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其他小说 > 万岁无忧 >第三章 此世界
    宇文绪微微侧目,他对眼前这女子说出“昭王”二字格外惊异。可他没有接过忘忧递来的酒,甚至收回目光,依旧盯着面前的酒盏。

    周围人皆是哄笑,任凭筱筱有些姿色,可要想打动宇文绪简直是异想天开。

    忘忧没想到他竟如此不在意,难道他是凤子隶而非云观?

    二人斗法后共沉梦境,照现在的情形看,他们没有一人意识到“现实”便是“虚幻”。她更不能说些与云观的日常来将面前之人点醒,若他真是凤子隶,岂不是闯下大祸。

    她在脑海中飞速搜寻着话题,终是鼓起勇气装出一副悲戚的模样:“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殿下,小女子可将《道德经》倒背如流,还请您救救我。”

    宇文绪眸中神色终是一动,可众人又开始哄堂大笑起来。庆王摸了摸下巴,这女孩子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既已说出此话,就该明白,我不会帮你。”宇文绪又将目光移回酒盏,他又非济世大好人,面前这女子的生死又与他何干。

    忘忧知道宇文绪的意思是要像圣人一般任事态发展而绝不插手,她总得找个法子挑起他止水般的情绪。

    她低头道:“绝智弃辩,民利百倍。绝巧弃利,盗贼亡有。绝伪弃虑,民复季子。四皇子莫不是不愿与我这身份卑贱之人扯上关系,可见并未抛弃世俗偏见,徒诓了修道无为的虚名!小女子便将此三绝之语赠予您!”

    她言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周围的哄笑声更近一层。

    宇文绪眉头霎时锁得更深,她的话怎么处处有误解他的意味。这世上要寻到修道之人已难,女子更是难上加难。

    就在忘忧转身离去之时,宇文绪突然出言喊住:“这些,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忘忧松了口气,转过身又是一副不卑不亢之态:“小女子流落街头时曾受一红衣女子指点,她说有朝一日可往城南寻她。谁曾想我寻到城南,才发现那儿竟是皇城……”

    她越说越轻,宇文绪再次蹙起眉头。这小姑娘说的,是红漪?

    他叹了口气,若是为了红漪,他倒愿意:“第十六章。”

    “什么?”忘忧装作糊涂的样子,她知道宇文绪已有了带走她的心思。

    “你不是说可将《道德经》倒背如流?”宇文绪没有看忘忧一眼,周围人顿时有些沸腾。

    他们从未见过四皇子对一位叫“红漪”的巫女外的女子上过心,若真叫这家妓背出来……

    忘忧稳住心绪,脑海中的记忆迅速奔涌而来:“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

    “好。”宇文绪见她果然背得流畅,出声打断,“可知其意?”

    忘忧故意摇头道:“不知。”

    宇文绪将已然傻眼的“老爷”拱手道:“曾大人,这女子我便带走了。恕不能奉陪,告辞。”

    他说得极快,走出去的动作也是爽利,忘忧立刻紧紧跟上,直到离了曾府,心还跳得飞快。还好还好,第一关总算过了。

    她走着走着,忽然宇文绪突然停下:“你不是筱筱。”

    “不是。”忘忧笑着,“我知道您知道的事。”

    宇文绪继续向前走着:“你也是受命天道?”

    忘忧沉默了半刻,也算吧:“您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那我做什么。”宇文绪突然的发问让忘忧没有反应过来,她还在措辞时,他却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为了离开曾府才故意这样说的。就到这儿,你自由了。”

    这儿?

    忘忧瞧了瞧这四面人流,就在大街上将她丢下?果真心狠。

    “昭王殿下!”忘忧连忙追上去,“我想见见救我之人……我知道你认识她!”

    “有缘自会相见。”宇文绪毫不客气上了马车,下一刻竟吩咐起车夫快走。

    忘忧一路拍着车厢,可马车越来越快,她跟了几步便跑不动了。他变脸真快,果然有几丝云观风范。可她转念一想,难道凤子隶就不狠吗?

    要区分他们,至少要找到另一人在哪儿吧。

    “站住!”身后又来了人,一群家仆向她狂奔而来。忘忧瞧着他们的衣服,好像是曾府的人!

    她连忙拐入一处小巷,撕了碍事的裙摆,拆了满头珠翠,拼力向前奔去。她转入另一处小道,未曾注意一旁,冷不丁便被门后一只手拉了去。

    惊呼还未出口,曾府中人便追来。她忍下惧意,小屋内灰暗,并不能看清来者何人。直到脚步声渐远,她才松了口气:“多谢搭救。”

    “我倒是要谢谢你!”屋里那人一声冷笑,嘲讽的语气再熟悉不过。

    忘忧适应了昏暗的光线,终于在几道阳光下看清他的脸:“你既然醒了,何故不出去!”

    云观耸了耸肩:“我还有事,要紧着!倒是你!方才是不是见到凤子隶了?有没有说不该说的话?要是叫他想起来……”

    忘忧不想再听下去,他的唠叨依旧没变:“没有。我还不是好心,要不然谁进来……”

    她嘟囔了几声,云观突然伸出手:“把东西给我。”

    她顺着云观的目光看去,他是要相思落?

    “你要这个干嘛。”忘忧解下相思落却没有递给他,“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云观,还是凤子隶假扮的?”

    “死丫头。”云观收回手,“我都不认得了吗!”他轻轻咳嗽几声,“我叫你看的书都看完了吗,《治方术》第二十七个阵法要诀,给我背!”

    忘忧心中一沉,这熟悉的抽背方式,除了云观可再没有旁人:“我还没看完……”

    云观眯了眯眼,从忘忧手中夺过相思落:“罚抄五十遍!等我出去必须把这套书都看完!不然我就把你扔到蒙国去。”

    “知道了。”忘忧没好气地应了声,“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在这个世界里凤子隶就是宇文绪。”

    云观抚摸着相思落,其上黯淡的光泽重新明亮起来:“他想取代我已久,自然觉得自己就是宇文绪。”

    他收起相思落,对手捻了个诀:“现在,你该回去。”

    忘忧还没反应过来,全身便被白茫包绕。原来她就是个送相思落的工具人!

    “替为师去一趟金佛寺见广辩,五十遍罚抄就免了。”

    最后的最后,云观只留下这句话,忘忧随着白茫又消失在此大千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