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市第一中学，教学楼三楼。
现在是午休时间，走廊里还算安静，江寒和老宋面对面站着。
老宋是高二（2）班的班主任，同学们背地里都叫他“老宋”或“老班”。
“江寒，前天下午你去哪了？”老宋冷冷的目光。
“学校里。”江寒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他自认算是一个好学生，不放假一般不离校。
“学校什么地方？”老宋追问。
“寝室楼后面。”江寒没怎么犹豫。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每天都去那个地方。
“和谁在一起？”老宋锲而不舍。
江寒沉默。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3班那个小姑娘对吧？”
江寒继续沉默。
“江寒啊，高二是最关键的一年，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误入歧途，尤其不能搞什么早恋！”老宋语重心长。
“这个您放心，那就是一个老乡，我们就是普通同学，绝对没别的。”
因为是实话，江寒半点也不心虚。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大学之前没打算处对象，没那个闲。
老宋担心的那种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然而问题是，江寒也不确定，前天他到底和谁在一起，又发生了什么。
对他来说，那已经是遥远的10年前。
老宋的脸色好看了一点：“不是我说你，江寒。上课发呆、不交作业也就算了，还抽烟、逃课！
还和那种不学习的女生瞎混……你这几天的状态，你自己觉得对劲吗？你还想不想考大学？
我告诉你，再这样下去你这辈子就毁了……”
面对进入喋喋不休模式的老班，江寒只能乖乖受教，然而——
“不说话就行了？”老宋忽然脸一板，“明天叫你爸来一趟！”
“啊？”
面对班主任的最后通牒，以江寒的淡定，也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么大还被叫家长，老爸脸上得多尴尬？
再说车票也挺贵的……他们家在小县城，来一趟松江要坐5个小时车。
“宋老师，打个商量呗？又不是初中生了，别找家长了吧？”
江寒尽量让眼神比较真诚，“再给个机会？”
“机会……”老宋打量着江寒，半晌半终于点了点头。
“这样吧！月考你要是考进前100，咱们既往不咎，不然的话……”
年级前100！
这不是难为人吗？江寒的成绩虽然不错，但也只能勉强排进前200。
在这个档位，每前进一名都绝非易事，更别说一下子提高将近100名了。
所以，这么过分的条件，江寒怎么可能答应呢？
“一言为定！”
他也不讨价还价，还附加了一句“谢谢老师”。
如果还是原来的他，的确难度挺大，甚至可以说毫无希望。
可现在……
怎么说也是重生大军一员，如果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
※※※
没错，江寒重生了。
昨天在校医室里醒来，他就发现一切都不对了，很快他就确认，自己竟然回到了高中时代！
半个小时后，他就冷静了下来。
毕竟看多了网络，对于穿越、重生之类的概念，并不怎么难以接受。
他只是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轮到自己罢了。
说实话，重生前他混得也不差。
毕业于一间还算不错的大学，在社会上混了两年之后，转行做了独立游戏制作人。
后来，积累了一些经验和资金之后，又弄了间小工作室。
虽然规模有限，也没弄出什么爆款，不过在竞争残酷的开发圈，总算站稳了脚跟。
再后来，工作室慢慢壮大……
除了没有女朋友之外，一切都挺好。
按照江寒原本的计划，再打拼几年就退休。把工作室一卖，拿着几千万享受人生，还不美滋滋？
本来安排得妥妥的，可万万没想到，突然他就重生了。
现实就是如此：做梦都想重生、穿越的，未必有份；没有刚需的也未必没机会……
重生这事儿吧，虽然在现实中挺稀罕，确认处境、熟悉环境，也的确费了不少心思。
但吸引了江寒全部心神的，是另外一件事。
重生后不久，他就发现视野角落里有奇怪的图形，两横两竖，像是一个“井”字，后面还跟着一个一闪一闪的小方块。
睁开眼睛的时候，还不算很明显，闭上眼睛更加清楚。
一开始还以为“飞蚊症”。
很小的时候他就发现，一个人发呆时，视野角落里偶尔会出现一种丝线状的透明物体，蚯蚓一般飘呀飘的，还会扭来扭去，非常调皮……
这就是“飞蚊症”，很多人都有，不算罕见。
可江寒很快就意识到不对，“飞蚊症”怎么会如此规则？
难道是“幻视”？
电脑、电视看多了，的确有可能发生幻视。
十二岁那年，他第一次玩一款叫“俄罗斯方块”的古董掌上游戏机，明明只玩了不到20分钟，可放下游戏机之后……
天上、墙壁上、半空中，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图形从上往下掉，即使闭上眼睛，眼前也还是徘徊着无数积木图形！
可如果是这种情况，又怎么会这么稳定？
江寒的视野就仿佛计算机屏幕，显示着一个孤零零的字符，以及一个一闪一闪的光标。
这怕不是传说中的“系统”？又或者是随身光脑之类的？
毕竟很多网络里都是这么写的。
刚发现的时候，他还挺激动，重生没啥稀奇，有个外挂可就不一样了。
生活一下子充满了节奏感，有木有？
可惜他干等了半天，那玩意始终没什么动静。
也许什么也不用做，只要耐心再等一段时间，光脑或者系统就会自己“激活”也说不定。
可“一段时间”是多久，那就不好说了，江寒不想听天由命，便自己摸索了起来。
这两天他尝试了不知多少次，包括但不限于口令、冥想、触摸……
能想到的办法都试过了，可无论怎么摆弄，那玩意始终没啥反应！
这就很郁闷了。
“系统，是你吗？是的话，你就‘叮’一声呗！”江寒默默念叨着，希望奇迹发生。
可惜没有任何用处。
唉！没有也就算了，可明明发现了“外挂”，却始终无法“激活”，实在让人心痒痒！
就因为这个，这两天他课都没怎么好好上，作业也忘了交……
老实说，换作当年的自己，被老师批评一顿，怎么也得老实几天吧？
可江寒到底被社会毒打过几年，这点事儿他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找家长他其实不怕，但如果可以，自然少折腾自家老爸最好。
至于月考成绩，就更加不当一回事了。
心性不一样了。
重活一次，对生命的看法有了全新的角度，很多事情变得没那么重要。
当然，大学还是要上的，不只为了学历，也不单为了让老爸开心、放心，最主要他自己也并不排斥。
大学生活挺好的，曾经上过四年，也没怎么腻味。
但是如果按部就班地准备高考，势必浪费许多时间和精力，能考什么样还不好说。
何况这些知识都已经学过一遍，反复咀嚼实在没什么意思。
所以他打算走个捷径：参加NOIP，也就是“信息学奥赛”。
只要拿到省三以上的成绩，就能提前与大学签约，这样剩下的时间就可以做他爱做的事情了。
万一拿不到名次，白忙活怎么办？那就正常高考呗！反正什么也不耽误。
只是这个打算，他还不急着披露。
※※※
江寒立完军令状，又享受了一顿“老宋的教诲”。
直到时间差不多，老宋才放过了他：“你回去自己好好想一想。”
“谢谢宋老师。”江寒表现得很乖。
毕竟老宋也是好心。
回到班级，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江寒坐在座位上，有点百无聊赖。
同学们聊着各种话题，他没有参与任何一个，原因很简单，不在一个频道了。
多数人都在讨论学习，江寒对于这种流于表面的交流，没多大兴趣。
至于什么毒奶粉、撸啊撸、魔兽、CF、大菠萝……曾经有多投入，现在就有多腻味。
上课铃响，英语老师夹着书本走了进来。
这是一位四十多岁的老美女，有着一口稍微有点奇怪的“松江英语”。
老实说，一别多年，能再坐到高中课堂里，见到暌违已久的同学和老师，江寒起初还是蛮兴奋的。
然而，新鲜感过去一些之后，他就发现上课真的很无聊。
也许是离开课堂太久了，一时间还调整不过来；也或许是老师讲的内容，他全都学过一遍，没什么新鲜感，激发不了求知欲；又或者……
总之，江寒悲催地发现，自己根本听不进去！
好在是英语课，不听也没什么大关系。
前世他大一就过了四级，后来搞开发的时候，也时常接触英语资源，基础扎实得很。
起码单词量是足够的，做题也没什么大问题。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休息了十分钟，然后继续上课。
没办法，高中生的日常就是这么朴实而又枯燥。
第二节是数学课。
数学老师王典三十五岁左右，人比较瘦，带着度数很高的眼镜，人称小王老师。
上课铃一响，他立刻进入教室，然后也不啰嗦，直接开始讲课。
江寒听了几分钟，觉得没啥收获，干脆放弃听讲，自行翻看起各科教材、参考书。
比起跟随着老师的步调一点点前进，他还是更习惯自学，效率更高。
时间过得飞快。
讲台下，江寒争分夺秒看书、刷题，自得其乐。
讲台上，小王老师已经将最后一道题，出示在了投影上。
按惯例，他先让同学们自己思考，尝试解答。
可是，时间一分一分过去，眼看就要下课了，仍然没有人找到思路，就连几名特别擅长数学的，也全都一脸茫然。
小王老师皱眉看了一圈，突然喊了一声：“江寒！”
“啊？”江寒不明所以地抬起了头。
“这道题你上来讲。”王典指了指黑板。
江寒：！！！
这就有点尴尬了，他光顾着自学，连题目都没看，这可怎么讲？
江寒迟疑了一下，离开座位，向讲台走去。
各种各样的眼神汇聚在身后，有的玩味，有的讥讽，有人看好戏，也有人替他着急……
王典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戏谑，还有那么点意味深长。
说实话，这道题难度不低，还有点超纲的嫌疑，他原本打算自己讲。
但在亲自出手之前，不妨先让这个家伙出个糗。
没错，王典就是要敲打一下江寒，省得他不长记性，总溜号！
江寒走得很稳，只是有点慢。
有人偷偷撇嘴：不会就说不会，又没人笑话你，装模作样的有意思吗？
但其实，江寒不过是在抓紧时间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