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玉符并不完整,缺了数角,表面上有许多好像随手乱刻的线条,然而此刻,在这个年老庙祝的眼里,这些线条全部从玉符上浮起,在空气里无尽地延伸,就像一条条河流一样,漂浮出去。
玉符上面没有任何文字,没有任何和孤山剑藏有关的标记,然而年老庙祝知道这便代表着孤山剑藏!
因为他曾经见过这样的玉符……或者说,他见过的,便是这片玉符上缺失的其中角!
“看来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虽然此刻年老庙祝没有说任何话语,但只是从他的神容,白山水便已经可以确定许多事情,他轻叹了一声,道,“我隐约看出这玉符上的线路和长陵地势有关,只是天资还是不够,无法彻底参悟其中奥秘。先生您曾和‘那个人’共同参悟过这玉符的残片,且成功地找出一些孤山剑藏的遗藏,想必此次也能帮我。
“事实并不尽如外界流传的那样。”老庙祝将目光从玉符上收回,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白山水缓缓说道。
白山水身体微微一震。
“昔日出现过的那片玉符,之前其实一直在宗法司的库房里。我昔日任宗法司司首之时,并不知此种玉符便是孤山剑藏的地图,只是觉得有极其特异之处,似乎隐合长陵地势,却参悟不透。”年老庙祝缓缓道,“是我请他参悟,后来我们才发现,这玉符上的线条,并非长陵一带的地势,而是长陵一带天地里的许多特别的天地元气的走向。
白山水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天地元气的走向?”
老庙祝点头道:“孤山剑藏的地图,不是用地势来标识,而是用许多天地元气的流动线路来暗示出遗藏地在何处。或许昔日留下这地图的人,便觉得若是境界不足,参悟为不够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山剑藏的任何东西。”
白山水沉默片刻,抬起头来,看着远处长陵的天地,轻叹了一声:“如此说来,我还必定要留在这令人厌恶的长陵。”
几辆马车以一种不疾不徐的速度在长陵的街巷中前行,为首一辆马车里端坐着的正是莫青宫
蓦然间,他的眼底出现警惕的神色。
一辆马车正从不远处的街巷里穿出,朝着他们行进,虽然他记得驾车的那人是荆魔宗,王太虚的人,只是在神都监当差多年,许多血的教训告诉他绝对不能相信任何人。
然而当那辆马车的车帘远远地掀开之时,他微蹙的眉头却是松了开来,待离得稍近,便面容温和地道:“你怎么也来了。”
马车里的人便是丁宁和沈奕,听到莫青宫的这句话,丁宁似乎丝毫没有觉得神都监这条知名“恶犬”的可怕,反而直接掠入了莫青宫的车厢,同时还示意沈奕跟着过来。
“莫大人许久未见,新年里气色看上去不错。”丁宁对着莫青宫微微一礼,说道,“想着大人或许要听一些细节,便先过来了。鱼市里的人想必找起来有些麻烦,我便将同时在场的师弟也带了过来,大人能够问得清楚,便不需要浪费力气去牵扯鱼市里的人了。
莫青宫和蔼地看着丁宁,完全没有平时对待下属的严厉,他微微一笑,道:“你确实机智,的确你就算不来,我接下来也还是要找你。”
丁宁笑道:“哪能让大人来找我,当然是我自己送上门来。”
莫青宫端详丁宁片刻,轻叹道:“这半年来你在长陵可以说是极其有名,自进入白羊洞,便是长陵名气上升最快的年轻才俊,事实证明我当时的眼光没有问题。只是现在看来,当时我就算将你收为弟子,也不见得能让你成长得这么快。谁会想到薛忘虚那个糟老头子竟然是一步踏入七境的大宗师。”
“莫大人你有线索么?”丁宁有些苦恼般轻声道,“我只不过一个普通市井少年,在长陵也没有什么仇家,这么多修行者来杀我做什么?”
莫青宫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喝道:“我还没盘问你,你倒是反过来盘问起我来了。
薛忘虚官道上展露境界,去竹山县又那么威风,到了虎狼大军北营门口和梁大将军一战,现在天下谁人不知?这些事情你都在场,而且你还是长陵迄今为止从开始修行到进入三境最快的修行者,你还是普通市井少年?”
“今后该小心就要小心些。”顿了顿之后,莫青宫有些严肃地警告道,“光是你和王太虚有关,便可能给你带来不少祸事。
“白山水那种大逆么?”丁宁皱起了眉头,“可即便是那种级别的大人物才有资格被囚禁在这里,莫大人你的官位这么高,怎么会不够资格进入里面审案,那有资格在里面审案的是什么人?监天司和神都监,在查案、办案上面,不是本身就凌驾于其余各司之上的么?”
“小孩子家这么好奇。”莫青宫跳下了马车,示意赶车的神都监官员将丁宁和沈突送回去,同时说道,“我在办完一些手续,到了既定的审案之时,才能进入这大浮水牢。
负责这里面的是申玄申大人,不过说了你们也不认识。”
申玄?丁宁的心中再次微微一颤,但在莫青宫这样的人面前,他的面容却依旧保持着平静,没有任何异样。
直等到载着他和沈奕的马车开始调头,转入来时的胡杨林,他才有些疲倦般闭上了眼睛,细想着刚才那片建筑物的每一个细节,同时在心中冰冷地轻声道:申玄……想不到你也活了下来,反过来成了严相的一条狗。
在秦王即位的那几年,处于腥风血雨中心的,即便不是当时的顶尖人物,也都是和那些顶尖人物有关的人即便是那些天之骄子身边的随从、寻常门客,其中许多人都在那场惊天变故里得到非凡的际遇,踏上权力的舞台。
申玄则不同。这十余年间,他在长陵根本就未曾露面,但是他在秦王即位之前,便
是观星大将军,掌管所有角楼。
长陵没有外城墙,一座座巨人般矗立在长陵的角楼,便俯瞰着整个长陵,观测着整个长陵的动静。角楼上发出的某些光芒,也能够为远处街巷阡陌之中行进的军队或者修行者快速指引方向。
只是在一场至关重要的战斗里,申玄却给一批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修行者指错了方向。
那些修行者原本应该是他的朋友,他们按照他的指引,以最快的速度杀至寻求增援的地方时,却发现等待他们]的,是上千架已然摆好阵型的符文战车。
昔日的申玄便很强大,时至今日,恐怕至少过了七境中品。
这样的人镇守在这里,而且连莫青宫这种级别的人物,都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才能够进入,丁宁知道自己必须要更耐心一点,更慢一些。
今日借助这样的时机,虽然未能进人大浮水牢,但至少得到一些有用的讯息,近距离看到大浮水牢……所以他的心中虽然酸楚,但却只能用这样的话语安慰劝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