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玄幻小说 > 剑王朝‖争命 >第八章:时日无多(上)
    丁宁眉头微蹙,看着薛忘虚认真地问道:“你在长陵这么久,就一直没有遇到过心仪的女子么?

    薛忘虚骤然沉默下来。数息过后,他微微一笑道:“当然有,我回长陵便去看她。

    当这辆风尘仆仆卜的马车沿着长陵纵横交错的街巷缓缓行进,在一处地方停下之时,丁宁却是极罕见地不平静了。

    他不可置信地掀开车窗帘,看着眼前的建筑,用一种十分震惊和佩服的语气,问道你真正喜欢的女子,居然是这里面的?”

    即便是一座官邸,或者一座花楼,都不能令他这么震惊。

    因为他认识眼前这个地方。这个黄院灰瓦的地方,是长陵少数的几座寺庙之一,而且平日里香火鼎盛。难道薛忘虚有如此品味,喜欢的竟然是个尼姑?

    “你想什么呢!”只是眼薛忘虚便知道丁宁此刻在腹诽着什么,他顿时一声低喝,掌拍在丁宁的身上,差点将他拍出车厢。

    “随我下车。”薛忘虚白了丁宁一眼,下车径直进了这间寺院。

    寺院大殿前有几株银杏,已经有些年头了,枝叶茂密,必须数人才能合抱。两侧却各是两个放生池。

    薛忘虚在左侧的放生池前停下来。

    丁宁不明白地凑上前来,看到里面有许多痴肥的红鲤游来游去,还有很多龟鳖趴在池中的大石上。

    未等他开口,薛忘虚伸手一指,一股精纯至极的真元如剑般刺入池中,在接近池底处“嗡”的一声炸开。一个磨盘大的东西骤然浮上来。

    这时候丁宁才注意到那是一只不知长了多少年的老鳖,此刻被薛忘虚一股真元的力量直接震晕。

    薛忘虛伸手一提,将这个老鳖抓了起来,趁寺庙里的人都还没有留意到,便快步闪出。

    丁宁看着脚下的水迹,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快步追到门口,看着已然要上马车的薛忘虚,完全不能理解道:“你这是干吗?

    薛忘虚随手将小磨盘一样的老鳖丢在车厢座下,说道:“自然是炖了吃。”

    丁宁再次愣住,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放生池:“你不是开玩笑?这好像不太好吧?”

    薛忘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上车。”

    丁宁想不明白,但想不明白的事情,却一定有原因,所以他不再多想。

    马车在一座酒楼前停了下来。这间酒楼不大,但看上去生意不错。

    在薛忘虚的吩咐之下,这间酒楼的厨子真的将这只老鳖拾掇炖了,脸盆大小的一个砂钢被装得满满的,端到薛忘虚和丁宁的面前。

    薛忘虚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平静地举箸,吃肉。

    丁宁也不问什十么,吃肉,喝汤。

    炖这只老花了不少时间。

    薛忘虛要了数壶花雕,和丁宁将这锅鳖肉全部吃完,走出酒楼时,已然入夜,冬意更寒薛忘虚却没有就此歇息的意思,只是吩咐那个赶车的汉子自行回去休息,然后负手缓缓地在长陵的街巷中穿行。

    丁宁沉默地跟在后面,穿过十余条街巷,数片阡陌,薛忘虚在一个土丘处停下来。

    土丘的前方,有一片小池塘。土丘的坡上,有一处坟头。

    丁宁莫名地有些醒悟,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薛忘虚。

    薛忘虚的脸颊有些异样的微红,神情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安宁。

    这便是我最喜欢的女子,只是年少时,未及开口,她便有了心仪的人。那时我和师兄只顾修行,错过许多时光。即便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也未必会开口。她虽嫁给平凡商贾,但这一生在长陵却过得十分幸福,即便是我,想来也不可能给她更安定的生活吧。”

    现在想来,今日之长陵于我而言也就像那一方水潭,我已然是一只老而不死的老鳖,困在这一方水潭里,也没多少意思。”薛忘虚笑着看了丁宁一眼,又转身看着那个坟头说道,“老鳖的味道的确很好,我做了很早就想做的事,又来看过她,真的很开心。”

    听着这些薛忘虚平时不会说,此时说起来又有些纷乱、重复的话语,丁宁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既然是开心的事情,就不要说得这么沉重,不要说得像是做完最后几件事,就让我给你送终似的。

    “人终有一死,谁能长生?”薛忘虚淡然转身离开,他的脸色却是变得凝重起来,缓声说道,“别人或许不了解王后的手段,但我和师兄却很了解,从我和师兄拒绝她,将白羊洞灵脉分成三股到白羊洞被迫并院定局,也不过半月的时间。我们从竹山县回到长陵已经用了十余天……所以时间差不多了。”

    丁宁微微垂头,轻声道:“我以前不知道她这么冷酷。”

    薛忘虚不知道丁宁话中的真意,用一种怜惜的目光看着他,轻声说道:“你要明白,越高的地方,越是寒冷;坐得越高的人,自然也越是冷酷。”

    丁宁沉默地跟在他身后。黑夜中显得极淡的影子落在自己身上,他缓缓地说道:“你曾经答应过我,要看我在岷山剑会上给你真正的风光。”

    薛忘虚停了一下,转过头来,郑重地说道:“我尽人事吧!”

    月上中天。

    薛忘虚没有回白羊洞的意思,只是顺着笔直的街道,朝着长陵的最中央前行。

    长陵的最中央,便是王宫所在。

    土黄色的王宫城墙在寒冬的夜色中并不算雄伟,城门楼上甚至连一个明显的守军都看不到。

    然而就在薛忘虚踏上王宫最外围的一座界桥时,一个青衣道人却是凌空而来,落于他身前。

    “白羊洞薛忘虚,求见王后。”薛忘虚平和地对这个青衣道人施礼,轻声说道。

    在这种宫门都已经关闭的深夜,求见王后是一件不合规矩的事情,然而这个青衣道人只是眉毛微挑,颔首道:“薛前辈稍候,我去通报。”

    青衣道人破空飞去,薛忘虚站立在空旷的王宫前,显得十分孤单。

    只是片亥时间,青衣道人凌空掠回他身前道:“王后已准,随我来。”

    并未走任何偏门,沉重的王宫正门缓缓开了一条线,让青衣道人和薛忘虚通行。

    王后并不在常待的书房,她站在两侧都是铜俑的石道上,静静地看着走上前来的薛忘虚,完美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情绪。

    薛忘虚看到她第一眼,便微微眯起眼睛,因为太过完美,便显得有些不真实;因为太过耀眼,便显得有些灼眼。

    在距离她三十步时,薛忘虚停顿下来躬身道:“参见王后。”

    王后淡淡地看着须发皆白的薛忘虚,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免礼。”

    薛忘虚点头。他没有叙述自己的来意,只是保持着谦卑的低首姿态,然而身体里却有了一种奇异的变化,就像是无数原本已经存在于体内的东西,就要全部从他的身体里飞出来,飞到极高处的天空中。

    “停下来。”也就在这时,王后平和地看了他一眼,出声道。

    薛忘虚便停下来,身体里所有的异常气息全部消失。

    “为什么?”王后完美的双眸里终于有了一丝特别的情绪,有些疑惑地问道,“像你这样的修行者,修为原本比命还重要,没有修为,还留着命做什么?”

    薛忘虚安静地回道:“我想看看来年的岷山剑会……请王后恩准。”

    “你做事有分寸,长陵这么大,难道还容不下一个你?”王后没有任何犹豫,看着他缓缓地说道,“你的要求,我自然会答应,但我不想你用这种方式来请求,你必须帮我做件事情。”

    薛忘虚微感惊异,问道:“何事?”

    王后静静地看着他说道:“替我去给梁联一个教训,带上这些日跟着你的那个少年。”

    薛忘虚陡然一震,心中涌起无尽寒意,他知道事情绝无转圜的余地,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是我疏忽了,王后这样安排,对他而言的确是最好的。”

    王后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朝着身后的书房走去。

    薛忘虚看着她的背影心想,原来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冷酷。

    王后似乎能感觉到薛忘虚的心声,然而她并不在意。

    长孙浅雪安静地和衣坐在床榻上,看着冲洗完毕,换了干净衣衫的丁宁,问道:“你

    们把封千浊如何了?

    丁宁顿道:“你怎么会想到问这个“因为我也很不喜欢封千浊。”长孙浅雪看了丁宁一眼,示意他可以回自己的床上坐下,同时清冷地接着说道,“当年秦王率军亲征巴山剑场,封千浊是第一时间投降的巴山剑场弟子之一。他在倒戈相向之时,还说了许多诋毁巴山剑场的不实坏话,那些话简直是污人耳朵。”

    丁宁冷笑一声道:“不过这次总算让他付出些代价,他中了薛忘虚一剑,修为大打折扣,五脏损伤,也活不了几年。

    长孙浅雪却似乎还不满意这个结果,想了想说道:“过一阵我直接去杀了他?”

    丁宁顿时苦了脸,道:“我们才去过竹山县,你现在一时兴起就要去杀他,这不是摆明了让人怀疑我们么?”

    长孙浅雪皱了皱眉头,丁宁这么说,她也觉得似乎有些不好。

    “有个人倒是可以杀,而且他或许有我想要的东西。”丁宁沉吟道。

    长孙浅雪说道:“什么人?”

    丁宁沉重道:“南宫伤。”

    长孙浅雪想了许久,才记起这个名字:“巴山剑场剑库弟子?”

    丁宁点了点头:“比起封千浊,你应该更讨厌他。因为当时他不仅提前偷了巴山剑场许多名剑,还破坏两道重要的法阵,同时,他也说了许多恶心的话。”

    顿了顿之后,丁宁轻声补充道:“最关键的是,他就在长陵长孙浅雪有些开心地说道:“他在长陵哪里?

    “即便是报仇,杀人也不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丁宁透过布帘,看着长孙浅雪美丽的身影,缓缓地说道,“你首先要答应我,要保证绝对安全,绝对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去过那里。”

    长孙浅雪有些不耐烦,微怒道:“我原本就懒得去想,你安排便是。”

    丁宁点了点头,说道:“好,我明日找王太虚安排。”

    长孙浅雪这才想起一件事,清冷道:“王太虚前几日来找过你,说你希望他做的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丁宁身体微微一震,眼神里有惊喜。

    “南宫伤有什么你需要的东西?”长孙浅雪看了他一眼问道,“是巴山剑场的东西?”

    “不,是他们]南宫家的一道丹方。”丁宁轻声地解释道,“南宫家之前便是负责巴山剑场药膳的,我需要他们的五羊丹丹方。”

    清晨,丁宁如平日般开了铺门,习惯性地端着常用的大碗出门,但是才刚刚踏出步,便似想到什么,退了回去,又拿了一个大碗,然后才往平日常去的那家面铺走去。

    两边的屋檐已经开始挂起小小的冰棱,只是那面铺太小,摆不开桌位,所以只是在门口搭了个棚子,支了块遮风的布。

    白色的水汽在棚子里回旋,虽然无法真正地驱除寒气,但看着却也让人心生温暖。

    丁宁远远看到薛忘虚在里面坐着,便一路小跑过去,看到薛忘虚面前果然没有碗,他忍不住笑起来。

    “老板,一碗红油面。”薛忘虚也笑了笑,然后响亮地招呼一声。