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念在一大堆表情凝重的凶悍兵将中穿行，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只要有一人上前盘问，他就得露馅。
好在这些人训练有素，没有命令，连一句废话都不会多说。
等到楚念快要过桥，却又刚巧见着了在人群里颇为显眼的秦清月。
这下，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楚念直接僵在了原地。
等到周围的人开始对他投来疑惑的目光，楚念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
别发现我，千万别发现我……
楚念特意放轻步子，微微低头，尽量不引人注意。
终于，
越过了秦清月，楚念彻底松了一口气，加快脚步。
“喂……”
旁边一人突然出声，惊得楚念心尖一颤。
这一刹那，他感觉有需求目光落在了自己后背！
是那个都尉的声音！
他发现我了？
同时。
秦清月也开口唤了一声。
“鹿城。”
鹿城回过身，拱手道。
“郡主。”
“去看看弩车是否安置完毕，事关重大，不可马虎。”
“是！”
然后，她走到楚念身旁，挪了挪伞，挡在二人头顶，吩咐道。
“你就随我一起去看看吧。”
楚念微微一愣，点头道：“是。”
两人走了段路，秦清月笑了笑。
“好久不见啊，楚大哥。”
楚念干笑了一声，没敢接话。
对于眼前这个女人，临危不乱、布局深远，他可都是亲眼见过的。
隶属皇城的镇魔司，能够不用通报就进京面圣，且是以一敌百的镇抚使，一殿六人。
镇魔司虽然是负责鬼怪异事，但实际上也负责收集各地官员情报，作用虽然和前世的锦衣卫差不多，但权利更大，一纸奏折都不用，就能让各地的权贵人头落地。
结果呢，为了一个秦清月，差点全军覆没。
毫无疑问，秦清月的手段和性格都超于常人，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花瓶，两人仅有的那一点儿交情，天知道会不会被对方记在心上。
万一前一刻笑脸相迎，下一刻就叫人把他抓起来，他找谁说理去。
秦清月似有所指。
“前几日，楚大哥还不是这样呢。”
楚念顿了顿，回答道。
“前几日，秦青还是秦兄弟。”
秦清月幽幽叹了口气，精致俏丽的面容上是楚念看不懂的表情。
“我还以为楚大哥并不是那种拘泥于身份的人。”
“那可能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还不够重。就好比普通农家或许也能和当地的地主豪绅说上几句话，但如果是富甲一方的名门望族，只是远远看上一眼，或许就自惭形秽了。”
秦清月嘴角微微上扬，笑着道：“能让曾经的镇北龙将亲自传授箭术，又能两次救我性命，楚大哥觉得自己是一个简单的人么？”
这一刻，楚念只感觉头皮发麻。
她似乎什么都早已清楚？
麻烦，惹了个大麻烦……
突然。
楚念目光一转，不着痕迹的扫了秦清月一眼。
确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话说……要不要……
他下意识摸上了秋鸿。
可是指尖触摸到冰凉的刀柄，轻轻一缩，又收了回来。
而这一切，都落在了半遮眼帘、睫毛微颤的秦清月眼中。
秦清月突然问道。
“我想问，楚大哥为什么会救我？”
“郡主千金之躯，要是被贼人得逞，岂不可惜。”
“我是说在村子里的时候。”
秦清月停下脚步，楚念也停了下来。
两人在桥边，不远处是激涛拍岸的河水。
楚念转过头，发现秦清月正看着自己。
这一刻，楚念有些恍然。
他脑子里突然闪过模糊的画面。
一人握着剑，衣袂飘扬，乘风欲飞，在他脚边，有个个面容模糊，衣着素雅的年轻女子匍匐。
“你为什么救我？”
似乎……也是问的这句话。
是【星君·天枢】的记忆么？
楚念回过神，与秦清月的双眼对视。
秦清月淡淡道。
“是什么让楚大哥失神？”
“大概是郡主的眼睛太动人了。”
秦清月嘴角上扬，“楚大哥，没想到你还挺会说话的。”
“不过，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楚念挠了挠脸颊，“救人而已，不需要理由吧？”
“救人当然没问题，可是如果将自己置身险境绝地，还要救人，除非是傻子，不然他应该有别的目的。”
楚念收敛起了笑容。
“郡主是觉得我是因为您的身份才出手的？”
“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
“是。”
楚念回答道。
他微笑说道：“郡主当时虽然乔装打扮，但随身的佩剑，剑柄的剑穗，以及腰上的挂佩，都表明郡主身份不简单。”
“所以我权衡利弊，这才出手相助。”
“不知道这个理由，郡主满意了么？”
秦清月没有说话。
她看着楚念的眼睛，片刻，又移在了他背后的弓上。
然后开口，“你换了把弓，是用坏了？”
楚念后退两步。
躬身，行礼。
“秦郡主，恕我无可奉告。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说完，他转身离去，长弓握在手中。
望着楚念的背影，秦清月幽幽叹了一声。
“真是…许久没遇上这样的人了……楚念啊，没人告诉你，你一点都不会说谎么？”
半晌，她回过身，不再让人跟着楚念。
没必要再画蛇添足。
………………
一路跑至丛林深处，见无人追来，楚念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他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你啊你，学什么不好，非要学这妇人之仁。这儿可不是和谐社会，妖怪、怪虫、毒虺，屠夫，都见过了，还差点被人给一剑砍了，要是心不狠一点，怎么活下去，怎么弄清楚自己的事？”
嘴里碎碎念，楚念已经爬上了一颗大树，现在树枝上眺望。
上游，随着一阵阵浪头，激荡的河水飞速漫过河堤，淹没树林，推开了两边山岳的山脚土石。
河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不过片刻就宽了一半。
随后，在河中兴风作浪的庞大蛟蛇终于落入眼中。
更让人吃惊的是，蛟蛇浑身血液流淌，连浑浊的河水都染红了大半。
“轰隆！”
山林突兀炸开。
蛟蛇甩着蛇尾，掀起数层楼高的巨浪，顷刻就淹没了片树林。
楚念既吃惊于蛟蛇的庞大，又惊讶阎烈的箭有这样的威力。
河中的蛟蛇至少有上百米长，不用想，它的鳞片都该是坚不可摧，防御力惊人。
还有那水浪，声势浩大，所过之处，只有碎屑断木漂浮，普通人要是被冲个正着，只怕会当即毙命。
“娘嘞，要不要上？”
手指摩挲着弓箭，楚念心头已有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