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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2章早晚被套走

    人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苏杭美景,自是美不胜收。

    偏偏杭州又素有鱼米之乡,丝绸之府的美称,物阜民丰,地大物博。

    温桃蹊他们一行自歙州城出发,至于回到杭州,已过去两月有余。

    此时正值九月,巧是杭州气候宜人的时节,各州府地方的人,往来杭州游玩者,也数不胜数。

    一进了城,李府的管家林元茂便在城门处相迎。

    又因书信往来之时,已经告诉林家,温家兄妹会与林蘅同行,是以那管家自然也要请了温长玄兄妹先到家中一聚的。

    可是等马车进了城门,侧旁停下,他数了又数,多了几辆……

    林元茂往林蘅她们那架马车外站定了,扬声叫姑娘:“我数着,可多了几辆马车呀。”

    林蘅笑着叫茂叔,把帘子拉开了一个角,只露出她自己的半张脸来:“路上偶遇了胡家……表少爷,我们路上遇上些事儿,多亏了人家出手相救,这才一路同行回来的。”

    她先前听桃蹊说,胡盈袖不想回家住,跟陆景明说好了,只要自己不被家里抓回去,就由得她跟着陆景明在外头住客栈。

    于是那胡家姑娘几个字,到了嘴边儿,立时又转了话锋。

    林元茂眉心一动:“是扬州陆家的二公子吗?”

    林蘅笑着说是:“茂叔,进城前陆二公子说了,就不跟我们一块儿回府了。

    人家这趟来杭州是办事儿的,也带了好些东西要收拾,说咱们回去,都是自家亲戚,见了面,亲亲热热的,他是个外人,多有不便,您去后头招呼一声,算是客气,叫人家回客栈去就行了。”

    林元茂欸声应下来。

    扬州陆家的二公子,是个性情怪诞的主儿,要他说,还不想招惹呢。

    不过姑娘方才说,这一路上人家帮过……

    “我去见过陆二公子,咱们就回家,等明儿个回禀了老爷和大公子,再打听了陆二公子的下处,人家到底帮过姑娘,该去谢谢人家的。”

    林蘅才把帘子放了下去:“您拿主意吧。”

    温桃蹊细心的注意到,林蘅和这个人说话的时候,是多有些信赖的意思在里头的。

    她见人时多是淡淡的,对这个管家,却似有不同。

    于是她咦了声:“这是你们府上的大总管吗?”

    林蘅笑着说是:“茂叔在我们家待了一辈子,看着我们兄妹长大的,小时候经常带着我玩儿,后来我性子沉稳,不大跟兄弟姊妹一处玩闹,外头有什么好玩儿的,有趣儿的,兄弟们也就不爱来打扰我,倒是茂叔,总给我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那就是了。

    这林家的大总管,说不得,比林蘅的爹娘对她还要上心些,也怪不得林蘅对他亲昵了。

    说话的工夫,车厢被人从外头拍了拍,温长玄的长随小厮稳着声儿叫姑娘:“二爷叫姑娘过去一块儿。”

    温桃蹊哦了声,把手从林蘅的胳膊上抽开:“一会儿到了你们府外,我老跟你挤在一辆车上,不太好,我二哥估计也有事儿找我,那我到前头去找我二哥啦。”

    她说着猫着腰从车上钻出去,索性马车挨着都很近,她几步便到了行在她们马车前头的的温长玄的马车旁。

    小厮递出去一条胳膊给她,她扶着上车,温长玄就已然从车里伸出手来,拉了她一把,把人拽了上去。

    “进城之前跟陆兄商量过,杭州城中有一家天宁客栈,我和陆兄一人出一半的银子,把客栈包下来,且先住上几日,你要是觉得住不惯,咱们再找商行,去看个宅院,租上几个月,你觉得好不好?”

    温桃蹊对这些其实不怎么挑剔,就随口敷衍说声好:“这种事情二哥你拿主意就行了,还用的着专门问我呀?”

    “你这细皮嫩肉的,养的金贵,我带着你来的,要没把你养好,回了家,爹娘还不扒了我的皮?”

    温长玄侧了侧身,去拉他手边儿的小屉。

    温桃蹊探着小脑袋去看:“什么东西?”

    他从里头抱出个小盒子来,放在双腿之上,噙着笑先瞧了她一眼,才缓缓打开来:“一会儿要去林家,你给人家家里的姑娘准备礼物了没?”

    温桃蹊啊了声。

    这还要她准备礼物?

    她是客人啊……

    到哪儿也没这个说法吧。

    再说了,她还不是到他们林家做客的,就是……顺路,送林蘅回个家而已,还得给他们准备东西?

    温桃蹊倒不是心疼着点儿东西,或是心疼钱。

    她大概其的看了一眼那匣子里的东西,要说值钱,肯定是能送的出手的,可要说顶名贵,那不至于,不过几样钗环首饰,的确是小姑娘之间互相送礼极好的选择,唯独有一只老绿满翠的圆条镯,在这一匣子的东西里,的确算是出彩的了。

    温桃蹊深吸口气。

    林家对林蘅不过尔尔,虽也从来不缺她短她,但总归也就那么回事儿罢了,她想想就觉得不高兴。

    天仙一般的人物,林家凭什么不把她捧在手心儿里去疼宠。

    是以温桃蹊一直对林家都没什么好感,就算客气些,也是顾着规矩礼数,也看在林蘅的面子上。

    可要叫她送东西——

    温桃蹊小嘴儿一撇:“二哥什么时候心这么细,连这些都替我准备着?”

    她这话有些阴阳怪气,也不知是哪里又惹了她。

    温长玄把小盒子又扣上:“你只管吃喝玩乐,我当然事事该替你周全了。

    况且你也不晓得林家人的脾性,大约觉得,咱们又不是专程到他府上做客的,委实没必要给他们准备礼物。

    再说了,这一路上,正经说起来,还算是咱们护送着林姑娘回的杭州,该他们府上摆宴款待,谢谢我们,是不是?”

    温桃蹊没应声儿,可那意思是再明显不过的。

    温长玄无奈短叹:“咱们算晚辈,人家家里事有长辈在的,这点儿礼数,做了,总不会出错。再说了,你在杭州住上几个月,去不去林家找林姑娘玩儿?叫人家觉得咱们家的孩子不识礼数,目中无人,对咱们有什么好的?

    如今又和李家是结了亲的,那同林家自然拐着弯儿也沾亲带故,你计较这点儿银子?”

    她不计较,但就是不情愿。

    再说了,二哥什么时候是个心思这样细腻的人了?

    他一向都不是这样的。

    看得上谁,看不上谁,他从没藏着掖着过。

    和林家人面儿都未必见过,倒先想着什么长辈晚辈的了?

    温桃蹊虎着脸:“你又拿着话诓我呢吧?”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了半天,见他面不改色,便啧声咂舌:“你是我亲哥哥,我还不知道你?你要是个惦记什么辈分不辈分的人,当年能叫爹把你抓起来吊着打?能让爹把你赶出家门?你呀,拿这话去哄三岁的孩子吧,啊?”

    温长玄咬紧了后槽牙,一抬手,在她后脑勺上轻一拍。

    他真没使劲儿,不过是做个样子:“有你这么说自己亲哥哥的?”

    温桃蹊撇嘴,仔细的想了想他方才的话,眼珠子一滚:“你说我不晓得林家人的脾性,到底怎么回事儿?”

    温长玄嗨了声:“本来那是林姑娘家里人,我也不愿意拿来说嘴,你和林姑娘感情好,我也不想叫你心里头有别的想头,知道的多了,也没什么好的,可谁知道你现在这样聪明,真是糊弄不住了。”

    果然是糊弄她的。

    温桃蹊面色微沉,那手去戳他:“说呀。”

    “这东西是陆兄让我准备的。”

    陆景明?

    温桃蹊一拧眉:“他怎么跟你说的?”

    “林姑娘的爹,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但林姑娘那个娘,很有些势利眼。陆兄往年也来杭州小住,而且一路上他大概没少跟胡姑娘打听,所以知道的就更多些。”

    温长玄把木匣子放到她手边儿去,才继续又往下说:“林家几个儿子倒没什么,何况你是姑娘家,也不会常跟他们走动,只是林家的几个姑娘……据说是被林家太太养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眼高于顶的。”

    那不就也都是些势力眼儿吗?

    有什么样的娘,就养出什么样的孩子,这很正常啊。

    就好比她那个好姨母,养出杜旭和杜锦欢那样的孩子,一点儿不奇怪的。

    再譬如有梁氏那样的好姑母从旁教唆,不就挑唆着梁燕娇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却偏要在宅门里使那些下作手段吗?

    这林家……林家还真是一滩浑水,乱七八糟。

    温桃蹊更是心疼起林蘅。

    也难为林蘅,出淤泥而不染。

    连陆景明和胡盈袖都说她们一家子女眷势利眼,那便是势力到极致了。

    能在这样的家里,养出一个林蘅,真是难得,太难得。

    “所以陆兄说,叫我替你准备些礼物,给林家太太和几位姑娘,也不必太过贵重,但也不能太拿不出手。昨儿歇着的时候,我叫人翻出来了几样,亲自掌眼过目,挑出来的这些。”

    他又上手去拍了拍那小匣子:“那只翡翠镯子,是给林家太太的,余下的,都差不多,你看着随便送出去,都一样。”

    她还是不情不愿的:“难不成,我不送东西,她们还小看我?”

    林家什么门第,温家什么门第,轮得到她们来小瞧她呢?

    温长玄看她是犟脾气又犯了,眼看着一会儿就要林府了,抿唇想了想:“你到底还去不去林家找林姑娘玩儿?而且不是一直都说,林家一家子,对林姑娘都淡淡的吗?你是林姑娘的朋友,要是连这点儿礼数都不周全了,她们更看不起林姑娘,也更有什么说嘴的了。”

    他盯着她看:“你想啊,你又不能住在人家家里,时时刻刻陪着林姑娘,回头她那些姊妹们,围着她,说三道四的,说你也没拿林姑娘当回事儿,不然怎么登门拜访,连个礼物都没有,一番奚落,林姑娘必不会到你面前来哭诉抱怨吧?那这委屈,她不全都一个人往肚子了咽?你说可怜不可怜。”

    是可怜,估摸着,林家姊妹,也确实干出来这样的事儿。

    她好像有些明白了。

    林蘅的不争不抢,性子寡淡,固然使得她不会在爹娘兄长面前撒娇争宠,是以不受重视。

    可另有一宗。

    内宅中的姊妹们都是这幅脾性的人,一个个都是上蹿下跳不安分的人,连她那个娘都如此,林蘅在她们眼里,就是个异类,是不同的。

    这种不同,自然而然,就会受到更多的排斥和排挤。

    就算是一家子骨肉,也总有受欺负的,和欺负人的。

    林蘅从小怕就没少挨欺负。

    或许,被欺负的多了,性子才越发安静,越发不肯在爹娘面前争宠,又或者,本来就知道,争了也没用。

    温桃蹊咬咬牙:“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温长玄揉她脑袋:“你以为,天底下为娘的,都和我们阿娘一样吗?不过你可不要到林姑娘面前去说,那终归是她的家人。”

    温桃蹊心里不受用,越发替林蘅感到惋惜,偏偏未出嫁时,还脱离不了这样的家庭。

    她深吸口气,瓮着声:“我知道了。”

    温长玄见她肯听话,才稍松了口气:“我还备了串儿佛珠,林姑娘的祖母,是个吃斋念佛的人,陆兄说,每年的八九月里,老太太都会挪到城郊的寺庙去小住,眼下不知在不在家。”

    他一面说,一面又从袖口掏出个小锦盒:“老太太还是很喜欢林姑娘的,就是不怎么过问事儿了,颐养天年的人,这佛珠,你总孝敬的心甘情愿了吧?”

    温桃蹊伸手要去接,又顿住:“不是,二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温长玄一撇嘴:“都是陆兄交代我的。”

    陆景明这么打听林家的事儿啊……

    温桃蹊低垂着的脑袋,越发往自己的胸前埋。

    她当然知道他是为了谁打听的。

    那小匣子放在手边儿,先前心中的沉闷,此时也褪去大半。

    温长玄虽然看不见她的神情,可她周身气息都不一样了,透着一股子的甜蜜和欢喜,真当他看不出来啊?

    陆景明手腕是挺高明的,哄起他这个傻妹妹,一套一套的,早晚这妹妹得叫他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