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当温暖的阳光铺洒在洞口的时候，杜霖踹开篱笆门，收起洞外的地雷，开始了新一天的奔波。
骄阳融化积雪的气息，冷冽而新鲜。气温虽冷，却回升到了人体可以忍受的范围，杜霖敞开头盔面罩，口中哈着白雾，在一片片亮晶晶的树叶间穿行。
荒山野岭，没有道路，积雪融化，泥泞难行。然而，这些麻烦对于刚刚脱离繁冗文件的杜霖而言，却充满了野趣，对行走于天地之间的自由自在感到满足。
不过，这种满足如清晨叶尖上的冰露，脆弱而短暂，总会被不起眼的东西骚扰坠落。
当挂着冰凌的墨色树枝，在白净如纸的天空衬托下，虽然毫无章法，却又疏密有间地出现在眼前时，杜霖忽然想到了那些线条凌乱却又韵味悠长的速写。
那些速写是谁画的？对自己进行预警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两个沉淀在心底的问题一蹦跳到杜霖的心头，便如同鞋底的烂泥无法甩去。
……
“被这里的风一吹，我还真舍不得离开。”望着白雪尽褪的群山，一名褐发青年甩着被风吹乱的头发，略带满意地摸着披风下的护甲。11区的护甲真心不错。此次达成购买意向，让他很满意。
“这里的气候就是如此，”身后一名高鼻深目的精悍男子，恭敬回答道：“虽然这里和我们那里距离不算远，但终究和我们那里的气候有着不小的区别。”
“若是21区的智能战士购买意向能尽快敲定下来，就更完美了。”褐发青年回过头，看着和自己说话的人，“卡尔，打听到了那人的去处了吗？”
褐发青年正是10区考察团的杰斯卡。此时的杰斯卡完全没有在21区参观时的那种轻浮与张狂，浅绿色的眼睛反倒充满了坚毅和睿智。
“打听到了。”卡尔神情肃然，身体不由的挺直，“其实他并没掩饰自己的行动，显然，他不认为有人会对他不利。”
“希望如此。”杰斯卡转身看向21区方向，微微笑了起来，“当时他泼了我一脸热汤，显然是出于维护21区的荣誉去的，可曾想到21区有人会想他死。”
杰斯卡扯下头上褐色发套，心里感概万分。他有一头灰色长发，在阳光下折射出丝丝银光，他的眼珠呈浅绿色，眼角狭长，即使面带笑意，也有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卡尔用崇敬的目光看向杰斯卡，眼前的这位青年和10区委员会的那群公子哥不同，他有着超人的智慧和骄傲，却又不像那些超能者那般横行无忌。他是个极富冒险精神的超能者和冷静睿智的指挥官。
此次考察10区，杰斯卡让雪莉冒充10区副主席，自己则伪装成一名普通成员，将一个无知纨绔装得惟妙惟肖，最后还试探出了对方那名部长的身手，一番作为让考察团众人大为佩服。
考察团离开21区，进入凤凰城，准备换乘飞车的时候，一位陌生的女人拜访了他们，并与杰斯卡密谈半个小时。那女人离开后，杰斯卡便把卡尔单独留了下来。
“那人要我们拿那名部长的人头，作为与他们签订那批合同的前置条件？”想到杰斯卡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卡尔到现在都感到精神恍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里面不会有问题吧？”
“我们和他们又不是头一次做生意。不会有问题。”杰斯卡轻叹一声，想到那名和自己年轻相仿的部长，舔了舔舌头，遗憾道：“若不是我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脱不开身，我倒是很想和他过过手。和超能者战斗，比那些异兽更让我有成就感。”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团长。”卡尔行了个军礼，嘴角露出狞笑，参差不齐的牙齿里隐约散出血腥的味道，“北境的异兽我也杀厌烦了。那个超能者，我一定会把他的头砍下。”
他口中的团长，不是考察团的团长，而是10区威名赫赫的第一作战团团长。
他知道限前这位年轻的团长固然沉稳睿智，可是也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泼了他一身热汤，即使没有人指明要杀那个部长，他迟早也会找机会以泄心头之恨。
杰斯卡眯眼，再次转身看向21区的方向，心中却有些不喜：刺杀那家伙的任务拐来拐去，居然落到了我这里。李淳康啊，虽然那只是一件小事，可是你怎么任由手下人如此轻率外包这项刺杀任务？……且看看他能不能从卡尔的手掌中逃脱吧。
……
就在杰斯卡给心腹亲卫卡尔下达任务之时，玄武镇，“一壶江月”二楼的一间屋子里，一位白衣女子正静静地躺在椅子里，看着画架上速写，蹙眉不语。
小岚坐在她身边，瞪着一双妙目，也不知该说什么，半晌之后，才打破沉默，嚅嗫道：“这副画，要传到他手上吗？怎么传啊？”
事实上，看着白衣女子凝重的神情，她知道这幅画一定要传送到那个家伙手上，可是对方现在已经在灰色区域，从哪里找人给他送去？
“只有找她了。”白衣女子声音中多了一抹苦涩和疲惫。
“谁？”小岚茫然地看着女子，随即眼中忽然露出恍然，可紧接着又神情黯淡下来，“那么远的距离，你的神魂力量连续跨越，可是要消耗不少。”
“是啊。”白衣女子声音低沉，眼眸深处的无奈一现即隐，“可是，他这次真的很危险。”
“要不让我的身体跑一趟。”小岚盯着女子，压低声音问道，显得格外小心，“他即便认出我，也没关系的吧？”
白衣女子摇摇头，轻轻叹息一声，怜爱地摸了摸小岚的头，“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你。”
小岚低头，不再坚持。
……
第三天下午，杜霖终于找到张智齐所说的那个山谷。
还未看到那片山谷，杜霖就在燥热未退的空气之中，嗅到了一股蓬勃的生机。
那些生机融汇在一种奇异的香味中，瞬间填满了他的思绪，让他的身体激动起来。
他急忙翻越阻挡他视线的山岭，看到了那片满山满谷的果树！
山谷里清净无声，极细极微的果香从一棵棵果树中游离而出，随着风，夹带着阳光的味道，在山谷中飘荡。它们逡巡沉淀在低凹的山谷里，酿着浓香。偶尔有一些气息，闪着亮光冲出山谷，翻越山领，钻入杜霖的鼻腔内。
从这些果香中，他感受到能量的波动和甘甜的浆汁。和连续三天粗鄙无趣的干粮相比，这里无异于皇帝的御膳房，王母的蟠桃宴。他要在这里大快朵颐。
杜霖像头看到鲜嫩草地的小牛，带着激情，含着口水，兴奋地奔下山坡，冲到第一棵果树前。
这棵树并不高，向外伸展着深绿色的枝叶，枝头挂着沉甸甸的果子，缓缓随暖风摇曳舞动。那些肥硕的果子形若苹果，色泽淡青，在炫目阳光下晶莹剔透，迎着光，透过薄薄的果皮竟然能看见里面流动的汁水，
杜霖掀开面罩，伸手摘下一颗，快速擦去外表的绒毛浮灰，塞进凶狠的牙齿中。
“噗”地一口咬下，浆汁四溢，果肉软糯。
冰凉的甘甜顺着嘴角，流经手指，流向手腕，也流进枯涩的咽喉，产生了一股甜美的凉意，吃得人心满意足，让杜霖产生了极大的幸福感。
太爽啦！杜霖仿佛能看到自己的味蕾在兴奋地舞蹈，仿佛能听到整个食道都发出欢娱的歌声。他两三口吃完青果，又从树枝上摘了七八个果子，抱在怀中，坐在树荫下，噗嗤噗嗤地啃咬起来。
美妙气味在杜霖的鼻端缭绕，香味不只是令他陶醉，更随着入口的甘甜扫除了这几日翻山越岭的疲惫困乏。这种让他连日奔波寻找的果实，口感上绝对一流。
没想到灰色区域的浆果的味道如此之好。难怪小象嫌弃神经核，指名要浆果。究竟是地主啊，知道生地熟地的区别。
然而，就在杜霖吐掉最后一颗果核，起身准备起身再伸手摘果时，他忽然闻到了一丝并不好闻，却在记忆里非常清楚熟悉的味道，那是残留在仓库金属笼子里动物腥臊的气味。
那种气味立刻让杜霖的目光从口腹之欲的迷离中清醒过来，他循着气味望去，瞳孔猛地一缩，头发都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