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程文遥这样说，叶青将视线放在他身上。叶青不知道白小飞看到程文遥是什么感觉，从叶青的角度看，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许海外的经历可以让一个人在气质上发生改变。
程文遥比江繁略矮，骨骼比较大，所以显得比江繁壮实很多，记忆中，他总******，把原来不大的眼睛显得更小，现在换成金丝无框眼镜，贵气十足，很有派头，再加上一身休闲装，稳重中带着从容，从容中又有些随意。
大家就说着各种八卦，东一下，西一下，这样的场合，自然不适合说私话。此时，白小飞很自然的伴在程文遥身边，笑意盈盈，刚才的风波早已掩盖。虽说叶青心里略有不安，但是现在白小飞幸福的样子，让她觉得释然。
她略转头，看着身边的人。江繁。
叶青的初恋，也是她的学长。
少时的相依，之后的相遇，一切都顺理成章。
看着江繁瘦削的侧脸，带着一丝浅笑，或许是因为房间里的烟雾缭绕，江繁的眼睛略眯着，显得他有些心事重重，又很沉稳。谁能想到这样一个衣着一丝不苟，脸上白净，透着浓浓贵家公子气的男人，也有满脸泥水，头发乱得似鸡窝的落魄时呢？第一次见江繁，就是这样，可即使那么狼狈，也无法挡住他浑身的贵气。
那时，不是在H市，他们住在北方的小县城C城。那天……
深秋。
细雨。
早晨。
薄雾。
叶青还不是叶青，她叫胡红霞，她的父亲胡三甲一夜未归，不知道去哪里喝酒，说不定这会儿正醉死在哪个小巷子。她只是有点担心的是母亲之前晚归，似是有些发烧，早上没起来给她做饭。
是的，母亲，张爱华，一辈子柔柔弱弱，面对暴躁、疯狂、不讲理的胡三甲毫无反抗之力，除了哭就是顺从。
叶青刚上初三，成绩很好，她的愿望是考一个外地大学，能让她远离这里的大学，远远离开。
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担心母亲，虽然从她懂事之后就不怎么看得起这个母亲，觉得她懦弱、胆小又无能，可是她还是担心她，想着晚上放学回去的时候去一趟药店，买些退烧药。
她长叹一口气，望望雾蒙蒙的天，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自己才初三，才刚刚要15岁，太慢了。
叶青踏着路上的积水，背着个大布包快步向另一条街奔去。这是她帮母亲和自己找的一个营生。母亲性子柔顺，但是生了一双巧手，很会改衣服、做衣服什么的，她之前不过做些小孩衣服，赚不了大钱，勉强维持生活。就在这一年，叶青在网站上看到“高仿”一词，动了心思，拿着一本时尚杂志给母亲看，没想到张爱华真是厉害，用了三、四天功夫就做成了，叶青拿着衣服去附近的服装店让他们代卖，当真卖了好价钱。
这次成功的尝试给了叶青和张爱华信心，又做了好几件，卖得都不错。服装店也跟她们达成合作的意愿，这会儿，叶青就是拿着刚做好的几件衣服，顺便结了上个月的账。
叶青到了店里，老板娘查看新送来的衣服，很是欢喜，顺顺利利的结了帐。叶青拿着这笔不算少的收入，想着可以很快凑够钱买个好一点的手机，再开个电子账户。十年前，移动支付还没有现在这样发达，但是已经有了网上银行，转帐、结帐更加便利，虽然要手续费，但是省了跑银行的麻烦，更重要的是可以躲避胡三甲。
想着心事，然后从她身边走过嬉笑着的三、四个人将她的思绪拉回。
这几个人叶青见过，是这一带有名的小混混，都是些十五、六岁半大的孩子，不上学，家里也没人管。
叶青住的地方是东北的一个林区。近几年，国家重视环保，退耕还林，原来林区的伐木工人早变成了林区护卫。没了那么多的工作岗位，很多人选择搬离。这个小县城，在南方也就算是一个村庄的规模。不过，这里已经是附近最大的县城了，至少有最好的学校。
叶青赶紧低下头躲到一旁。这几个人似是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快步走过，拐个弯就看不到了。
叶青刚松口气，马上又听到前面有些乱哄哄的声音。
叶青心里泛疑，走上几步，就看到那几个小混混已经将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踹倒在地，几人轮番的拳脚相加。
“看你还跩不跩，跩不跩，跩不跩……”
“小白脸，你还勾我的妞，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春哥，这小白脸胆子可真大！！！”
“XXX，找死，XXX，打，把他打残，看他还怎么勾引我女人！”
脏话连篇，不堪入耳，不过叶青早习惯了，胡三甲骂得比这还粗鄙！
叶青向四周扫了一眼，这会儿还早，路上人不多，就算是有，也都持观望态度。
在这样的小县城，治安一般，小混混之间的打打闹闹大家均习以为常，看见了也似没看见。
叶青没有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豪情，自己一个小丫头怎么跟那几个半大小子比，可不知怎的，躺在地上的男孩被打了那么多下，也不求饶，只低低的哼了几声，双手护着头承受着。后来叶青回想起当时的心情，应该还是缩在地上隐忍的男孩激起了她少有的保护欲。
叶青缩在树后，大喊一声：“警察来了！”
不管真假，至少听到“警察”二字对这些不入流的小混混还是很有震慑作用，小混混们四散逃掉了，叶青聪明的躲着，没让他们发现自己，一直到周围再次恢复平静，叶青才从树后走出来，然后就看到身上半湿、默默坐在路边的男孩。
他很瘦，即使身上罩着校服也能看出来，头发乱糟糟的耷拉在一起，男孩双手抱膝，头略略低着盯着潮湿的路面。
叶青走到男孩旁边，用伞挡在他头上，递给他一块手绢。
男孩没动，叶青没多话，只把手绢放在他臂弯，转身离开了，伞也留给了他。这个事情不过是这个小小县城的一个小插曲，每天都在不同的角落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