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期悄然而过，转眼便到了秋猎之日。这是陛下登基以来第一次秋猎盛典，亦是近五年来最盛大的一次。
宇文汐亲点五品以上文武官相随，更有一众亲王、后妃、王公大臣及命妇，算上护卫兵士足有五万余人之众！
还有人说，忠王一行会在狩猎第三日到达京都，这回许是为了郡主婚事而来。谁能料到那杜家富商之子真的通过殿试，入朝为官了呢？
这一日，天蒙蒙亮便有队伍从皇宫出发。从昨日起便有队伍陆陆续续到达皇家围猎场，可谁也不知陛下到底会在哪一队，再加上每队护卫数众，几无刺杀可能。
宇文汐这回算是做足了准备，丝毫不给刺客可乘之机。
“陛下。”从皇城匆匆赶来一位小太监靠近某辆车驾低声道，“宫里突然撤换了这次围猎场的负责官员，是一位七品小官，连奴才都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姓。”
宇文汐冷冷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名不经传的七品小官？这是打算就算出了事折了羽翼也不心疼吗？
可笑。
长平大长公主自以为是，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可却没有算到宫中还有他心腹，她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
“陛下。”安洛洛依偎在他怀里柔柔道，“这回必然万无一失，大长公主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罢了。”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此番变数众多，朕虽暗中唤忠王前来护驾，可保不准这老妖婆头三天便动手。”宇文汐狠狠啐了一口，“她以为这儿是晋国？朕就让她知道，女子永远不可能为帝！她的儿子更不可能！”
安洛洛应和着轻笑，让她不好过的人，她也不会让她好过：“陛下息怒，日后宁国是陛下您的，晋国也会是陛下的。”
宇文汐将她抱紧，笑了：“还是爱妃会说话。”
队伍浩浩汤汤，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到达皇家围猎场。那儿秩序井然，先行部队已将营帐搭建好，而宽敞的明黄御帐便是宇文汐住所。
“陛下。”宇文汐甫一坐定便有身穿盔甲的御林军护卫进大帐，“乔老将军求见。”
乔世同？
宇文汐微微蹙眉，他只在北秦战事上发话，如今怎地主动求见了？
“宣。”
乔世同大迈步而来，虽年事已高可身体依旧硬朗，说话亦是中气十足：“臣恳请陛下准许臣，告老还乡。”
乔世同言罢，宇文汐这才想起前段日子他上了好几道折子请求告老还乡，可都被他一一驳回。
乔老将军见折子驳回便要求面圣，可都被他以不同理由推脱，他还以为消停这段日子乔世同能回心转意呢。
“乔老将军，朕十分敬重您，也想让您回乡颐养天年。可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际，能服众的新将未出，更何况北秦战事亦要仰仗您，就多留段时日吧。”
宇文汐脸上挂着淡笑，却心想要是能绑早绑了，还要这么废口舌？
乔世同脸色微变：“张将军、毛将军均可担当大任，新武进士更是身怀本事者众。不可因为我一个有点成绩的老头子而否定他们的功绩。谁一出生就能力出众，成就斐然？何况陛下与北秦签订休战协约，短时间内战事必然不会再起。”
乔世同语气坚定，是不肯退让半步。
宇文汐颇有些尴尬，他甚至分不清是不是因为自己成了九五至尊却不能服众，乔世同不想臣服于自己的缘故？
“此事日后再议。”他低眉甩了甩衣袖，“秋猎防卫还要靠您。”
乔世同见宇文汐不推让，只好躬身，声音洪亮如钟：“臣可护陛下一时，却不能护陛下一世，还请陛下好好考虑，臣告退！”
望着乔世同远去的背影，宇文汐不由得冷哼一声。
不就是在父皇在位时打过几次胜仗吗，也敢在他面前这么耍横？迟早他要在军中培养出自己的心腹，再不用受这等窝囊气。
乔世同大步而去，回到营帐地便瞧见一众兵士围着摄政王不知讨论着什么。
“王爷，您看我这样壮实选我跟您一组，准赢。”
“别听他瞎扯，上次摔跤还输给我了呢！王爷，您选我！”
“王爷，别选他俩，他俩就算乱说话最不靠谱了！”
“哈哈哈哈哈……”
乔世同走近前，众人一见他便收敛笑意退守一旁，抱拳行礼：“乔老将军。”
“都干什么呢，闲着没事干了？”他怒喝一声，当场好几人缩了缩脖子，“摄政王殿下，是他们几个不懂事坏了规矩，您切莫怪罪。”
“无妨。”宇文渊淡淡一笑，“秋猎游戏，大家难免高兴些。”
乔世同咳嗽一声：“那是摄政王您大度，若是被别人看去又要大做文章。您是无事，可他们几个呢？”
那几名兵士将脑袋缩得更紧，仿佛伸出去一点便要脑袋搬家。其实细细想来乔老将军说的在理，是他们没了尊卑之分。
宇文渊点头：“建成大厦非一人之功，若没有你们，又何来我这摄政王之位。不过乔老将军说的在理，本王日后定当再细细为各位考量。”
“摄政王言重……”一旁士兵刚要开口便被乔世同瞪了回去，连忙住口。
先前他们也这般与摄政王说话嬉闹不也什么事都没有，这样是不是太拘谨了？
乔世同摇了摇头：“伴君如伴虎还是谨慎些为好。你们年轻人的事老夫就不掺和了，告辞。”
他负着手走远，听着身后渐渐起来的闹腾声，心中不是滋味。面对陛下，面对摄政王，就连他也成了两个人。
说到底，还是陛下与摄政王待人接物的态度不同。摄政王礼贤下士，平易近人，鲜有不遵从者。而众人都只是表面上顺从陛下，谁会打心底臣服于他？
谁知道当初先皇是怎么选定继承人的？
乔世同抬头望着天空缓缓走远，这天下已经不是他年轻时的天下了！
……
今年秋猎共进行五日，前两日不过按常规祭祀，御林卫又是多番布置，直到第三日才迎来了众人期待的狩猎环节。
宇文汐一身骑装，衬得人干净利落，而他身旁的武人也个个英姿飒爽。
他望着底下男儿神采奕奕，将来都会是心甘情愿臣服于他的臣子，不免开口带了几分傲气：“大宁如今虽河清海晏，却不可一日废武。今日朕与诸位围猎，一为缅怀祖先，传承尚武之风，二为教化子弟，万不可好逸恶劳！”
他望着底下一众兵士摩拳擦掌，不由得提高几分声音：“射得猎物最多者，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