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贤听完死者水铺伙计熊人杰的妻子阿秀的叙述，陷入了沉默。
一旁的小六也快速的将阿秀说的话记录了下来，这一下就是两起凶杀案的线索，只要不在死人，看来困扰安东县衙的连环案就要告破了。
“小六，你带个衙役去一趟妙通塔，看看那个谢老三的脑袋是不是真的在那里。”杨贤先吩咐手下捕快小六去阿秀说的地方看看情况，如果是真的，那么之前在五岛湖发现的无头男尸就和自己手里其他的死者没有关联。
而且一会儿还要回去跟师爷询问一下梨园行死掉的那个戏子的密室究竟是怎么布置出来的，当时还在研究的时候就遇上手下来报五岛湖发现了一具男尸，接着又是发现毒死钱府屈大厨的凶手之一小妾刘小翎的脑袋在能仁寺外的水井里。
等等，刚刚阿秀是不是也最后说了熊人杰把谢老三的脑袋送往妙通塔的路上经过能仁寺看到一个人往水井里扔了一个包袱，那个包袱会不会就是钱府小妾刘小翎的脑袋？
很有可能！而且，扔脑袋的那个人会不会看到了熊人杰把他当成路过的目击者然后灭口了？这凶器到底是谁的呢？
想到这里，杨贤还是准备再问问死者的妻子阿秀，根据时间来看，熊人杰也是在杀完谢老三之后的第二天晚上夜班死的，两者之间恐怕也会有联系。
“妇人阿秀，昨晚你相公熊人杰在上夜班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尤其是在我们发现了能仁寺外的水井里有颗脑袋之后？”杨贤问道。
“三哥跟人打起来了，”身着道袍的小五绘声绘色的说着当日他们在众人面前第一次露面时发生的事情：“然后那人被三哥打的老惨了。”虽然丁冲霄和小五是师徒，但是自从戴斌给丁冲霄起了个“真乙道长丁三”称号之后，小五就一直叫自己师父“三哥”。
“可以啊丁三儿，不愧是我戴斌看中的男人！”戴斌听完小五叙述，给丁冲霄竖了个大拇指，就是说出来的话容易让人想歪了。
“戴大哥别这么说，我也只是被逼出手的。”丁冲霄先是瞪了一眼戴小五，小五立刻闭嘴，然后对着戴斌谦虚了起来，不过眼底里闪过的一抹得色可被戴斌看了个清清楚楚。
“得了吧。”戴斌看着几日不见已经将长发盘起来的小五，看来这次道教聚会小五的光头估计也成为了场上的焦点，问道：“小五你怎么长头发了？”
“大哥，您不知道。”小五听到这个话题又来了精神，先是看了一眼师父丁冲霄，见他没有反对便继续跟戴斌说自己长头发的事情。
“我这光头一直都没长过头发，可是我一进方山的洞玄观，就开始长头发。”小五说出来让他无比惊奇的事情。
“哈？”戴斌觉得这道教的人也有意思，内部省会真就不让其他外人参加的咯，连一个看似像和尚的人都不行哦。
“后来三哥带我去找了洞玄观的李真人，才让我一直在长的头发停了下来。”小五到现在还有些不喜欢头上的那个发髻，不过师父说了，再过几天就习惯了。
“那你这是正式加入道门了吗？”戴斌看着小五道袍上的太极图案，羡慕不已，他也想弄一件道袍穿穿，但是他不准备信道教，也不敢张嘴跟丁冲霄要一件，怕丁三拒绝。
“是的，我们在洞玄观所有道长的见证下完成了正式的拜师仪式，并且得到了他们的祝福。”小五点点头，这几天师父还教了不少新的道家法诀给自己呢，美滋滋。
三人又聊了一阵，丁冲霄起身告辞。
戴斌送了他们好多东西，都是自己当纨绔那些年收集的道家小玩意，其中还有个据说是道家老祖之一的扶摇子陈抟用过的拂尘。
答应师徒俩路过天津一定要去吕祖堂看他们之后，戴斌送走了他们。
原本南下的五人队伍，现在还在江宁府的就剩下自己和黄二了。
唉，下周就是秋闱，自己到时候进去随便写写，能不能中就看天意吧。
……
时间过的真快，一晃就到了乡试的当日。
黄耀阳特地起了个大早来到戴家，准备跟戴斌一起去江南贡院参加秋闱。
戴斌的父亲早上在戴斌前去给父母请安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了一番戴斌，意思是不要有思想包袱，放轻松，能考上很好，考砸了也别灰心，下次再来等等。
我能不能考得好，你心里没点数吗？戴斌表面应付了自己的老爹，其实心里早已有了打算。
江南贡院门口今日围满了赶考的秀才，大家都想着靠这次的乡试一举提名。戴家在江宁府的待遇就是不一样，马车走到哪里，哪里的秀才们就立刻闪开让出一条供马车行驶的道路来。
黄耀阳在车里看着有些魂不守舍的戴斌，问道：“文进，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不用这样，就拿出你回来路上的流氓气息去参加乡试就可以了，我相信你！”后面“肯定考不上”这五个字他没有说，毕竟从小长到大，最了解戴斌的其实就是黄耀阳。
“呵呵，”戴斌冷笑一声，说话的语气又恢复以往的玩世不恭，对关心自己的黄耀阳说道：“黄二，要真按照你说的，我恐怕会吧这江南贡院给拆了，那你们还考个屁！”
二人就这么拌着嘴进了考场。
跟阿秀又问了几个关于熊人杰平时还有什么朋友的问题之后，杨贤就让她先回家待着了。因为熊人杰平日上班只埋头干活，除了水铺的伙计外和其他人关系都仅仅是点头之交，所以排除了熟人杀人的情况。
正当杨贤在回忆杀死熊人杰的这种匕首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时候，小六带着衙役从妙通塔回来了。
“杨头儿，这熊人杰还真是杀死谢老三的凶手，我们去顶层稍微翻找一下就找到那颗被他拿过来的谢老三脑袋了。”小六对杨贤汇报了起来：“然后我们又喊谢老三的家人来辨认，也证实的确实是谢老三本人没错了。”
“那就证明阿秀说的应该是实话，只不过她失身之后没有报官有些遗憾。”杨贤十分痛恨像谢老三这样的流氓，要是阿秀当初选择报案，或许就没有自己相公今日的惨死了。
杨贤转念一想，这谢老三如此胆大妄为，就是看准了阿秀是乡下来的，在城里没有根好欺负，而且女子失身对名节影响太大，阿秀一个村里来的小媳妇不一定能转过弯来。
唉，叹了口气，杨贤准备回县衙先去问师爷程浩宇密室的问题解决了没，这时候就听跟着小六进来的县衙衙役说了一句：“这不是隔壁保局里的匕首吗？”
？？？
杨贤和小六同时愣住了，看向这位衙役。
“老四你说啥？”小六跟这衙役是兄弟，只不过家里只有一个捕快名额，他就让给了更聪明的六弟，自己在县衙当一名衙役。
“这匕首我在隔壁的保局打手手里见过，因为样子很特别，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四哥直接把记得的原因说了出来。
“走，去保局看看！”杨贤一马当先直奔水铺隔壁的保局，小六把插在死者熊人杰胸口的匕首取下用布包好，也带着衙役四哥跟上。
……
保局，又称赌局，是赌场的一种称呼，大明禁赌，所以赌局纷纷转入地下，并且改名为保局，乍一看还以为是镖局的同行呢。
杨贤知道这保局是有后台的，而且人家的官比县令都大，所以平日里也不喜欢路过这边，就为了图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近日不同以往，保局里养一些打手是正常的，平日里吓吓赌徒也没什么，如今闹出人命来，恐怕保局的后台也不会庇护杀人凶手的。
保局门口没有牌子，而且大门紧闭，门口还有两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的壮汉在看守。杨贤作为地方捕头，也打听过这保局的规矩：保局只欢迎赌徒和同行，其他一概人等禁止入内。
既然是办案，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杨贤把心一横，穿着捕头的官服走到门前。
“杨捕头，怎么今天想来玩两把？”门口的一位壮汉认识杨贤，看他穿官袍，知道肯定有事，故意调戏杨贤一下，反正后台硬知道杨贤不敢动他。
“我来查案，你们认识这个匕首吗？”杨贤说完，捕快小六立刻打开手里的包袱，将那件凶器给两位保安看。
“你怎么知道匕首是我们保局的东西，谢谢啊！”另一个壮汉开口，听说话就感觉不聪明的样子，说完还伸手准备把小六用布包着的凶器拿回去。
“慢着，这是杀人凶器，”杨贤一抬手将对方伸过来的手给弹了回去，接着说道：“既然你们承认是你们保局的东西，那么就带我去见见你们掌柜的吧。”
一开始说话的那个壮汉狠狠的看着说错话的壮汉，心道跟你搭班也真是倒了血霉，知道这时候再否认已经晚了，看着周围瞧热闹的人越围越多，点点头，把身后的门打开，带杨贤一行三人进去找掌柜的，走之前还不忘又瞪了一眼自己的搭档。
进了保局，里面虽然门窗紧闭，却是灯火通明宛如白昼，房间的每个地方都被油灯照的特别亮，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耳边是已经杀红了眼的一位位赌徒，口中不停的吆喝着什么，杨贤没听懂，也不想听懂，跟着门口的壮汉直接去了后院。
在后院里，杨贤第一次见到了这家保局的掌柜的，没想到他竟然还认识，就住自家的那条胡同，原则上，大家还是邻居。
“白大爷，没想到这保局是您的产业。”杨贤平日跟白大爷关系还不错，虽然没怎么走动过，但是也经常在胡同里见到打个招呼什么的。
“哟，稀客稀客，没想到杨捕头会大驾光临，快请快请。”白大爷看到杨贤一身官袍带着两个手下进来，肯定是公事，便熟练的切换到保局掌柜这一角色上来，客气的请杨贤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喝茶。
“白大爷，跟您我就直接说了。”杨贤没有那么多时间，毕竟距离第一起屈大厨中毒死亡的案件发生已经过去五天了，城隍庙那边的尸体只能停放七天，七天之后就会下葬，这是规矩，所以杨贤想最快弄清楚这凶器的主人是谁。
“隔壁水铺死了一个伙计，这是杀死他的凶器。”杨贤说完把小六的布包拿了过来，亲自打开递给了白大爷。
白大爷接过布包看了看，便将匕首还给了杨贤，全程没有用手摸匕首，先是看了一眼带杨贤他们进来的保安，那个保安立刻心领神会拱手离开，院子里只剩下白大爷和杨贤带来三人，一共四人。
“隔壁水铺死的那个伙计我认识，叫熊人杰，还给我家送过水。”白大爷没有直接说凶器的主人是谁，反而先说起了熊人杰。
杨贤没有功夫跟白大爷闲白儿，没有开口，继续看着白大爷。
“挺好的一个小伙子，可惜了。”白大爷见杨贤没有搭茬，又说了一句。
“白大爷，你知道这匕首的主人是谁么，我们要带他会衙门问话。”杨贤不能等，更不能在这里跟白大爷耗，于是直接问道。
不过杨贤也没有太驳白大爷面子，说的是带回去问话，而不是抓回去。
白大爷盯着杨贤看了看，接着扭头对后院厢房里喊了一声：“章鹏，出来。”
只见一个男人在屋内答应了一声“哎。”接着厢房的房门便打开了。
走出来一位一身短打打扮的小伙子，看来他就是白大爷口里喊的章鹏。
“章鹏，你过来看看这匕首是你的吗？”白大爷用嘴巴朝杨贤那边努了努，说道。
“好。”这个叫章鹏一看就是练家子，而且不是那种只会三脚猫功夫的人，杨贤给他下了个定义是，外家拳高手。
章鹏走了过来，只看了一眼杨贤手里的匕首就点点头，说：“是我的，不过人不是我杀的，我匕首昨天就丢了。”
很专业的撇关系嘛，杨贤暗自点头，看来这章鹏早就知道我们会查到这里来，怕不是连口供都提前准备好了。
杨贤觉着挑战来了，自己今天一定要撬开章鹏的嘴，看看人到底是不是他杀的。
“那你昨晚人在什么地方？”杨贤问道。
“我在保局看场子啊，我一般只有休息日的时候会出去转一圈，其他时间都是在这里给白爷盯着保局。”章鹏很淡定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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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白大爷也开口说话，替章鹏作证：“章鹏是我这儿的保安队长，所以他是住在这后院的，我平时不在的时候保局就是他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