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玄幻小说 > 神话战国时代 >第28章 驱鬼城外来了只鬼
    至夜,洛州城内仍灯烛辉煌,人们诗歌互唱,钟箫琴瑟,铮铮有声。

    按照驱疫的流程,方相氏要带着面具,拿着铁链火把家家沿门驱赶瘟神,这可是件累活,洛州城那么大,成千上万个人家,全部走一遍几天几夜都走不完,洛溪也不可能真的让他每家都走一遍,意思性地走了几条街之后,洛溪就找人戴了面具替他了。

    好不容易才等到结束的李迹换下傩服,拉着柳绮赶紧跑路。

    一路出城,跑到洛水岸,他们要去看那纸船送瘟神的好戏。

    东门外的洛水岸人山人海,许多人围绕着一艘插满刍狗的巨大纸船,船身银白,有三四人高,舱中央有座小神庙,样式是仿城中那间傩神庙造的,三桅白帆,船头插着一面写着“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出天门送鬼神”的红旗。这纸船是洛州城人花了两个月造起来的,用的纸乃是从京城那边进过来的上好箔纸,这种纸通体为银白色,常用于制作冥钱用以祭拜鬼神,以它制作的纸船,才可浮于水面上而不沉。

    许多穿着和方相氏一样的红服围在纸船边上,为其固定底架,然后齐心协力将纸船缓缓推送到水面上,外圈有乐师卖力吹曲,锣鼓、军号、唢呐响成一片,热闹非凡。

    当纸船全部送进水中,并且稳稳地浮在水面上没有丝毫的摇晃时,所有人都发出了欢呼。

    李迹感叹道:“造这么条不漏水的纸船起码要几千两银子吧,他们还真舍得烧。”

    柳绮睁着那夜色中明亮的大眼睛,喃喃道:“这样才能把瘟神送掉啊。”

    李迹并不知道那传说中的瘟神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想一想应该也知道是不太好的东西,或许真的存在吧,毕竟这世上有修行者,有出身仙道的阐教截教,自然就有神仙了,七百年前的姜太公姜子牙不是就封了一堆神吗?

    “要开始烧了。”柳绮指着几个举着火把的人兴奋地说道。

    李迹望去,果然,远处洛水河面茫茫,越来越大的潮水翻涌过来,拍打着岸边,但那纸船受了潮水却仍不倒,甚至没有打湿的迹象,第一次见到这纸船送瘟神的李迹不禁疑惑,连水都不沾的纸船,能烧得起来吗?

    人们用实际行动来回答他,他们纷纷把火把丢到了船上,然后大火蓬地燃起,这条装饰精美的巨大纸船,转眼就沐身在明亮的火焰中。

    李迹目瞪口呆。

    柳绮笑着给他解释:“这箔纸的确是不沾水的,寻常情况下也烧不起来,但是船上有道家精制的火符,这火符同样以箔纸所制,混在船身中,遇火就烧,这火是可以把整条纸船都烧掉的。”

    李迹两眼放光,这船绝对不只几千两银子的造价。

    洛水河上,纸船明烛照天烧。

    风助火势,水浪应和,火焰高腾,那些色彩鲜艳的刍狗、纸帆瞬间灰飞烟灭,箔纸燃烧形成的金黄色火焰在夜色中十分华丽耀眼。

    火光照亮了洛州人们虔诚的面孔,他们面朝大河,手握线香,默默祈祷低诵。

    李迹望向身边少女,发觉她不知何时也已经闭上眼睛,双拳握在心口,口中念叨着什么。

    李迹顽皮心大起,凑近了她,想听听她祈祷的是什么。

    他在她耳边突然大声喊道:“你许的什么愿望?”

    柳绮吓了一跳,睁开眼睛。看见他坏笑的脸,脸都气红了,撩起袖子开始追杀这个家伙。

    李迹沿着河岸逃了一会儿停下,举手投降道:“女侠饶命,千万别打脸。”

    柳绮捏着拳头冷笑道:“喜欢吓唬人?”

    李迹满脸无辜:“我这不是好奇你许了什么愿吗?”

    柳绮放下拳头,望向碧波荡漾的洛水河面,淡淡道:“我的愿望很简单,我只要我家人都好好的,娘的产业不要败落下去,生意不需要太好,安安稳稳维持现状,够过日子就行。大哥的学识越来越高,将来能去阐院当个教授最好。二哥我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只盼望他早点回来把病治好。”

    “你自己呢?就没想过提升实力什么的?”

    “我不需要。”

    李迹随着她一起望向洛水河,遥遥可见不远处还有火光。

    “说起来,你二哥应该也快到了,或许明天,或许今晚就已经在伊阙关了。”

    “是吧,他若能早点到的话,就能跟我们一起过这场驱疫节了。”

    李迹抬头,假装望着夜色说道:“你觉得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柳绮看了一眼他的侧脸,发现他虽然没看这边,眼神却有些飘,心中好笑,但故意板着脸说道:“马马虎虎吧,算是没有给我们刑事府丢人。”

    李迹知道她的脾气,说的马马虎虎,那肯定就是很好了,他不禁有些小得意。

    柳绮翻着白眼。

    有风从水面上刮来,夜凉如水。

    李迹生出豪气万丈,伸出手指着这一望无际的洛水河,说道:“总有一天,我要做那上天入地的大修行者,飞起来时天让开路,入海时水分成两边,妖魔见我惊慌失措,阐教见我再不敢喊打喊杀。”

    “你自己就是妖魔啊。”柳绮淡淡地泼凉水。

    李迹学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们算是同类,哪有人这样说自己人的?”

    “我是梦魔,你是影魔,不一样。”柳绮气鼓鼓地开始跟他划分阵营。

    “有什么不一样?你比我多长了颗脑袋?还是多几条手脚?”

    “……”

    李迹笑道:“照我说啊,三魔和人并没有多少区别,至少我看你就完全没有魔的样子,除了有时凶了点,简直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嘛。”

    柳绮见他越说越来劲,怒上眉梢,就要赏他一拳,但想到今天是如此重要喜庆的日子,还是忍住了。

    李迹接着说道:“听说,在以往截教暗杀阐教门人的案例中,若有三魔一同行动,成功率会大很多。三魔配合,魔力可互补,每一方的魔力都会得到极大的增强,就算是修为超过他们平均两个境界,梦魔都能够成功抽掉记忆,甚至有些厉害的梦魔,还可为人制造假的记忆,以假乱真。我是影魔,你是梦魔,如果还有一个兽魔就好了。”

    柳绮沉吟片刻,说道:“据我所知,兽魔是需要吃人的,是三魔中最凶恶的存在,你这样的遇到兽魔,估计对方不会把你当同伴,直接把你吃了。”

    李迹:“……”

    “而且我是洛州城捕头,可不会跟你同流合污,你要随意杀人的话,我就把你抓起来。”她丝毫不给面子地说道。

    李迹半晌无语。

    远处洛水幽幽。

    他们不知道在洛州城外,河岸的另一头,有一个身影在黑暗中行走。

    他年纪轻轻,相貌寻常,一件黑貂裘衣,腰间揣着一本书,只像是个书生。

    他轻轻走到直通东城门的吊桥上,桥下正好是逐渐燃尽的纸船飘过。

    火光照到他脸上的那一瞬间,似乎映出了一片鲜红,隐隐可见嘴边肉沫。

    纸船在飘荡中燃成灰烬,点点明火也彻底熄灭。

    桥上一片黑暗。

    刚刚送走瘟神的洛州城,又迎来了一个恶鬼。

    ……

    驱疫节过后,洛州城里没有了烛火和箔纸,一切又回到了往日的平静。

    刑事府继续开始审理案件和维护洛州城的治安,先前名传东城的姚家公子伤人案也有了进展,京城阐院那边的消息传下来了,姚公子的阐院保护法生效,但刑事府同样有对其判刑的权力,刑事府方面开出的判决是四等罪,行刺墨流放之刑,地点豫州边境,时间是三年。

    对于这个结果,姚家自然是能接受的,虽然刺墨是种耻辱,但姚尧身为修行者,到时候要割去那块脸皮重新再长出来相比普通人要容易地多,至于三年流放,这也是钱可以慢慢解决的事,到时候对军部那边打通点关系,一年回来不是问题。

    姚老爷子特意还找李迹商量了一下,后者也给了他一些建议,让姚老爷子感激无比,根本想不到他儿子现在的境遇都是这个少年一手造成的。

    不过姚尧被接出狱时已经陷入疯癫的事倒是带来了点麻烦,姚老爷子痛诉刑事府要给出说法,但刑事府完全没有任何理会,一副懒得解释的表示,这让姚家根本无可奈何,只得恨恨记下这笔账。

    十一月份的到来,预示着秋天即将过去,要迎来冬季了,洛州城内偶尔下的绵绵秋雨也变为冰冷冬雨,寒气加重,很多人都不愿出门,开始蜗居家中,连李迹也开始减少运尸的接单,待在医庄内陪着越晗雪。

    洛溪说过要是李迹在驱疫节上扮演好方相氏,便为他介绍一位高人当师父,李迹心想他的人品不会骗自己,就没有急切地就上门讨要去,如果真是高人,自有高人气度,就算洛溪为他引荐对方也不一定答应要收自己为徒,所以他要做好准备再去见。

    站在越晗雪的房间里,面前摆着张大铜镜,李迹身上穿了几件从纺记新买的过冬厚衣,左摇右晃,脸上带着那张方相氏面具,问道:“你说到时候要如何才能在高人面前展现我的与众不同?穿上我在傩仪上的傩服?可那红裙子也太丢脸了,万一让高人觉得我有异装癖就不好了。”

    坐在桌子上看书的越晗雪头也不抬,说道:“你不是吹嘘说,方相氏是极有地位的职业吗?怎么你现在又说它丢脸了?”

    “地位是有地位的,只不过太神神鬼鬼了,那不适合我。我理想中的职业是春秋时的纵横家,靠一张嘴皮子就可以说得别人把你当救世主,心甘情愿地奉上美女和金钱,那才叫人生啊。”

    越晗雪雪白玉指翻过一张书页,双眼目光都聚焦在这本医书上,似是全神贯注,但即便如此她仍能清楚地听到李迹在说什么,并给予他最合适的回应:“纵横家不可能再出现了,若要说靠嘴皮子吃饭,名家倒也不错,你可以像我一样,去考阐院的名家教授。”

    觉得现在就换季装有些过早的李迹脱掉身上的冬衣,随意一甩,厚意准确地挂在衣架上,然后摘下面具,用手掌扇了扇额头微微泌出的汗,无奈道:“这还是算了吧,我还是继续找高人学修行,以后看能不能入道家。”

    “那位高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越晗雪随口问道。

    李迹摇摇头,“不知道,但应该会很高,有几层楼那么高,或者是站在洛水河中,水面完全淹不到头顶那种高度。”

    “那的确很高。”越晗雪一本正经地点头。

    李迹哈哈一笑,拿起桌上的面具,走出她的房间,准备去做饭。

    可就在他踏入大厅时,笑意顷刻间收了,他看到了一个身形略胖,头发微秃,胡子又长又乱的糟老头子坐在饭桌边上,像主人家似得举着水壶在喝。

    他先是大怒,继而微惊,上前问道:“你怎么进来的?我门是锁的。”

    胖老头喝完水放下水壶,扭头随意打量了一下这屋子,啧啧叹了几声,然后才正视这位洛河医庄的主人,说道:“先前你不是在里头谈论高人吗?我就是高人。”

    “既然是高人,你的门又怎可能挡得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