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点。
王一凡漫无目的地在公司附近的公园里闲逛，他左手上耷拉着西服，右肩上挂着一个公文包，白色的衬衫才解开了最上面的一个纽扣，分明是一副才下班的模样。
九月下的夜风，已经带了一丝丝凉意。
想着张晓凤白天跟他的谈话，他颇是犹疑不定，总觉得这老妖婆不安好心。
他不是个喜欢改变习惯的人。
踏入柔软的草坪，渐渐走入人工林的深处，那里是探入湖泊的一角，这个点了，那里是鲜有人的。
王一凡想要静静地斟酌一下。
草地边缘象征性地围了一圈一米不到的围栏，成年人一个跨步就能轻而易举地越过去，再里面一些有一张木质的长椅，由于风吹雨淋的，早已满是斑驳的痕迹，顶上的一盏路灯，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小小的一方天地。
这里勉强算是自己的秘密基地吧！
王一凡如是想。
他放下包，坐在长椅上，静静地看着面前一滩映射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那是远处投过来的高楼大厦的光亮。
“公司计划成立一个新的部门，白总的意思是抽调各部门的一些员工配合筹建工作，我属意推荐你过去做这个新部门的经理，毕竟你资历老，对公司业务也很熟悉，是能压得住人的！”
张晓凤的话言犹在耳。
实际上，王一凡若是不心动，其实就没有此刻他的踟蹰了。
但若说张晓凤真的那么看重他，有意助他上位，那王一凡绝对是不信的。
老资历与新领导，这本身就是一个冲突点。
但未尝不能说，张晓凤是想借此机会，将他踢出她的部门，至于之后，王一凡的生生死死，就与她再无干系。
王一凡所思量的，并不是接受与否，而是他自身利益该作何选择。
未知和习惯，暂时处在对立面。
耳旁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将王一凡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侧头看去，却见围栏那边，有一道瘦削的白色人影，竟是笔直地立在那围栏的圆形石柱之上，一头齐腰的长发随微风摇曳，竟是让人分不清是前胸还是后背。
在这个瞬间，王一凡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夜晚微风带来的凉意仿佛能渗进脊背，凉透心窝。
他最怕鬼了！
哪怕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只是，还没等他鼓起勇气去印证，那道白影就直直地朝着湖面倒去，竟是真的不似活物一般，随之而来的，是噗通一声，在寂静之中，格外响亮。
湖面荡起的层层水花证实了所见并不虚假，只是，若真是个人，为什么半点也没有扑腾的迹象。
王一凡整个人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天可怜见的，莫不是真的碰上鬼了？
他下意识地往前挪了一步，主要是那个位置光线实在是昏暗，看不真切。
微弱的正义感，战胜了心中涌起的阵阵的胆怯。
若那是个人，这样跑掉，就太不应该了！
而那的确是个人，等他慢慢地挪到刚才白影所在的位置的时候，湖里终于响起了扑腾的声音，而圆形石柱边上，散落着一个灰色的小包，一双黑色的高跟鞋，还有许多啤酒易拉罐。
虽然不是鬼，但应该是个女酒鬼！
难怪掉下去半天也不知道扑腾一下！
王一凡心里吐槽着，动作却不慢，已经快步跑到了湖边上，只见一个女人双手胡乱拍打着，双脚也在水里乱蹬，拼命地伸着脖子想要将脑袋探出水面，面容倒显得有几分狰狞。
他并未迟疑，脱掉裤子和衬衣，便扎进了湖里，若是再迟疑，那女人随着挣扎，怕是要飘到湖中心去了。
人生头一回救人，王一凡没什么经验。
刚靠近女人，他就被八爪鱼似地给缠上了，那女儿细胳膊细腿的，箍着他脖子的手却格外有力，刚一接触，王一凡就呼吸困难。
他知道，落水的人会将身边的一切可以抓到的事物当成是救命稻草，牢牢地不放手的。
他只好伸手箍住女人的腰肢，拼了老命朝着岸边游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那女人弄上了岸，王一凡双手双脚撑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而那女人，浑身湿漉漉的，长发布满了白皙的脸庞，看不清五官，白色连衣裙高高翻起，露出洁白的大腿和平坦的小腹，炸露的春光，有些晃眼。
王一凡倒没起什么LSP的心思，看着平躺在地上的女人依旧起伏的胸脯，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实在是有些脱力，只好保持着这个姿势朝着女人爬了几步，见女人紧闭着双眼，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脸庞。
女人并无感觉，甚至还吐了一口水。
难道是溺水了？
王一凡皱着眉头。
女人又吐了一口水。
他将她满脸的头发拨开，女人皮肤白皙，从她的身子就能看出来，黑暗里都能发光似的，面容也十分姣好。
王一凡扒开她的嘴巴，见没什么异物，心中再次一松。
不过，女人又吐了一口水。
这尼玛的，完全是个吐水怪啊！
biubiubiu的。
“喂，醒醒，喂，醒醒！”
王一凡一度拍着女人的脸庞，暗自琢磨着，这个情况，是不是要来个人工呼吸什么的！
不然的话，她为什么不醒过来。
救人，都怪没有什么经验呐！
王一凡也顾不得许多，按着许多电视剧里看来的方式，捏住女人的鼻子，深吸一口气，就往她的嘴巴里吹气。
这步骤方法，应该是对的吧！
Biubiu怪又吐了一口水。
王一凡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勉强做了三次不靠谱的人工呼吸，他再一次探下头去的时候，原本一直紧闭着眼睛的女人突然睁开了双眼，目光正好与他相对。
那眼神，冷的吓人，好似没有一丝神采。
王一凡一屁股跌坐在地，虽然着实被吓了一跳，但终于把人救过来的成就感让他心中倒有几分欢喜。
昏暗的人工林里，亮起两道光，伴随着呼喊声。
王一凡应了一句，应该是公园的管理员发现了此处的异常，前来查看情况。
他来不及穿上衣服，两道手电筒光就直直地照在了他的脸上，一时刺眼的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卧槽，有变态！”
王一凡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地进了附近的派出所，身边坐着两个袖子上套着巡逻二字的大爷正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他们看到的场景。
“小张警官，他当时就穿着一条内裤呀，老结棍额！”
“对，红色额！”
“看到我们的时候，他神色很慌张的呀！”
“小赤佬港不准就是个流氓呀！”
……
民警小张一边做着记录，一边好笑地听着两个八卦又勇敢的大爷夸张地描述着他们的经历，笑道：“两位阿叔，你们误会了，这位王先生是为了救人才脱掉了身上的衣服，不是什么流氓变态！”
“小张警官啊，那个小姑娘当时是没有意识的呀，你们弄清楚哇了呀？”
“对额对额，一定要弄清楚，公园那个疙瘩角落里，平时都没啥子人的呀！”
王一凡翻了个白眼，两个老家伙！
“弄清楚了，我同事将那姑娘送去医院了，医院那边说没的什么侵害，的确是有点轻微溺水的情况，姑娘喝了蛮多酒的，意识有点不清楚的！”
小张警官不解释不要紧，一解释，王一凡又成了始乱终弃的陈世美，以他们的世界观，以及对王一凡赤着身子，就穿了一条内裤的初印象来讲：这个小赤佬绝对不是个好人呀！
送走将他扭送到派出所的两位大爷，小张警官又问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留了王一凡的联系方式，便让他离开了派出所。
而此刻，派出所内的时钟上，已经显示了一点三十五分。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当时被两个老家伙扭送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公文包、手机全部丢在了公园那个犄角旮旯里。
等他回转再去找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公文包和手机的身影。
当时关于来不来派出所的问题，王一凡跟两个老家伙是有冲突的，貌似那会儿是有那么几个围观的人。
都是闲的，半夜不休息出来逛公园！
王一凡咒骂了一句！
救人的功劳算不算还两说，还搭上一个公文包外和一只手机，跟谁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