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楼挖挖鼻孔，然后在老道的道袍上使劲儿的蹭蹭，然后凶狠的说：“叫你滚，你没听见？？”
“天...”老道急忙要解释什么。
宋玉楼冷笑一声，手忽然就握在了腰间的刀把上：“你说甚？滚！”
他双目一睁，老道忽然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气扑面袭来，周身遽然寒冷。他忙退后几步，一手护着童子，大声叫到：“走走走！赶快走！..”
两人慌乱的从巷子跑了出去。宋玉楼握握手中的虎头刀柄，像是在抚摸情人。
白不易还是有些心慌，赶紧鞠躬：“多谢宋伯伯。”
“宋伯伯？”宋玉楼咧嘴一笑：“还称呼伯伯做甚，某不是你伯伯。你父枉死，我也没能帮衬什么。你家境贫寒，我却不赠你一金一银，说伯伯，太远了。我也当不住。”
白不易心中有些赧然，接口说：“宋伯客气了。今日这事，若是没伯伯帮衬，我指不定就没了。”
“没了。没了好啊...”宋玉楼脸色复杂：“活得这么无奈，还是死了快活。”
白不易没说话。
宋玉楼看了看他：“罢了。今日我只为了公务。你...好自为知。”说完一挥披风，转身离去。
白不易点点头。
他琢磨不出来宋玉楼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今日多亏了宋玉楼，那老道白不易自是不惧他，但是却也很是麻烦。
他想了半天没什么头绪，转过头看着闭着眼睛的澄心，又在她小巧的琼鼻上刮了一下。说道：“还没睡醒呢？”
澄心甜甜一笑，然后挽着白不易就向里屋走去。
白不易提着三条青鱼，自是洋洋得意的向澄心炫耀：“看见没。没你出手，我还是捕到了。都给你说了，这是我打小.....你眼睛怎么了？”
白不易这时候才注意到，澄心进门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给绊倒，诧异的看着她的脸，这才发现澄心的双眼有些红肿。
“谁欺负你了？哭了？”白不易用手在澄心脸上摸来摸去，澄心的头发却散乱的落下来挡住眼睛。
“哥哥。”澄心叫道。
“啊？”白不易楞了。“怎么？”
“澄心有话要说。听我说完好吗？”
白不易点点头。
“从公子愿意接我进了宅子，公子就是认同我是公子家里的人。”
澄心笑着说：“可是公子却不碰我，分床而睡。但是公子心中孤独，这一路走来，也没有朋友兄妹，所以澄心，只好把自己当成妹妹送给你啦！对了，刚才屋外还有人说我不是人，哥哥是要嫌弃我吗？”
白不易僵硬的把手从澄心的脸上拿下来。他自己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如果王居安送的是个什么东西，白不易肯定是不要的。
可王居安送来的是个大活人，还是个可人的小姑娘。
这几天相处下来，两人的关系越发的亲密。至于是不是收了做自己的妻子，白不易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白不易从自己父亲去了之后，就经常沉默不语，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子老人的暮气，但是他始终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年幼孤独，又没什么朋友。一个女孩莫名其妙的住进自己的宅子，虽然没有旁人说什么，但是白不易心中还是觉得不安。
但现在澄心把自己当成了哥哥，这...
白不易心中暖暖的。似乎宅子也温暖了许多。
他重重点头，手忙脚乱的说：“好好好，今天起，你就我白不易的妹子。哥哥会保护你，爱护你。啊，对对对，怎么能不遵礼数呢？哥哥这就去买黄纸，咱们结拜异性兄妹.....”
“哥哥。”澄心又甜甜的叫了一声，然后低着头继续说道：“哥哥，澄心瞎了。”
“什么？！”白不易惊叫。
澄心指着自己紧闭的眼睛，一行清泪从脸庞缓缓的流下来：“哥哥，澄心瞎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白不易心中忽然像被人揪了一下。很痛。
整个天空阴沉沉的，瞧着像要下雨。山风呼啸着吹过楼坊，许多妇人开始收衣。
白不易下午没有再去捕鱼，他仔细的查看了澄心的眼睛，发现她的大眼睛还是能睁开的，但是睁开之后像个无神的傀儡，黑色的瞳孔中再没有一丝灵秀的光华。
白不易很是心痛，他回想起澄心那对明亮而清澈的大眼睛，悲从中来，却只咬牙忍着。
“澄心，你安心。哥哥会治好的你。一定会的。”白不易捏了捏拳头，然后对着坐在床沿晃荡小脚的澄心说：“你等我一下，哥哥要去城中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澄心甜甜的笑了：“哥哥自己去。澄心可以照顾自己。”
白不易轻轻的关上宅门，向后看了一眼，然后闷着头一路猛跑，他冲过朱玉楼，跑过贵人坊，穿过捕鱼的山溪。
跑着跑着，他身上实在没劲儿了，然后一下摔倒在泥坎上。
他努力撑起身体，却只能跪坐在泥坎上，他的眼泪一点儿一点儿的从他的眼中挤出来，渐渐的串成泪线，滴滴答答的滑落在泥土里。
他疯狂的用手捶打着地面，他又感觉自己胸中有一口怨气，不吐不快，于是他伸开双手，仰头望天长啸：“啊！............贼老天！！！！！！！！！！！”
空中隐约传来一阵闷雷的声响。仿佛是在对他的吼叫回应。
而白不易却像失了灵魂一样，只是双目通红的望着天上的层层乌云，又开口吼叫，恍如受伤的野兽。
天边青光一闪。
雨，下雨了。
然后越来越大，密密麻麻的冲向了整个小镇。
...
“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一个俊俏的朱衫公子正拍打着纸扇，望着头上的朱红牌匾。
“公子，是好地方呢。”旁边的一个小厮嘻嘻的笑着。
“当然是好地方！”朱衫俊俏公子一拍扇子，又唰的一下打开，上面竟然画着无数山野怪兽，模样甚是可怖:“我那倒霉的大师兄可能怕是没了。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不就是接个小师弟进门吗，磨磨蹭蹭，一点都不像我门中风范！“
“对对对，说来也是。这种事情，早就应该让公子出手了。听说那可是大功一件呢！”身边的小厮更加得意。
“那是...咦？”朱衫公子诧异的看了一眼天上：“怎的下雨了？”
小厮木然的跟着看看天，啪嗒，一滴雨水落在他的脸上，他慌忙用手扒拉了一下，却把脸上的血肉扒了个皮开肉绽！朱衫公子转头一看，慌忙大叫：“不好！快跑！这他妈的是剑雨！”
这座小镇在一场细雨的包裹下，散发出一股柔和而朦朦胧胧的光华。
阴阳山上，王居安竟然还没走，他抬头看着这绵绵的细雨，忽然咧嘴笑了，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