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玄幻小说 > 神话战国时代 >第五章 送你告老还乡
    马车不急不慢地驰出了洛州城,在官道上行了一会儿后,车厢内闭目养神的方褐感觉到马车似乎转向了,疑惑问道:“老段,我记得从西门到那酒铺,直走官道就到了,怎么转了这么大的弯?”

    地太湿车轮滑了?他有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但老段做他车夫有三年了,以他的驾车技术应该不会出现打滑变道的失误才对。

    “老段?”马车外没人回答他,方褐的心中自然浮起阴寒的感觉。

    他猛地睁开眼睛,探身去掀开了车帘,瞳孔骤然收缩。

    车外的马背上,一个肩上扛着把旧伞的少年倒坐马上,一只手里拽着马缰,另一只手里拿着张啃了大半的烧饼,脸对着他,一脸的微笑。

    “方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你是?昨晚那个替刑事府运尸的少年?”方褐语气不确定地道。

    “我叫李迹,虽然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字,但也不该只过一晚就忘记了吧?”少年笑意微敛,严肃说道。

    “老段呢?”方褐满脸警惕,这种时候即便是一个身份来历清清白白的少年,也够让他怀疑的了。

    “他啊,被我打昏扔到路边了,如果等会儿有人经过,或许会在草丛里发现他吧。”李迹说道,然后啃完了手中最后一点烧饼。

    方褐终于意识到不妙,立刻推开了车窗,冰冷的雨水顿时迎面打来,他顾不上那么多,抓住窗沿小腿一供便想要钻出去。

    一道马缰甩来,缠住他的后脚跟,将其用力扯了回来,并直接拉出了车厢,方褐那微胖的身体重重地摔在雨泥中,雨水和淤泥转眼间就弄脏了他的官服,溅起的泥印在上面仿佛一朵乌梅,又像狗在泥地里踩出的脚印般,充满讽刺味的狼狈。

    李迹似笑非笑地道:“你这种和肥猪差不了多少的体型还钻车窗,不怕卡住吗?”

    方褐惊恐地一个翻身在地上滚起,就像一条在泥地里蹦着要翻身的鱼,顾不上满手是泥,摸向被缠住的那只脚,想要把缰绳给解开,李迹也不阻止,就看着他忙乱地用粗大的手指笨拙地解开绳结,然后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跌跌撞撞沿着泥路跑去,口中还一边发着嗬嗬嗬的恐惧叫声,连救命都忘了喊。

    连跑了好几步,都未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仿佛那不知是谁派来的刺客少年根本没有追上来,但方大人此刻并不敢回头去看,他怕看一眼自己的命就没了。

    然而脚步声没有,骤急如雨的马蹄声却是在下一刻仿佛踩着他的心口踏踏而来,蹄声如雷,踏碎了他逃跑的所有勇气。

    方褐狠狠一咬舌尖,强行回头望去,这一看不得了,那少年竟是挥着马缰架着自己的马车,朝着自己的方向冲撞而来!

    他吓得头发竖起,双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然而理智告诉他现在不应该腿软,逃跑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路上碰见了人,自己就能得救,到时这个胆大包天敢行刺他的家伙,会被抓起来,然后受到刑部最残忍的酷刑虐待。

    跑!跑!跑!

    他用极为强大的意志力挣脱恐惧,强行迈步加速在道路上狂奔了起来,那肥硕的身躯配上矫健的步伐,在雨中倒是别有一番景色,若有人看到了说不定还会以为他是在狂跑减肥。

    李迹明显低估了这些官员贪生怕死的强大意念,看着他越跑越快,却一点也不急,一手撑伞一手挥僵,坐在马背上,笑声远远地传了过来,仿佛像是在他加油呐喊打气一般:“你跑啊跑啊跑啊——”

    啪!方褐摔倒了,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在泥地中摔出一个人形的浅坑,这一次摔的力度比李迹拉他出车厢还要大,可他已经顾不得任何的疼痛了,在生死面前,所有的疼痛都是微不足道的,更别说他这种官位已升无可升,只盼着归隐后安度晚年的怕死老官员了。

    他再次从地上翻滚着爬了起来,可李迹已经悠悠然驾着马车赶上了他。

    方褐转身,看着这匹他坐了无数次无比熟悉但此刻却变得无比高大恐怖的马,还有马上那个一脸微笑的少年,颤抖身躯,脸上那道可怖伤疤在雨水的冲刷下再没有任何的恐怖可言,只有生死面前丑陋的卑微。

    李迹放下马缰,从怀中拿出另一张被纸包裹仍有热气冒出的烧饼,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跑累了吧?特意给你也买了张烧饼,要不?”

    此时方褐哪有心情吃什么烧饼,强行压下心中越来越浓的恐惧,问道:“你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相信我,这烧饼好吃的。”少年还是没回答他,只是认真说道。

    “毕竟是你这辈子的最后一餐啊。”

    听到这句话,方褐的手脚终于彻底冰冷,确定对方是来杀自己的。

    对面的少年只有十五六岁,以前也从未见过,不可能和自己有什么旧仇,背后肯定有别人的指使。

    究竟是谁?

    李迹撑着伞翻身下马,走到这位瘫坐在泥地上的刑部恶犬面前,将手中的烧饼递到了他嘴边。

    方褐眼中闪过一丝狰狞之色,曲手成爪便向少年的喉咙锁去,却被他一脚踢倒,头扬起再落下,狠狠砸入地面,整个人趴着伏倒在雨水中。

    “啊!!!”他发出惨叫声,睁开眼睛一看,他两只的手掌上下交叠在一起,一把匕首狠狠地透过手背扎了进去,将他钉在了地上,鲜血迅速成花朵般蔓延开,在雨水积漫的地上渐渐变为黑色。

    少年在他面前蹲下身,笑得很温和地道:“这下,你能老实点了吧?来,乖乖吃饼。”

    方大人那被鱼淋得发白的脸上眉眼抽搐着,表情极为扭曲难看,手掌被洞穿,那种痛苦令他完全无法正常地说出一个字,一个劲地惨叫着,不过很快他连惨叫也发不出来了,因为那张留有余热的烧饼塞进了他的嘴里,堵住了他喉咙里所有的声音。

    他的身形挺胖,被钉在泥地上,就像一条处于岸上无法翻动的胖鱼,口中无法遏止想要发出的惨叫和呼救声却被一大张烧饼塞满了嘴,虽然饼很香,不断有香油从他的口中流入咽喉,他也感觉不到一丝的美味,根本没有所谓的痛并快乐着,只有越来越深的恐惧。

    他狠狠咬牙,咬下一块,将剩余的饼面吐掉,艰难地吞下口中那块,才抬起头来要说话,却发现少年撑着伞一直蹲在他的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仿佛在看猎物死前的进食一般,还为他挡雨。

    带着满嘴的香气和油,方褐颤声道:“我们有仇吗?”

    他强行让自己忽略掉那透骨的疼痛,心里念头快速转着,以往做刑部的工作,肯定是要得罪不少人的,或许这少年有亲人朋友死在他的审讯之中,这都不是不可能的,如果是那样的死仇,绝不可能轻易化解。但既然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杀死他,那就说明并不急于报仇,那样或许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的确,复仇这种事,如果连对方到死都不知道我报的什么仇,确实没意思。”

    李迹一手撑伞,一根手指在垂直插入他手背的匕首柄上轻轻划动,说道:“那我就说了吧,你我之间直接的仇恨并没有,不过你选错了同伙。”

    “你和诛候有仇?”方褐很快反应了过来,脸色更加难看了。

    “诛候的仇人满地走,多我不多,少我不少,大人你何必这么惊讶?”

    方褐咬牙道:“诛候属于隐部,与刑部同位,刑部里大多的官员都有和隐部合作,你为什么偏偏找我?”

    “这自然是有原因的,诛候虽然一向都从刑部里挑人调用,但不会乱选人,方大人你以前还在天牢当刑责官的时候,是不是审讯过一个北城书斋的老板娘?”

    方褐并没有想起来,他当刑责官的时候,至少审讯过数百人,哪里会记得一个书斋老板娘?

    “实际上她是太师府外的暗哨,她的书斋是李家的产业,太师府血案发生后,李家所有产业均被牵连,她被作为疑犯关进了天牢,被你审讯了三天之后,死了。”

    方褐脸色一变,脑海中有一件往事渐渐浮了上来。

    “太师府虽然被屠光了,但是仍有人知道那晚的真相,那名女子就是其中之一,可她没来得及让所有人知道真相,就死在了天牢中。”

    “或许你并不知道真相如何,只是接了上头的命令处死她,但你依然是我的仇人。”

    “所以你要死啊。”少年的声音并不冷,他甚至还笑眯眯的,像是在诉说一件太阳东升西落这般理所当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