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西郊的沧澜山，在山腰上有一片别墅群。
大门口是一道西洋风格的拱门，刻着两个字，周府。
李红玉的那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驶进进了大门。
“爸，凌向东不肯回来。”
书房中，周学章正在写毛笔字，“光宗耀祖”四个大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很有力道。
听到李红玉这么说，周学章放下了毛笔，捻了下花白的胡子，问道：“玉篆书他砸了吗？”
李红玉一愣，她没想到老爷子会这么问。
“玉篆书他当然不敢砸了，但是他显然很不识抬举……”
李红玉将凌向东在柳园的表现说给了周学章，而且将凌向东的嚣张跋扈说得有些夸张。但她动手打了凌向东的事，却只字未提。
周学章听罢，微微一笑：“毕竟是我的亲孙子，脾气和我当年一样倔。”
发现老爷子这话锋不对，李红玉很聪明地闭上了嘴。如果现在她继续说凌向东的不是，就不只是骂凌向东了，是连骂老爷子一起骂了。
周学章说：“若是放在三年前，他一定会将这玉篆书砸了。”
李红玉皱眉问道：“爸，我不明白。你既然知道他是这个脾气，为何还让我把玉篆书带过去？”
周学章解释道：“其实，这玉篆书我就是送过去让他砸的，只有让他出了心里这口气，才有让他回头的转机。可是这一次，他没砸玉篆书，看来他的心性有所成长啊。”
李红玉美目圆瞪。
这玉篆书是家传至宝，价值不可估量！
送过去就是让他砸的？
“爸，难道这是你的一计？”李红玉试探地问道，“这玉篆书是假的？”
周学章淡然道：“当然是真的，假货怎么能显出来我的诚意。不过，和这小子的价值比起来，玉篆书不值一提，不就是个玉牌子么，砸了也便砸了。”
李红玉差点晕厥过去。
在你眼中，凌向东的价值真的这么重吗？我的两个儿子，而且都是周家正统，比凌向东不知道优秀多少倍！为什么你为了一个私生子，连传家宝都不要了？
周学章见李红玉这副模样，解释道：“我们老周家虽然传承百年，可是究根问底不过还是三教九流的臭裁缝罢了。但是向东却给了我们周家跻身上流社会的机会！真正的上流社会！”
周学章指了指书桌上的一个文件袋：“看了你就明白了。”
李红玉拆开文件袋，里面是一张邀请函，来自巴纳德的王室，邀请凌家去参加下一任王室的加冕典礼。
巴纳德位于欧洲，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一个君主立宪制国家。和其他国家王室的“虚位”不同，巴纳德的王室掌控着国家的军事、石油、电力等诸多实权。
周学章说：“巴纳德前几年发动过暴乱，王室成员不少都遭受暗害，所以这一任受礼加冕的，是第五世的公主，也是这个国家历史上的第一位女王。
“这位公主曾留学英伦，思想前卫，手段强硬。还未正式上任，就已经修改了宪法，通过各种大刀阔斧的变革，让巴纳德经济如日中天。以前巴纳德的主要经济支柱只是资源出口，而今的工业发展已经跻身世界前列！
“红玉，你知道这位公主是谁么？”
李红玉擦了擦额头的汗，她想到了那个名字：“莎莉·卡文迪佩。”
当年，凌向东曾去巴纳德开拓业务，凭着高超的技艺获得了王室的认可，给王室成员制作礼服。也就是那时正好赶上一场暴乱，也许是天意，他替莎莉挡下了一颗子弹，一直被莎莉感恩在心。
李红玉完全明白了。
这就是凌向东在老爷子眼中真正的价值！
周学章祖祖辈辈都是裁缝，给皇帝做过衣服又如何，终究还是裁缝，这个身份的桎梏就是他的一个心病。
虽然当今社会早就淡化了下九流的概念，但是在这位老人心中，这种身份依然带着某种自卑的情绪。
而凌向东让周家可以和一个被国际认可的大国王室建立关系！
周学章难得的笑出了声：“卡文迪佩五世，即将上位的女王！而我的孙子，是她的救命恩人！哈哈哈……最为关键的是，她似乎对向东还有些爱慕之意！若是能促成着他们的好事……”
“可是凌向东已经结婚了！”李红玉说道。
周学章吼道：“结了婚就不能离婚吗？”
“爸，您好好想想！”李红玉劝道，“就算莎莉成了女王，婚姻大事绝不是她自己就能说了算的，就算她爱慕凌向东，可是王室规矩这么多，怎么可能允许她嫁给一个离过婚的男人？”
“那也值得一赌！”周学章激动地说道，“赌她在欧洲留过学思想足够开放，赌她不在乎男人的过往，赌她对向东的爱足够深，深到可以与整个王室成员作对！”
这些话从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先生嘴里说出来，李红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退一步讲，就算这桩婚事成不了，就凭他对莎莉的救命之恩，也足以给我们泰隆集团一个天大的好处！”
周学章继续说道：“我们泰隆集团最大的收入来源就是太妃布，但是印染原料的供应，则被巴纳德境内的r＆e化工垄断，成了我们的掣肘。这几年我们用了各种办法和r＆e合作，但都被拒之门外。如果我们能和巴纳德王室建立联系，r＆e化工就再也不敢给我们脸色看了！”
李红玉终于明白了。
周学章想要一箭双雕！
一个是巴纳德的王室，另一个是r＆e化工！
其中的关健，都是凌向东！
“凌向东现在的妻子是什么情况，调查清楚了吗？”周学章问道。
“柳婉清，在澳洲留过学，工商管理硕士，才貌双全，在涌川市小有名气。”李红玉回答道，“她之所以嫁给凌向东，似乎并非因为他的身份。据说，凌向东入赘柳家的时候，被当成了在地震中幸存的灾民，涌川市的坊间都说这是一朵鲜花插在了……”
“不必说了。”周学章脸色阴冷起来，对李红玉交代道，“总之，这个女人不能留！不仅如此，我还要断了凌向东在涌川市所有的依仗，让他再无立足之地！用请的他不肯回来，那就逼他回来！如果有必要，可以将整个柳家都连根拔起！”
“爸，我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个柳家并不和睦，没必要灭掉整个柳家，只需要稍微用些手段，便可以借刀杀人，一旦柳婉清和凌向东被柳家扫地出门，变得孤立无援，事情就好办了。”李红玉说道。
“就按你说的做吧，但你要记住一点，必须保证向东的人身安全！”周学章看了李红玉一眼，“红玉啊，你嫁入我们周家也有二十多年了，你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你放心，就算向东回了周家，我也不会忘了你和天雄的两个儿子，我会给他们安排一个让你足够满意的去处。”
李红玉应了一声，退出了书房。
“一个足够满意的去处？”
反复思忖了这句话，李红玉越发觉得恐慌。当时在柳园外面，她之所以走得这么痛快，是凌向东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周天雄派人对我父母的车动了手脚，证据我已经拿到了，我没这么曝光这件事，已经给足了周家面子！李红玉，不想自己男人锒铛入狱，立马给老子滚蛋，不要逼我撕破脸！”
李红玉脑海中，开始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如果凌向东真的回来，我们一家还有活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