样,帝王之道可不仅在于统御得来的快感或者索取所满足的物欲,帝王之道,还得考虑下辖的黎民百姓、天下苍生!哪是私欲一词,就能供得上如此图谋?

    按黄衣师伯来说吧。黄色的服装历来专供皇家使用,有史记载的数千年,其中任凭有莫大功劳的,至多也就被赏件蟒袍或者特意设置一个仅有虚衔的官名或爵位。历朝历代,身着黄衫的都以谋逆罪论处。这师伯属实逾矩了,在这程乡县,倒也没人管束,若是出了两广,立马就是官兵围剿,断不会留下命来。

    除了强横的功夫以外,种种劣迹,实在是与师父说过的师伯的样子,大相径庭。

    我这儿也最多只敢心中腹诽几句,师父那儿,就不知道是如何感受了。

    郭增福还不知被关押在何处,甭说这个了,就连生死,也是为之。郭门弟子每日魂不守舍,不说别的,我也得多探听点消息。

    “游兄,请问,尊师如今何在?不知是否能助我等救出郭增福!”

    可能是声音稍微大了一些,郭门弟子簇拥上来,游成这时不说也不行了。

    “肆行兄,不是我不愿意告知各位。只是我师父作为疲门门主,虽然现在并无实权,但是依旧在仙阁的总堂之中。各位此去,必死无疑,何必枉丢性命。”

    “那不劳你操心!”

    有沉不住气的郭门弟子怒气陡然而上,也没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游成倒是没有动怒:“诸位可知‘玉峰’。”

    玉峰?这不是师父曾经修行的地方吗?我记得那好像在江南道啊,离两广还远着呢,合着我们现在还得往回走?

    看各人犯难,好像是都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他们我知道。不过师父原先在那里多少修行过几年,他都不知道仙阁的事儿,我也没有办法告诉他们仙阁的位置。

    那只能去问师父了。

    “师父?我能进来吗?”、

    “肆行啊,进来吧。”

    我一掀门帘,却开不了口问这其中详情。师父颓在马车的角落里,好像救我的时候,所表现出的意气风发,只是回光返照。我只能简单说几句体己的话,安抚一下师父。

    恶人亘古有之,杀是杀不尽的。可就算是除尽了恶人,那受害的好人可如何是好?谁人能弥补他们所失去的呢?金银财宝想要追回都是极大的难题,但无论如何,姑且可行。可失去的亲人、信仰呢?谁也无回天之力,能活死人肉白骨。活下来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祭奠。

    如今,师父面对的就是这样。也是因为师父和黄衣师伯的对峙,我也才知道,师父要问游成关于仙阁问题。果然像万钱门的钱须多所说的一样,师父知道的,并非全部真相。

    “掌门有消息了!”

    “什么。”

    云字辈一人从林中窜出,得来如此消息。激得众人热血飞起,也不管长幼秩序,围着这云字辈的师兄就是一阵盘问。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郭增福,就在程乡县中的狱里。上次由于时间仓促,救了姒莜之后,仙阁和官府都围上来了,数量比之前看到的要多出许多,一时不敌,只能退出县城。刚又知道仙阁所在,正要去找呢,发现郭增福就在城中。诸人又是觉得幸运,又是犯了难。

    我与姒莜几人偷入城中打探已有一次,四百多郭门弟子救人又是一次,如今的县城中,想也知道,应该会是如何一番景象。

    师父又是这样一番模样,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